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知罪。」衛風開口先認錯,然後接著說:「不過,說臣枉殺無辜,卻有些委屈臣了。」
「你有什麼委屈?」天子平靜的說道。
「淇亭外的那些人,原本就是些流民組成的山賊,是他們跑了上百里地來先攻擊臣,臣等才奮起反擊。」衛風將淇亭外的事情講了一遍,連金青的事都說了,當然了,金青是個女人的事他就不提了。「這事不光羽林郎們可以做證,淇亭的亭長趙德言、亭父王二栓、求盜周旺都可以作證。」
「有這事?」天子勃然大怒,臉色變得很難看,他一下子站起身來,大步走到衛風面前:「你是說,那裡有八百多人,全是流民組成的山賊?」
衛風和趙安國連連叩頭:「臣等絕無虛言。」
「八百人的山賊?」天子依然不敢相信,他抬起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淖五,臉上有一絲強烈的不安。在他的印象中,自從沈命法出台之後,流民自然還是有的,但為盜的事情卻沒了,至少沒有這麼大的團伙。一個小小的淇亭旁就出現了八百多人,還一夜之間跑了一百多里,越境追殺天子使臣,這是什麼事?這跟造反有什麼區別?大漢的江山,已經潰爛到了這個地步嗎?
不可能。天子連聲對自己說。
「陛下,羽林郎們就在建章宮內,可以為臣做證,陛下如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淇亭查問亭長趙德言等人,一問便知。」衛風見天子神色游移,連忙又說。
「趙德言他們三個,因公殉職了。」天子走到御案後面,緩緩說道:「河內報上來的情況說,你們濫殺無辜邀功,趙德言等人上前阻攔,也被你們殺了。」
「陛下!」衛風和趙安國大驚,這個罪名太大了:「臣等冤枉啊。」
天子半晌無語,他想了想說:「你受傷了?」
衛風連連點頭:「臣不習戰陣,為救人被山賊陷住,虧得趙安國率羽林郎們相救,要不然臣就回不來了。」
天子雖然不願意相信,可是當他看到衛風的傷口時,他又不得不相信衛風。衛風出去辦事,實在沒有理由發狂殺人,而且以羽林郎的實力,如果真是河內報上來說的幾十個人,衛風根本不可能受傷。既然衛風受了這麼重的傷,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河內郡在說謊,他們不知道使者是他信得過的衛風,想當然的就報了上來。他們這麼匆忙,當然是想搶時間,搶在衛風等人回宮之前先告狀。
杜延壽居然敢這麼大膽?天子惱了,氣得手直發抖。
「你們起來吧,河內的事情,朕會派人去查。」天子強壓著怒火和心頭的不安,對衛風抬了抬手:「你回去休息幾天,陪陪你的阿母,然後回來當值,再過幾天就要春獵了,你好好習練弓馬,到時候別丟了朕的面子。」
衛風長出一口氣,磕了頭,起身告辭出殿,被外面的風一吹,這才覺得渾身冰涼。他看了一眼趙安國,趙安國也正好看了過來,兩人的眼中都有些悔意,要知道有這事,就把那兩個俘虜帶回來了。現在虧得天子相信他們,否則就麻煩了,不管有理沒理,先送到大獄裡關起來再說。
衛風和趙安國一起出了建章宮,兩人越想越覺得奇怪,杜延壽這是瘋了?居然敢報這麼大一個假案?兩人商量了一陣,也沒明白杜延壽這是發哪門子的瘋。進了城,兩人分手,各回各家,各看各媽。
衛風回了尚冠里衛府,什麼事不干,先去看老娘,長公主一看老兒子回來了,開心得合不攏嘴,抓著衛風看了又看,仔細檢查他身上有沒有缺什麼零部件,然後才拉著衛風坐下:「乖兒,快跟阿母說說,這趟差事辦得如何,你皇帝舅舅可滿意?」
「我的差事陛下還算滿意,不過有人告了我一惡狀。」衛風把河內郡顛倒黑白告惡狀的事情說了一遍,為了不讓長公主擔心,他把自己受傷的事情給隱了。最後他不解的問老娘:「阿母,你說杜延壽是不是瘋了,居然敢這麼上報,這不是欺君枉上嗎,論罪可是死罪啊。」
長公主笑了,笑容里是看透世事的睿智:「他不告這個狀,也是死罪。」
「為什麼?」
「河內郡每年上計,考功都是前幾名,他杜延壽因此增秩增爵。如果讓陛下知道他說的全是假的,陛下還能不砍了他的頭?不過,河內的流民情況這麼嚴重嗎?居然幾十里一個人也沒有?」長公主也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她最關心的並不是這個問題:「這個杜延壽和我衛家一向不對付,沒想到這次自己送上門了,你兄長要是知道了,只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唉,又要有事了。」
「可不是,我也覺得不可思議。」衛風的臉色有些沉重,從淇亭過來之後,他也有意的打聽了一些情況,不光是河內,河東、弘農的流民情況都很嚴重,有的地方已經到了整個縣都跑光了的地步。
「是嗎?」長公主也不敢置信。
「確實如此,這些我還沒來得及跟陛下說呢。」
「你可不能說。」長公主脫口而出,嚴厲的對衛風說:「這件事你千萬不能說,陛下問起你,你也要儘量說得輕一些。」
「為什麼?」衛風大惑不解。
長公主疼愛的看了一眼衛風,長嘆一聲:「乖兒,你還不了解你的皇帝舅舅,他這個人最要面子了。他一直以為在他的治下,大漢江山天下太平,就算有些事,也是那些貪官污吏為非作歹才引起的。其實真正的根子,就在他的身上。他那麼聰明的人,又何嘗不知道呢,只是他不願意承認罷了。」
衛風有些明白了。
「杜延壽告你的黑狀,是因為他沒來得及打聽,不知道你是正使,以為又是你哪個兄長呢。如果他花點時間去查證一下,或許不會出這個昏招。你為了表白自己,把淇鄉的情況告訴陛下,這是應該的。一個鄉有幾個流民也不是什麼大事,陛下一定會去查。但是如果整個河內十室九空,甚至連河東、弘農都有很多流民,他還敢查嗎?他不敢查。但是他會把事情推到太子殿下的身上,那這件事就會成了太子殿下的責任,他要查,查出來責任是他這個監國太子的,他不查,最後出了事,他還是跑不了。」
「怎麼會是這樣?」衛風十分吃驚,幸好當時沒說,要不然真是給太子惹了麻煩。
長公主有些無奈:「官場上的權謀,本來就是很骯髒的,皇宮裡的事情,更是你死我活,哪怕父子之間也是如此。你現在才接觸,有好多事想不通,等以後見得多了,就會明白的。」
「多謝阿母教誨。」
「罷了,阿母老了,有些事情,也就是依理而言。有空你去見見太子殿下,他會告訴你其中的緣由的。」長公主微微的嘆息著,拍著衛風的手:「你今天累了,就不要出去玩了,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再出去吧。對了,這兩天長安城裡好象在抓捕遊俠,動靜鬧得挺大,前天這裡還抓了兩個呢。」
「是嗎?」衛風一愣,隨即想起劉菁,他讓她去西域酒坊的,也不知道會不會惹出事來。
「嗯,阿母還能騙你嗎。」長公主不滿的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也當了官了,以後少跟這些遊俠來往,你長兄回來說,有個遊俠叫張豆兒,最近幫了太子殿下大忙的,是你推薦的吧?」
衛風嘻嘻一笑:「是啊,他幫了大忙嗎?那太子殿下豈不是又要謝我了?」
「送了你這麼多東西,還不夠啊。」長公主笑著輕打了他一下,又想起一件事:「對了,以後趙王府的錢,你千萬不能收。王府交通內官是犯禁的,雖然說趙王府不會說出去,但是總要小心點好。」
「我知道了。」衛風連連點頭,又想起來他的婚事,連忙拉著長公主的手臂笑著問道:「阿母,三娘那麼怎麼樣了?」
「虧你還能憋到現在?」長公主笑得眯起了眼睛,捏了捏衛風的臉頰,嗔道:「一陣都弄好了,就等著你回來去見見你的岳父岳母,好定個吉期,就好把三娘迎進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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