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桀如夢初醒,掄起長刀撲上前去就砍,刀還沒砍到那隻母虎,卻見那隻母虎晃了晃,腿一軟,癱在了地上。他吃了一驚,舉著刀怔了一會,卻見那母虎一動也不動,卻從口耳眼鼻中汩汩的流出鮮紅的血來,象是受了重傷,半天沒有動彈,他上前試探的踢了一腳,那虎依然不動,竟是真的死了。
「吁——」上官桀長出一口氣,這時才感覺到心跳得厲害,四肢無力。從聽到衛風大喊發現幼虎到衛風一拳擊斃母虎,前後不過十息時間,對他來說,卻象是過了幾百年那樣漫長,他越想越怕,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天子見虎死了,推開上官安,衝上來的抱起衛風,只見衛風雙目緊閉,嘴唇發白,臉頰眼角都在怪異的抽動著,而他的身體也在不停的抖動。天子急得大叫:「快,快,傳太醫——傳太醫——」
宦官和郎官們也被嚇傻了,好多人站在一旁發呆,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郭穰轉過身撒腿就跑,不大一會兒叫來了隨行的兩個太醫。太醫分開人群,擠到中間一看,見天子無恙,是衛風倒地,他們先鬆了一口氣,心中破口大罵,該死的郭穰,也不說清楚一點,還以為天子受傷呢,原來是衛風受傷啊。
「快,看看他是怎麼回事。」天子的眼睛都紅了,瞪著太醫大喝一聲:「治不好他,你們都別活了。」
太醫正在開藥箱,一聽天子這話,嚇得手一抖,差點把藥箱給打翻了,剛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來。
上官桀這時回過神來了,他趕到天子身邊跪倒在地,連連叩頭:「陛下,臣等救駕來遲,陛下受驚,臣死罪。」
「別廢話,快救衛風。」天子根本不理他這一套,這時候說什麼都沒用,救活衛風就是他心裡唯一的念頭。
「陛下。」上官桀又叩了一個頭,「請陛下到一旁休息,好讓太醫救治衛侍中。」
旁邊的淖五也過來勸道:「陛下,太醫們會救衛侍中的,陛下還是到一旁休息一下吧。」
太子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臉色發白,手忙腳亂的太醫,冷靜了下來,知道自己在這裡,這些太醫是不可能靜下心來救衛風的,只得站起身來,走到一邊,走了十步遠,他停住了腳步,再也不肯走了。
淖五待要再勸,天子冷冷的說:「我要最快的看到他的情形。」
淖五立刻閉上了嘴。
天子離開了,太醫們的緊張總算消除了些,他們細緻的檢查了衛風的傷勢。衛風的外傷並不重,他的肩頭和腰背之間被虎抓傷了,看起來血淋淋的,卻是皮肉之傷,見骨的只有兩處。太醫們有些糊塗了,照說這個傷勢不會讓他昏迷不醒啊,不會是嚇的吧?一個太醫疑惑的搭上了衛風的脈搏,捻著鬍鬚閉著眼睛診了一會兒脈,很快驚訝的睜開了眼睛,看著對面的同事:「不對啊?」
「怎麼了?」那個太醫順手也搭了搭衛風的脈,也皺起了眉頭:「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行醫這麼多年,第一次看到這種脈象。」那個太醫搖著頭直呲牙。
「不能再耽擱了,還是回宮再說吧。」
天子聽太醫說衛風的外傷不重,但脈象異象,立刻緊緊的皺起了眉頭,略作思索之後,讓人把昏迷不醒的衛風抬上了他的車,快馬加鞭送回建章宮,同時命人先行一步,讓太醫署的太醫全部趕到建章宮清涼殿候著,他走到半路上,又想起了司馬遷,又派人去通知司馬遷,讓他也到建章宮候著。
等天子回宮的時候,清涼殿前已經聚集了一大幫人,一個個湊在一起交頭結耳,猜測著發生了什麼事,傳旨的人並沒有說誰受了傷,他們都以為是天子受了傷,就連司馬遷都以為是天子練那導引術受傷了,直後悔不該多那句嘴,特別是當他看到那些在神明台候著仙人消息的術士們也來了,更覺得這可能是導引術引起的,要不然不會把這些騙子給叫來。等天子的車駕進了宮,郎官們抬著衛風進了殿,大家這才恍然大悟,天子沒事,是天子的寵臣衛風受傷了。
天子進了清涼殿,還沒有坐穩,就讓人把衛風抬到他的榻上躺好,然後先讓太醫們來斷。太醫令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在宮裡做了三十幾年,疑難雜症見過無數,可是他檢查了衛風之後,得出的結論和那兩個太醫無二,外傷看起來重,不是大問題,但這個脈象太怪了。
天子很不高興,讓太醫們出去,換熟悉神仙家養生、服氣的術士進來,那些人比太醫令更不如,吱吱唔唔的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天子大怒,指著那些術士大罵,你們平時說起來都是神仙一般的人,今天怎麼都成傻子了?朕白養你們這些廢物了。
可是罵也沒用,這些術士確實沒有辦法。天子氣得肺都快炸了,讓人把術士們也哄了出去,急得在殿裡直轉。郭穰見了,在淖五耳邊提醒了一句,淖五才想起來外面還有個司馬遷,天子一上火,把他給忘了。
「陛下,要不請中書令大人進來看一看?」
天子一想,也有道理。他隱隱的覺得,衛風的傷應該不是因為受驚,而是跟那個導引術或者行氣訣有關,這都是司馬遷教他的,司馬遷應該有過類似的經驗。
「快,快,召太史公進殿。」天子難得的稱呼起了司馬遷的前官稱。
司馬遷正在外面候著,聽到殿門口的宦者高聲喊陛下召太史公進殿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回過神來,根本沒有回答,當郭穰小跑到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才回過味來,這是叫他呢。
太史公,這大概是陛下生平以來第一次這樣稱呼他吧,沒想到卻是因為一個寵臣。司馬遷心一酸,剎那間百感交集,眼淚差點涌了出來,他低了頭,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跟著郭穰進了殿。
「太史公,快,快,快來看看朕的風兒如何了?」天子一見到司馬遷,顧不上禮節,一把拉住剛要跪下去的司馬遷,連拖帶拽的把他拉到榻前,緊張的說道:「太史公,你快看看,朕的風兒這是怎麼了?」
司馬遷顧不得激動,他低下頭看了看衛風一直在抽搐的面孔,又看了看衛風一直在發抖的手腳,細細的思量了一回,忽然將手放在衛風的小腹上,臉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怎麼樣?」天子見司馬遷的臉色怪異,連忙問道。
「陛下,」司馬遷想了想,謹慎的回答道:「衛侍中的傷看起來應試是行氣訣引起的。」
「果然,朕也是這麼想。」天子一聽,立刻點了點頭:「可有法子?」
司馬遷搖了搖頭:「陛下,行氣訣引起的這種傷,只能靜養,待其自行恢復,最好……最好由行氣訣修煉有成的人幫助調理才行。」
「那你……」天子的眼前一亮,衛風是你教的,你練過十幾年,應該算是修煉有成吧。
「臣不行。」司馬遷一見天子的眼光就知道了,他連連搖頭:「臣的行氣訣,只怕比衛侍中要差得遠。」
「怎麼會?」天子不解的看著司馬遷:「你練了十幾年,他才練了五六天,怎麼你倒不如他?」
司馬遷苦笑道:「陛下,這也是臣正狐疑的地方,照理說,衛侍中修煉行氣訣才五六天,應該還沒見到效果,就算有什麼差錯,最多也只是氣悶不暢而已——臣當年開始練習的時候,也有過類似的情況。可是,象他現在這種情況,臣卻沒有遇到過,只是聽人說過,行氣到精深的時候,一旦被打擾受驚,可能會出現真氣外溢的情況,大致就是衛侍中這個樣子。不過,臣只是聽說過而已,從來沒有遇到過,更不會治。」
天子懷疑的看著司馬遷,你老小子不會是故意的吧,衛風才練了五六天,會到精深的程度?就算他是天才,也不能這麼快吧。司馬遷多精明的一個人啊,他一看天子的樣子,就知道天子懷疑他了,他連忙又說:「陛下,臣句句屬實,無一句妄言。」
「那你說怎麼辦?」天子的臉色沉了下來,殺機迸現。
「這……」司馬遷也沒轍了,他想了想:「如今之計,要麼等衛侍中自己醒來,要麼……去找一個精通行氣導引的人來。」
「屁話。」天子大怒,忍不住爆了粗口,你這不等沒說嗎。司馬遷剛剛還被天子尊稱為太史公,轉眼又被天子當面罵,臉立刻脹紅了,他正要說話,躺在榻上的衛風忽然嘴動了動,呻吟了一聲。
「風兒——」天子大喜,顧不上和司馬遷治氣,撲到榻邊一把握住衛風的手。
「讓……李維去……找金……青。」衛風吐出幾個字,頭一歪,又暈了過去。
「李維?金青?」天子一愣,轉過頭看著司馬遷等人:「李維是誰,金青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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