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秋的陽光分外柔和,不似夏日那般毒辣,照在身上暖和卻不燥熱。
玄元半眯著眼睛,竟是在不知不覺中靠著護欄睡著了。等玄元醒來時,金紅的晚霞已浸染了大片的天空。
玄元略微伸了個懶腰,抓著拐杖站了起來,他要回到自己的居所。
沒等玄元走幾步,忽而一陣清風拂過,使得地上的枯黃落葉四處飛散,有不少落到玄元身上。
玄元左手輕彈道袍,上面的樹葉紛紛飄落於地上,宛如遊子歸鄉一般。
也許是因為死之將至,玄元越來越容易觸景生情。此時見到落地的樹葉,玄元原本已經平井無波的心泛起一絲波瀾,向四處擴散,形成一圈圈水紋。
玄元停下腳步,望了望遍地的落葉,沉默片刻,然後慢慢的彎腰撿起了一片破敗的樹葉,然後放在眼前仔細的端詳著。
樹葉顏色灰黃,其上葉脈清晰可見。或許再過不久,這片樹葉就會被徹底分解然後融入地下,徹底的歸根。
恍惚間,玄元好似看到了這片落葉的一生,春天到來時的初生枝頭,宛如一名怯生生的孩童一般;再到夏天時的繁密茂盛,宛如一名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一般,肆意的展露自己的青春,期望被他人注視;再到秋天時的不斷衰老破敗,從枝頭跌落,落入地上,最後徹底死去。這中間的過程,就是它的一生。
玄元不禁想到,人,何嘗不也是這樣嗎?從出生,到到孩童,到少年,再到青年,中年,老年,喜怒哀樂具在其中,最終歸於泥土,這中間的過程,就是人的一生。
來到世上,最終歸於黃土,這是自然的規律,任何有形的事物都無法改變。
我也即將要歸於黃土了啊!玄元心下暗自感嘆。
忽然,一聲聲急促的呼喊聲打斷了玄元的思緒,「道長,道長,你在哪兒?」
玄元微微一笑,也不繼續傷春悲秋了,隨手丟下手中枯葉,高聲回道:「貧道在這兒。」
那呼喊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就是一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很快,一個靚麗的身影出現在玄元眼中,正是阿朱。
阿朱面容焦急,步子既大又急,不過幾個呼吸就到了玄元面前。
阿朱有些生氣,不過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嘆道:「道長,您又這樣一聲不響的消失好久,讓整個薛府一陣好找。」
玄元聞言笑道:「知道了,知道了,讓你們費心了,貧道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阿朱有些無奈,開口道:「道長,您就不能愛惜一下自己嗎?最近風大,您現在的身體狀況又不好,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說到這裡,阿朱心裡不由一酸,看著玄元蒼老的面龐,心裡黯然的嘆了口氣。這幾個月來,玄元的身體越來越老,整個人也越來越遲鈍,明顯到只要是個正常人都看的出來。
也因為如此薛府里關於玄元為何老的如此快的說法也是多得很。有人說玄元是因為泄露了天機,觸怒了上天,故而降下刑罰;有人說玄元是因為救了太多人的緣故,引得閻王不滿,故而讓玄元受此劫難。諸如此類傳言在薛府還有很多,但無一例外都是說玄元命不久矣的。
與玄元親近的人,即使嘴上不說,心裡還是蒙上了一層濃濃的陰霾,像薛天這小子,趴在被窩裡不知哭了多少次,平常中找玄元的次數也明顯多了起來,不止是他,像蕭鋒薛慕樺等人也是如此。而與玄元不甚熟悉的,偶爾也會為玄元惋惜一二。
玄元笑道:「呵呵,貧道沒事的。」只是配上他那暮氣沉沉的身軀,這句話毫無說服力。
阿朱嘆息一聲,上前扶住玄元,低聲道:「道長,走吧,晚膳已經準備好了。」
玄元點點頭,然後就在阿朱的攙扶下一步步的慢慢走著。即將跨出花園時,玄元頓住腳步,不走了。
阿朱見狀奇怪的問道:「道長,怎麼了?」
玄元沒回答她,扭過頭,看了一眼遍地的落葉,輕聲道:「阿朱,你能轉告蕭鋒小友,讓他幫貧道做一件事嗎?」
阿朱扶著玄元的手一顫,但很快的歸於平靜,柔聲道:「道長儘管提,阿朱一定努力做到。」
玄元頷首,「謝謝你了。阿朱,如果貧道真的渡不過這個劫,不幸羽化,那麼就請你和蕭鋒小友在貧道羽化後,將貧道的軀體運回終南山。終南山半山腰上有一座名『清淨觀』的小道觀,那裡是來到這個世界的地方,如果可以,還請你們將貧道葬在那裡,貧道也算是落葉歸根了。」二十年來,玄元一直隨著天運子修行,因為路途遙遠,玄元回歸終南山的次數屈指可數。
「來於哪裡,葬於哪裡,落地歸根,人生也算圓滿了吧!」玄元自言自語道。
阿朱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但馬上將頭扭向一邊,用袖子擦了擦,努力平復了一下心情,才勉強笑道:「道長,您在說什麼啊?什麼來的,葬的,儘是些不吉利的話。」
玄元好似沒聽到阿朱的話,笑道:「對了,你的生父生母不久後將在河南信陽的小鏡湖會面,不要忘了時辰,你生父生母這樣子聚在一起的機會可不多見。好了,走吧,今天的晚膳是什麼?你跟貧道好好說說,貧道肚子還真的餓了。」
阿朱剛忍住不久的眼淚再次滑出眼眶,這次她沒有去擦,只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充滿笑意,道:「道長,我跟你說,今天的晚膳可豐盛了,有這些東西……」
夕陽照下的陽光越來越紅,充滿了即將落幕的暮氣;越來越暗,最終被清亮皎潔的月光取代。
月光揮灑而下,為疲憊的大地披上了一件輕柔的紗衣。偶有清涼的夜風拂過,仿佛母親的手,輕輕地撫著疲憊眾生的背部,輕聲安慰著,緩解著它們的疲憊。
玄元屋裡響起「噠,噠」的輕微撞擊聲,那是拐杖擊打在地上的聲音。
玄元拄著拐杖一搖一擺的來到窗前,抬起頭看向皎潔的圓月。「今天的月光,真亮啊!宛如二十年前我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一樣。」玄元輕笑的自言自語。
感受了一下幾近枯竭的身體,玄元輕嘆一聲。就在傍晚時,玄元突然心血來潮,他的時間不多了,若是在明天日出之時再悟不出,那日出之時就是他老死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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