悶雷漸隱,紫電消褪。天地一時還未從昏暗中掙脫,但卻光芒璀璨,熠熠明亮。
蒼茫的黃沙漠野之上,一顆頂天立地的星光巨樹佇立著。驚呆了兩個從死亡邊緣上掙扎獲救的半人馬,連桑夏都驚愕無措地看著那處光輝萬丈的所在。
扶蘇背對著所有人,沒人看到他此刻臉上也掛著不解茫然的神情。
他的樹界降臨其實就是帝柏之樹的原魂之力。一直以來都如同他的靈力一樣,是金色的。
而今,不僅僅是轉變了顏色,連樹幹上都凝聚著由星光組成的樹皮紋路,那樣的細緻,前所未見。這是連帝柏原魂都無法刻畫出來的細緻。
除此之外,他更清淅地感受到,是魂境中小世界裡的能量將帝柏原魂包裹了。
那強大的能量正漸漸與樹魂靈力相融,彼此呼應著,似是在互通有無地呼吸吐納著。
盎然的生機是這片沙漠從未有過的,原地,沙礫之下,竟然突然生長出茂密的矮木短枝。瞬間便輔滿了一整片,綠意勃發。
驚、喜、失措,愕然、茫然…一時間,無數情緒從扶蘇腦海中划過。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桑夏。
「真燒包,救人就救人,牛逼轟轟的幹嘛,秀夠了吧!趕緊過來。」恢復冷靜之後,仍是毒舌,十分地扎心。
顯然扶蘇早就習慣了,收起星光巨樹。驚喜地發現在這寸草不生的不發之地,那片因樹魂而生的綠意並沒有隨著收起靈力而消失。
不及思考許多,扶蘇轉身走到桑夏身邊,看了看老年半人馬的傷勢,並不嚴重。而且,先前桑夏已經試著用治療染兒的法子為他修復得七七八八了。
被電擊中的手臂除了烏焦之外,已經看不到表皮的傷痕。只是那斷角卻沒法子重新安回來。
幼年半人馬眨著一雙黑色的深瞳看著兩個陌生人,滿眼的後怕,驚懼神色尚未褪去。
老年半人馬『嚕啦哩,撲嚕撲嚕』發出聲音。桑夏猜這是他在說話呢,只是自己聽不懂,下意識便轉頭看向扶蘇。
扶蘇…很是無語。語言天賦不說很好,也算有一些。
行走人世兩千載,閒得沒事東學一點西學一點,在西方住過兩百多年,英語不在話下,法語也略會一些,義大利語能聽懂個大概,至於西班牙語、德語等小語種就不在他的所學範圍之內了。
可是,這壓根就不屬於人類的語言啊。你讓我怎麼翻譯!!!
桑夏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扭頭連比帶劃地沖兩個半人馬哇啦哇啦說了一堆。
結果可想而知,雞同鴨講、對牛彈琴,誰都不知道對方想表達什麼。
扶蘇一陣無語,你個連英語都聽不懂的還好意思用那種眼神看我?!!
如此想著,也加入了啞巴說話的行列中。
細看來,這並不像西方神話中所描述的那種半人馬。
馬的身軀沒錯,人的身子也沒錯,但卻長著一對橫生的犄角;
犄角應該是隨著年歲增長的,老年半人馬的犄角粗看之下一側便有近一米的長度;
耳朵細長有著尖尖角,這有點兒像幻靈族人的特點;
背後肩胛骨上長著一對小小的利翼,像鳥卻不是鳥翼的形狀,呈黝黑色,翼尖上有劇齒狀的勾子;
馬軀的部分通體覆蓋著奇怪的紋路,像人類的刺青一般;
粗壯且修長的四隻馬腿越近蹄子的部位越是寬大,而整個馬蹄更是寬得如同鴨蹼,只不過沒有指頭。很像是給馬蹄上套了個潛水用的腳蹼。
整個形態,看上去怪異至極。
一邊觀察著這兩個奇怪的生物,一邊比劃著,不得不說扶蘇這走遍世界角角落落煉就的溝通能力,確實是很強了。
就這樣,一句音符都聽不懂的情況下。居然明白了老年半人馬的意圖。
「他應該是想讓我們跟著他們去一個地方。」扶蘇微微點頭說道。像似在自我肯定所說的判斷。
桑夏順著老年半人馬所指的方向,從背包里掏出指南針看了眼,點點頭,「那就走吧。反正順路。你看,西南方。」
一路行著,晴空初現,碩大的紅日像從來沒被壓制過光芒似地又在空中高懸,奮力燃燒著它能覆蓋到的一切生物。
扶蘇突然有種怪異的感覺,幾天下來怎麼有種去西天取經的味兒呢?惡劣的天氣就是吳承恩筆下的妖魔鬼怪,而自己怕不是那守護著桑長老的猴哥?!
這下好了,白龍馬也有了,還是兩匹…
甩甩頭繼續前行,半人馬的行進速度比先前的探險隊快多了。
扶蘇暗忖,這還是因為人家是一老一幼,這個奇怪的生物如果在全盛時期的話,速度應該是可以超過自己的。想到此,不禁咋舌。
雖說不算瞬身的本事,純速度上他也不能說自己天下第一,但也不算慢了啊。至少不比飛羽洛溪的幻靈人慢。
一路無言。途中停歇了一次。
沒有什麼食物,扶蘇從背包里取出先前探險隊那個名叫索拉兒的金髮女子給他的幾包壓縮餅乾,遞過去,老年半人馬擺著手拒絕他的好意,但那幼年半人馬很明顯地咽了口口水。
扶蘇笑笑將餅乾塞進幼年半人馬手裡,在他眼中,此時已將這隻小人馬當作小孩子看待了。
小人馬眨巴眨巴眼一口咬住餅乾,好像是沒有嘗到他想像中的美味,表情茫然無辜得很。桑夏笑笑從他手上取出另一袋餅乾,撕開包裝袋取出然後湊到小人馬嘴邊。
這才算是吃上了口好吃的,小人馬高興得『咴咴』叫了聲。
真真像馬的嘶鳴聲啊。原來是這麼回事,想起來了,之前覺得叫聲有點熟悉是這個原故啊。
老人馬『呼嚕嚕撲噠撲噠』表示了感謝之情。
反正聽不懂,兩人也不去管他說了些啥。
只笑笑給他遞去一瓶水,同樣不知道怎么喝,桑夏教會了。
小人馬一口氣就幹掉一瓶,喝完後『嗨,嘶啦』地發出滿足的喘息聲。憨態可愛。
扶蘇看著這一老一小,腦海里搜索著相關信息。半點線索沒找著,嗯,無奇不有,只能這麼自我安慰了。想到自己先前也曾探查到他們的靈力氣息,只是搞不清楚是什麼手段掩去了。所以,這奇怪生靈身上一定有什麼秘密!
不過在確認對方沒有惡意,而且這老弱病殘的,怎麼看都不像能幹出什麼打劫殺人的惡事來。
想來,先前這一老一小躲在暗處應該就是發覺了兩人身上的靈力氣息,所以才亦步亦趨地跟著。結果沒想到卻被那雷電追到飛起,也是悲催。
休整妥當,再度啟程,連日來的趕路,扶蘇沒有一刻是掉以輕心的。
他並沒有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人,就算再弱小的威脅都不能忽視。這世間陰溝裡翻船的事情還少麼?
愈是居高位者總容易在攀至頂峰時失了初時的警覺,從而自山巔滑落。
自己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麼。這樣的錯誤不可能再犯。而且,他要守著的是她啊!
不管前路多麼渺茫、艱辛,他都有信心與她走到最後。
想大唐時那名叫玄奘的僧人,不就是穿越戈壁沙漠走過冰洋險境,途中所歷是艱驗可想而知。他一界肉軀都可抵住自然之威,更遑論是自己得了萬年帝柏樹魂的神奇呢。
而今,還多了印於掌中的星光。能量匯聚的小世界正與魂境裡的樹魂之力漸漸融合,共生之力讓他全然沒有一絲疲憊之感。反而是精神矍爍,渾身都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桑夏在途中不時打量兩個人馬,時而與小人馬嘻笑著比劃來比划去,竟然好似是能溝通了!
神奇的丫頭!扶蘇頹自發笑,心中對未來充滿了期盼。
不知為何,或許是莫名得來的星光能量讓他更有信心在找到滅息界後破界而入,也對即將到來的浩劫多了幾分與之抗衡的勇氣。
說不惶恐是不可能的。
沒有任何生靈能在這顆星球覆滅眾生的氣勢之下說自己不害怕,那是假的。
恐懼是生靈與生俱來的特性,無出例外。而真正的勇士,是敢於面對這份恐懼,勇於迎接。
扶蘇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能不能稱得上勇士一詞,但細細思來,走過的這兩千年歲月,唯有此刻才是真正一步踏入了精彩的生命旅程之中。
那兩千年不夠精彩嗎?是的。不僅不精彩,還寡廖寂寞得像座孤島。
直到,遇上她。他的世界裡才有了色彩。她是他的彩虹姑娘,怎麼可能不帶來繽紛的色彩呢?
不論艱險的前路還是可怖的未來,他都不再害怕了。
無論盤冥洞中人打的什麼主意,只要對方敢出現在自己面前,就有信心讓他有來無回。
無論不久後可能發生的浩劫有多不可抵擋,他都要陪著她去擋一擋。為眾生,為她,也,為自己。
生之意義,不就是活得精彩嗎?龜縮不前,一味避世怎麼可能看得清這世界的美好!
落日之前,狂風如約而至。隨著風拂來的,還有一股巨大的能量。扶蘇雙眉微展,拋手間暮刃劃破氣浪直直向遠方刺去。
老人馬『嗚啦啦』叫著,瘋了一般跟著暮刃的軌跡撒蹄跑去。小人馬奮起直追,雖然明明跟不上卻也不要命似地往前衝著。
桑夏疑惑看向扶蘇,兩人都已經無需眼神交流,便心意明了地向老人馬身邊閃去。
語言不通著實頭痛,不明白他一邊狂奔著一邊口中念叨著什麼。跑了足足十分鐘有餘,三十多公里之外,暮刃停置在半空中,就像被釘在了一塊無形的木板上似地,紋絲不動。
就是這兒。那股巨大能量的源地。
老人馬焦急地左沖右擋,雙手不停揮著不讓兩個呆若木雞的人靠近一步。
夕陽的餘暉之下,空曠的漠野中,一個巨大到無法形容的凹坑展現於兩人眼前。
黃沙萬里起伏連綿,而這巨大的凹坑卻完全不被黃沙所掩,整規得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極致之美。
老人馬吱哇亂叫著,撒開前蹄一副誰來踢死誰的樣子。扶蘇與桑夏便不去理會他,騰地飛躍而起,雙雙來到空中。
居高臨下,俯瞰著黃沙漠野上那個巨大的,圓。
層層疊疊由不知名的石岩形成的圓,一圈又一圈環繞著。
最外圍最大的圓目測足有五十公里左右的直徑,而最中間的小圓就像被無數層環形所擁護著的核心。
最接近黃沙處的石層隱約泛著幽藍的顏色,不十分明亮卻肉眼可見,邊緣處有的石灰白邊接著黃色石層與黃沙,就像一個最自然的過渡。
而這藍色由近邊緣處的深藍越往中心過渡得越淺,直至核心的小圓則已露出了沙礫與某種堅硬石質的灰焦色。
在空高中看得清楚,這偌大的層層圓環就像是寂廖無人的大漠上的一隻巨眼,靜靜凝視著蒼穹,甚至於蒼穹以外的宇宙。
它孤獨寂寞,卻像有足夠的力量與神明對峙;它一動不動,卻仿佛能融化萬物之動;它蒼涼冷漠,肅穆地看盡這世間億萬年的變幻無常。
而其詭魅的姿態與不同於黃沙之地的顏色又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細細盯著它看竟有一種像要被吸入其中且無力抗拒的毛骨悚然的感覺。
『呦嗚』一聲清亮的鳴叫打破了沉浸於詭異美景中的兩人。扶蘇眯著眼看向地面上小到像只螞蟻的老人馬,還有遠處正在趕來的小人馬。
幼年終歸是幼年,就算那小人馬的身姿已經高過桑夏了,但顯然他的靈力體力都不太跟得上。
小人馬近到巨眼邊緣之時,撒開前蹄『咴』地一聲長嘶。
引得盤旋於半空中的布風鳥直直朝他沖了過去,扶蘇正有些擔心怕不會引起爭鬥。
結果,一隻鳥一個半人馬,出奇的和諧,『呦嗚呦嗚』『咕嚕咴咴』地聊得挺起勁。
桑夏與扶蘇緩緩飄落,兩人都心覺這隻巨眼一定大有來頭。
他們當然不知道,這便是世界上許多科學、探險、考古界遍尋不解的亘古之謎。世稱,撒哈拉之眼。
然而,其實它真正的名字並不是這個。這是世人對它的景仰其神秘,依著形狀取的代稱。
穩穩落地,站定身形。桑夏朝老人馬招手,示意他前來自己身旁。
比劃著,意思是讓他安心,我們不會傷害你們的。
這是哪兒呀,是什麼地方呀?老人馬聽不懂,一臉茫然仍不忘緊張兮兮地盯著扶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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