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霜 第六十六章 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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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霜和萬暮白雖為中正官,卻沒有真的入書院當夫子。

    書院裡文有薛白,武有秦貧樂,政有範文舉,又有近千的編修、協吏一同管理,不缺他們兩個人。

    衛霜一直在醫館,而葉挽君則實際地接替了上官漣蕊做典籍廳主事,偶爾薛白會叫他兩人去給自己代課,他們沒有推辭。

    只不過,二人覺得,是否是他們平時說起修煉之事思維都很天馬行空,聊天也不著邊際,所以講起課來有點細節沒說明白,而學員似乎都礙於面子不好意思打斷。

    至於萬暮白,好些時日沒來了,也不知在忙什麼。

    忽地一日,上官漣蕊通過嘲風鏡來問道:「你是想待在醫館,還是回店裡住些天?」

    衛霜以為是自家師父一人在店裡寂寞,暗示他回去看看,便答應下來:「師父我正準備回去呢,在收拾床鋪衣物什麼的。」

    「沒事,為師去幫你收拾,你人回來就好。」

    衛霜立刻跟白芍告了假趕回去,待到了店裡,回自己房間,發現自家師父剛把疊好的衣服給他放進衣櫃裡,鋪上也整整齊齊。

    見著他來,上官漣蕊將手上疊好的長袍放到榻上,招手讓他跟上。

    衛霜不明所以,一路經過天井,又轉過幾個雜物間,跟著進了個沒來過的房間。

    上官漣蕊打了個響指,周圍燭光應聲而明,在衛霜面前的,是一套看起來像鐵匠鋪里鍛造用的鐵砧和熔爐。

    「以前說過教你煉器的,不過一直沒機會。正好你也暫時不想打打殺殺,沉下心來學點新東西吧。」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醉仙樓今天很是熱鬧,並不是哪位公子一擲千金,或者有美人現身,只是那人見人愛的葉姑娘又來講書了。

    葉挽君醒木一拍,又說又唱,講到動情處還親身演繹。

    台下人沒見過這種新奇的方式,有慕名而來的,有看看熱鬧的,一直從醉仙樓的大堂到樓上欄杆,都站滿了人,店小二甚至把樓下的窗戶都打開,那兒還趴著好幾位。

    「說塵世,解仙緣——

    升太平,定海岳,群雄逐鹿天下,八方來客。

    他時若知因果在,今日即報恩義來;

    赤子終踏染塵路,木心飲血起狼煙。

    雖寄他鄉為異客,悟得清靜亦能還。

    縛身王侯宮闕間,出世游龍遨蒼天。

    掙開玉鎖鳴刀魂,嗜血斬業正果真。

    滴水波瀾頃刻歿,暗潤瑤芳點靈台;

    深知命賤人易逝,願為佳人作雄才。

    天道佑,一線生——

    戰乾坤,搏坎離,凌霄仙名在冊,萬世流傳。

    斂身懷神機,碧血護生靈。

    縱有三屍重樓懸,破玉登劍躍千年。

    四方殺意滔天患,燈火闌珊魔道現。

    古城布玄機,群雄忠赤膽。

    道阻路行難,哀鴻遍九野。

    世外人化入世仙,靈寶歸境。

    萬炁朝宗,天覆地翻!」

    開場一曲唱罷,葉挽君便妙語連珠地講起今天的故事。

    樓上一人居高臨下地俯視全場,抿了一口手中的甜酒,面容淡漠,與周圍熱鬧的氛圍格格不入。

    那人一招手,掌柜便來親自伺候著:「徐公子,有何吩咐?」

    徐公子給了掌柜一兩銀子,問道:「這姑娘不錯,哪宅的小姐跑出來玩耍了?」

    掌柜一聽,賠笑著把銀子還回去道:「徐公子說笑了,這姑娘是城裡有名的說書人,哪是什么小姐呀。」

    徐公子見掌柜的不收,微微一笑,問道:「是不是很多人打聽她,怕漏了風聲,斷了你的財路?」

    掌柜的連連擺手,又哀求道:「徐公子哪裡話,老生確實不知啊。」

    徐公子看出來掌柜的在故意隱瞞,也不為難他,又叫著切了兩盤熟牛肉,篩了一罈子好酒,倚著欄杆,鷹揚虎視。

    待葉挽君盡了興,說得口乾舌燥時,躬身一禮離去。眾人無不起鬨著要聽後來發生了什麼,結果有曾經拾得隻言片語的想要顯一顯見識,被眾人七手八腳地攔住,或堵嘴,或推搡,將那人趕了出去。

    葉挽君到了後院,早有馬車在等候,駕車是個袒胸露背的漢子。葉挽君上了車廂,裡邊竟是那位徐公子。

    「徐公子」遞過水囊來,葉挽君立刻接過來準備往嘴裡灌,才喝一口就差點兒被嗆到。

    「怎麼這麼酸啊?」葉挽君拍著胸脯叫著。

    「徐公子」也輕輕拍著她的背,說道:「小霜做的,專門防著你這麼大口灌,傷胃。」

    索隙城中,稱呼「小霜」的還能有誰呢?

    萬暮白說道:「慢著點,味口會好很多。」

    葉挽君將信將疑地再次舉起水囊,這次果然如萬暮白所說,剛喝到嘴裡確實很沖,接著很快變甜,收口帶著花香。

    「我猜猜啊……烏梅肯定有,飴糖、洛神花、山楂、陳皮、神曲,大概就這些吧。」

    萬暮白嘻笑著看著葉挽君,打趣道:「你這舌頭還挺靈的。」

    葉挽君一昂頭,驕傲地說道:「好歹我也在醫館幹了一兩年了吧!」又話鋒一轉問道,「暮白你來聽書就聽書,做甚要易容呢?你也不怕被當作奸犯科的捉去了。」

    萬暮白一邊笑一邊擦去臉上刀砍斧剁的妝容,露出原本稜角分明的模樣,說道:「我再怎麼說也是乾坤衛的公子,這麼大搖大擺地露面總是不好的,被人看到只當我成了幫閒浮浪的。」

    他心裡想著,醉仙樓的掌柜不愧是開了多年酒樓,也算個老江湖,是個明事理的。

    想到此處,萬暮白忍俊不禁,葉挽君拋頭露面並非萬事無憂,也曾有這地痞跟著馬車來提些過分的要求,都被他一個個打趴下了。

    這並不是什麼難事,有趣的是,對面二三十人,居然一個一個上來挨揍,這倒令他有些意外。若一起上來,萬暮白礙於索隙城中不得見血,說不定身上得掛點彩,也不知這幫人是真傻還是不聰明。

    萬暮白忽覺葉挽君的眼神熾熱了些,不由地問:「一直看我做甚?還有胭脂水粉沒擦乾淨?」

    葉挽君噗嗤一聲,自顧自地掩面嘻笑著,擺擺手回答:「沒有沒有,只是……哎呀……徐公子……嘖,真好……真好……」

    二人回到乾坤衛府里,萬暮白往書房去拜見萬可。

    入得書房來,萬暮白先叩見了自家父帥,萬可將一封名單交給萬暮白說道:「可用的人員都在這裡了,底子很乾淨,你看看。」

    萬暮白面無表情地審視著名單上的人名,許多都是跟他有些交情的,甚至還有白芷園的親衛也在其中,更多則是經常一同出去辦事的。

    萬暮白相信自家父帥的眼力不會出錯,拿過筆來,勾了幾個特殊的名字,說道:「父帥揀出的人我放心,這幾個孩兒另有調遣。」

    萬可看了一眼,覺得沒什麼問題,又拿出了一疊文案說道:「這是這些人的檔案,另外錢糧、裝備這些也弄妥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萬暮白輕嘆道:「待其有變。本心來講,實在不希望有那一天。」

    萬暮白將文案收入納戒,出了書房,心想也不知石見穿帶著葉挽君往哪去了。向後院走去,忽聽得砰砰砰急促的打樁聲,想起來楚離除了住在荊楚書院,自家父帥也給她在乾坤衛安排了住處。

    待到了演武場,卻見打樁的並不是楚離,而是葉挽君,只見她拳拳如驟雨,掌掌似狂風,出腿若迅雷,嬌小身材,把木樁底盤打得搖搖晃晃,關節震得松松垮垮。明明瘦得似皮包骨,看不出竟像藏千鈞力。雙腿小扣,收力於內;雙臂略拘,發勁自根。雖長個細條樁架,然站作不倒青松。

    一旁楚離看了,不免也讚嘆不已。

    葉挽君一套打完,笑嘻嘻地搓著手,蹦跳著甩開全身骨節。

    楚離拍手叫好,問道:「你這什麼拳法,跟我練過見過的全都不一樣?正適合你這般瘦小的,力雖不大,卻步步殺機。」

    葉挽君被誇得不好意思,直說是姑姑教的。

    石見穿在旁看護著,見到萬暮白到來,想要提醒她們,卻在萬暮白默默示意下並沒有動靜。

    楚離激動地卸下甲冑,從頭盔到戰裙嘩啦嘩啦地落在地上,說要跟葉挽君切磋切磋。

    萬暮白見楚離興奮起來沒個頭,快走兩步到了演武場裡。

    「見你來了許久,也沒露什麼笑臉,還當是我乾坤衛招待不周呢。」

    楚離哈哈一笑,答道:「未遇知己罷了。這姑娘很是對我胃口,功夫不錯的。」說罷,又拉起葉挽君的手,不顧萬暮白在場,熱情地問:「妹妹可會用兵刃?我風雷衛有好些好兵刃,何時來我送你一把趁手的兵器,還有一套甲冑……再選匹好馬。」

    萬暮白說道:「你就別讓楚叔為難了,送這送那真不心疼。」他聽起來有趣,葉挽君從來不跟別人動手,上次跟衛霜對戰一鳴驚人,若說兵刃嘛……戒尺?

    楚離哼了一聲,說道:「我自送她,關你甚事?」

    葉挽君拉著楚離勸道:「楚姐姐,暮白是怕你為我操心,別誤會了。我也不好比試,自己瞎練練罷了,不用這些。」

    楚離剜了萬暮白一眼,拉著葉挽君要走,說道:「妹妹我跟你說,姐姐心粗,不知該送些什麼給妹妹做見面禮。你我以武相識,以後若看上了什麼,儘管跟姐姐說,實在新奇的兵器,你畫個圖來,姐姐找人打一套去。」

    說來說去還是沒跳出兵甲的話題。

    萬暮白生怕葉挽君失言,拉著她要走:「這兩天都不見小霜,突然被叫回去也不讓你跟我傳個信,咱們去看看這小子到底在幹嘛。」

    葉挽君不明所以,只好跟著萬暮白離開。楚離看著二人,待看不見了,才嘆出一口氣,不知想到了什麼,緊緊握住拳頭,又無奈地鬆開。

    葉挽君只覺得莫名其妙,不禁問道:「暮白你怎麼了,突然拉著我就走。楚離她有什麼問題?」

    萬暮白直視著葉挽君的眼睛,嚴肅地說道:「挽君,我很願意你可以交到許多朋友,不過希望你還是……楚離她是不錯,風雷衛的小姐,有謀略,有見識,有實力,只是……」

    葉挽君腦子靈光,一下就想到了,先發制人地保證:「你放心,你和衛哥各有難處,我不會牽涉到的。」

    萬暮白沒想到葉挽君竟這般懂事,感傷難言,牽著她往店裡去。

    待開了店門,自行找了一圈,還是沒有衛霜的身影,直到見著上官漣蕊,才知道衛霜在閉關,至於修習什麼,卻是不說。

    萬暮白沒見著衛霜,辭別了二人離開,在索隙城中七轉八拐,到一處破敗的小院,門框歪斜,裡面籮筐傾覆,屋頂破漏。

    四下無人,萬暮白翻進院裡,推開搖搖欲墜的門,點燃了窗台上的蠟燭,一柱香後,來了個灰衣護衛,向萬暮白行禮待命。

    萬暮白自納戒里拿出名單和文案,遞給護衛:「去辦吧。還有,地方選好了?」

    護衛回答道:「在舒城,對外是客棧。」

    「讓霍斛、小煩、小冷先去,石見穿我要留一段時間。」

    護衛受命告退。

    萬暮白掐滅了蠟燭,在索隙城中來迴轉了轉,買了些喜歡的吃食,坐在茶鋪好好品嘗一番,等回府已經是亥時一刻了。

    萬暮白走過楚離的房間,見燭火未熄,邀她一同散步。

    楚離收好書卷,與萬暮白在乾坤衛府里隨處走動著,後院有一片池塘,修得極為精美,只不過夜裡昏暗,看不清晰。

    萬暮白問:「方才看你好像在整理課業,有哪裡不懂嗎?」

    楚離自嘲著回答:「我武人心思,不如你們那般細膩,有些深奧處要花些工夫的。」

    「小霜現在在閉關,以前他在書院時,偶爾會講課,我聽過,很是簡單明了的。或者你可以去典籍廳,裡面各家書籍都很全,可以幫到你。」

    楚離深吸一口氣,說道:「萬曉霜嘛……確實講得不錯,我記的那些也就他講過的部分最是清楚。」

    二人繞了一圈,都到了門口。

    「出去,還是就在府內?」

    「府內吧,外面多有喧鬧。」

    萬暮白問出心中疑問:「我看得出,你並不十分喜歡修煉,為什麼還要來書院呢?」

    楚離眼中有些無奈,轉而成了堅定,回答道:「萬暮白,你我都清楚,既然以後要接受各家事務,怎能庸庸碌碌?」

    萬暮白聽完白了一眼,說道:「為什麼要讓自己這麼累呢?既然做了個富家翁,不如過自在些。」

    楚離嘆氣不言,各家有各家的打算,萬可希望萬暮白自在,她的父帥又怎不願呢?只是風雷衛雖猛將如雲,卻沒有能夠調兵遣將的統帥,若自己不努力,還有誰會自願去承擔這個責任呢?而且……

    「我來書院,已經覺得輕鬆許多了,至於以後的事……現在說了也沒什麼用處。」楚離微微一笑,「聽聞萬公子不僅在這索隙城,江湖上也是極重交情的,那你我如今算得上朋友麼?」

    萬暮白聽聞也是一愣,久久不能回答,再看楚離,打了個哈哈,推說累了要回去歇息。

    萬暮白見楚離落寞地離開,不知為何想起當年修煉時的自己,也是寂寥,只不過要比楚離幸運些,他有師父關心他。

    「楚……楚離,」萬暮白把到嘴邊的那聲「楚姑娘」吞了回去,「我聽說風雷衛地處神州南境,地跨東西,沃野千里,而且如今即將入秋,萬物凋敝之時,風雷衛依舊青翠,不知能否去見見?」

    楚離心底抽動,緩緩轉身拱手說道:「再過幾日,若閒下來,我去告個假。」

    楚離原本就天賦不差,又勤奮用功,這幾天奮力追趕,把課業都完成了。

    趁著這兩天,萬暮白將行禮備齊,各項調度也安排妥當。待楚離得空說明,二人決定不帶護衛,只當是出去遊歷一番。

    萬暮白到小店與葉挽君辭行,她聽說暮白是與楚離單獨出去,難免不悅,楚離又保證會保護他周全,葉挽君才舒眉展眼,令萬暮白摸不清楚女兒家心思。

    萬暮白又囑咐道:「我與楚離出去,你一人在這裡,小霜又在閉關,記得要晚出早歸,一切小心,若想去書院,定要讓石見穿陪同,遇到難處上官師傅和父帥盡可求助。」

    葉挽君答應了,問了二人行程和歸期,跟著去書院告了假,一路送到天瀾湖。

    萬暮白和楚離並駕齊驅,萬暮白拿出地圖來,問道:「有哪些好地方,你來挑挑?」

    楚離一邊指一邊說:「看你想看些什麼,若要看山水,可以往西往東南,不過東南只有小山,西邊山會很陡,水流湍急。若是想乘船遊玩,咱們就一路南下,不過江南的好景致要開春了才好看,現在正要秋涼。」

    萬暮白哈哈一笑,說道:「倒想都走一遍。」

    楚離一驚,說道:「這得走個一兩年呢,你我難道不年前回來?」


    萬暮白連連擺手說道:「無妨無妨!到時我與父帥和楚統領各書信一封,說明緣由便可。」

    楚離莞爾一笑,心裡鬆快,看萬暮白的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說道:「不如這樣,我們先往蜀地,到那正是秋冬,那裡不僅地勢險峻,好水也有崩山裂石之威,趁著秋冬萬物凋敝去看看。然後東行,我一直聽說舒城的櫻花十分可愛,往那可以多住些時日,你喜好音律,顧大師的一曲《風吹山櫻》極為動聽。待夠了咱們就往東南,那時早茶是采完了不能見著,不過茶山的煙雨也是沁人的。」

    萬暮白拱手笑道:「那便聽你的。」

    二人一路入蜀,以前只聽說蜀地山路難行,當初修棧橋不知折了多少人進去才有的如今入蜀的道路,饒是這般,還有許多地方架不得棧橋,只有斧鑿開出來的小路。

    進得山來,道路狹窄,須牽馬行走,多有險處,最驚險的一回還是楚離腳下踩空,差點落入山澗,幸好抓住了萬暮白的劍鞘。越過層層山巒,眼前豁然開朗,放眼望去是一片遼闊盆地,被山巒圍住了。

    兩人覺得奇特,往這找了一戶人家借住,給了些銀兩,住了幾個月,一同過了年,待開春了便離開。至於事先說好的書信,萬暮白在進山之前就已經委派各地駐守的乾坤衛送去了。

    在此期間,萬暮白還見識了一番此處七星門的實力。原以為門派皆自視甚高,不願與外界來往,誰知此處卻無。臨近年關時二人出去遊玩,鬧市之間萬暮白就跟開陽星打了一場,無奈人家是元嬰境界,隨手便壓制住了,不過倒對他的劍法十分感興趣,隨後還請他們上山。

    上了蜀山,二人又打了一場,單純比拼劍法,萬暮白最終只輸了半招,為此二人極對脾氣,以姐弟相稱。

    原以為到他人山門會被排斥,結果在開陽星引見下門人全不生分,由以玉衡星最是熱情,要拉萬暮白去豪飲一番。

    僅有一點小小不愉快應是搖光星見楚離帶著刀盾,又聽說新來的「徐公子」和開陽不相上下,以為她也是一樣,想比試刀法,結果不盡人意。

    待到年節,萬暮白二人被開陽星親自邀請上山同聚,結果被玉衡星灌了兩大罈子,本想偷偷運功泄去酒氣還被抓個正著,又被玉衡大喊著「不爽利」罰了兩大壇,第二天臨近黃昏才醒。

    遺憾的是,上得山來,只見到了七星之四,天樞星帶著天璇星、天璣星赴玄世谷封不群之約,還未歸來。而之前未見過的天權星是個御劍高手,從內息來看比開陽星強不少。

    隨後開陽星領著二人往山林遊玩。臨行之時,萬暮白又問開陽星是否有聽說過「離塵白芷煙」的名號,開陽星則很是驚訝:「莫非徐公子認得?去年剛過年關,便有人,也就是你所說的『離塵白芷煙』,來我山門挑戰,破了七星陣,我與玉衡、搖光皆敗於她手。」

    「之後呢?可否告知下落?」萬暮白急不可耐地問。

    「之後她便說要獨上崑崙,至今都未下山。」

    萬暮白強忍著心中思念,自十年前師徒分別,師父一直不知所蹤,四年前師父來信說往崑崙一旅,如今他也到了蜀地,兩處間雖有群山,但是既然師父有興致來比試,定然也會再次拜訪,本以為終於有見面的機會,可是卻隔著重重險境。

    萬暮白摸著腰間的盤龍玉佩,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只得託付道:「何姑娘,若有消息,還請鴻雁傳書至乾坤衛荊楚書院。」

    待兩人出了蜀地,萬暮白回首往崑崙望去,久久不肯離開。楚離問道:「那人可是你舊友?」

    萬暮白搖頭:「不,那是我師父。」

    「我一直以為你與萬曉霜皆是上官姑娘門下。」

    萬暮白搖頭否認,只說:「我定要再來的。師父當時沒有見我,也沒有跟我說話,沒留下隻言片語,卻來犯此險境,說明她有信心回來。」

    兩人行到平坦處,尋個鎮子,把馬匹賣了,雇了船家順江東下。

    坐在船上,萬暮白立於船頭,敞開雙臂,水氣夾雜著泥土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陽春三月,陽光正好,大地回暖。忽地,萬暮白心念搖動,似有所感觸,拔劍運功,元氣調集之下,負手劍指前方,一道長風颳來,餵飽了船帆,朝東飛馳而去,兩側青山也連排倒下。

    突然一搐嚇壞了船家,楚離也不知他發什麼瘋。

    萬暮白解開發帶,一頭烏雲亂舞,迎著浪花不久便蒙上層水珠,然毫不減其興致。

    注意到了楚離,烈烈風中送來無數快意,萬暮白喊道:「楚離,若可乘此風,便是鯤鵬騰飛九天,游龍歸於四海,再不受約束啦!」

    借著風,順水而下,不出一日便到了舒城。正是好景,桃紅柳綠,壓得舒城繁茂誘人,明知是個溫柔鄉,來往遊人絡繹不絕往裡面鑽,至於能不能出來,那便看天意和意志了。

    兩人到瞭望舒驛,開了兩間上房,準備先休息一天再做打算。

    萬暮白半靠在茶几上,手裡捻著茶盞,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轉動,審視著周圍陳設,心想:原本只想弄個小酒樓,誰知給直接弄成了舒城一絕呢?望舒望舒,這裡果真可以俯看舒城全景,若非枝繁葉茂,說不定還能看到城外。

    「小二!」萬暮白喊了一聲,立刻就有個小二戴著頭巾,挎著一條白布進來,「幫我上一桌好酒好菜。還有,這裡可否訂些好酒,我帶在路上喝。」

    「可以的,不知公子要訂什麼酒?」

    「舒城桃花釀。」

    「公子要多少?」

    「我要十四斤八兩三錢六分。這是定金。」說著,萬暮白將盤龍玉佩擱在桌上。

    「公子所要量大,須同掌柜商議。還請隨我來。」

    萬暮白氣定神閒地跟著小二下樓到了後院小屋,屋內是簡單的臥房陳設,小二告退,不久便來了三個人。

    為首的是莫約三四十歲的男子,身著綾羅,掛著配飾,顯出富態,便是掌柜。身後兩人一個低著頭,一個面容稜角分明,皆穿著粗布衣服。

    三人一進屋,便拜倒在地:「參見公子!」

    萬暮白坐在榻上,嚴肅地說:「客套話全都免了,最近可有些收穫?」

    扮作掌柜的霍斛呈上一份書案,匯報道:「我等大致查明神州境內有山門護持的門派約一百四十個,算上境外與神州有聯繫的有二百數,算上各個山莊、別院數目直逼一千。」

    身後低著頭的小夥計遞給霍斛一份圖冊,霍斛轉交給萬暮白說道:「小冷帶人大致跑了一圈,探明了其在何處,不過絕大部分大門派守備森嚴,只能在外圍查探,四周皆是屬於他們的獵場,甚至有些路都被阻攔,我等進不去只能繞行。我們在裡面的釘子傳出的消息太少,一季只有一封書信,且言辭短小,探不出許多。」

    「最近有什麼異常?」

    「要說異常……最近一段時間,各門派掌門或長老都陸續集合玄世谷,江湖上傳言,那有陽魚出世,鬧得沸沸揚揚。」

    萬暮白想起來,他們在七星門時天樞、天璇、天璣都往玄世谷未歸,想必應該就是為此事,展開圖冊一找,江東最大的門派便是了。

    萬暮白又與三人囑咐諸事,不出一柱香時間便交代完了。

    霍斛問道:「公子準備何時舉事?」

    萬暮白淡然地說:「如今我等勢單力薄,不可輕舉妄動,還應低調行事,將一切根基打牢。當石見穿來此報到,便能舉事!」

    至於銀錢,萬暮白一點都不擔心,看這望舒驛的裝璜便知道賺得不少,定不是靠著乾坤衛維持的。

    裝作無事地回到客房,又去找楚離一同出去遊玩。可惜的是原本想看看能不能遇到顧大師演奏,也算讓耳朵奢侈一回,然而聽說顧大師前日剛乘興而來,今已不知往何處去了。

    聞聽此言,楚離難免失落,誰知萬暮白卻憤憤不平地說道:「我等沒聽到,那是他的損失!不就是一曲《風吹山櫻》,他能奏得,我就奏不得?」

    說罷,萬暮白拉著楚離一路出城,到得一處櫻花林,遠看如煙雲籠山,近看似枝頭掛雪,微風吹過降下粉雲。

    萬暮白兩手于丹田一合,拉開時便召出了乾坤簫:「許久未奏,生疏了不少,你可莫要嫌棄。」

    楚離見他竟為此召喚乾坤簫,一時間不知所措,心想:原本顧大師就全憑喜好做事,不容易見著,他竟因當時隨口一言便到此,用的還是乾坤衛的至寶,似欠她的一般。

    萬暮白朱唇輕抿,吐氣低眉,似在與佳人耳鬢廝磨。乾坤簫不愧為神器,第一聲響起時便承上地氣,芳草輕搖,綠波婉轉,一片勃勃生機被勾起。低沉簫聲時時起伏,不斷撩撥春意。

    萬暮白特意融進了元氣,捲起風來,吹翻落花,圍繞在兩人身邊,似置身雲端。楚離哪怕再死板,說到底還是個只比萬暮白大一歲的少女,見此也是芳心蕩漾,說不出的鬆快,久違地露出笑容。

    「呦呦呦,原來是乾坤衛的萬公子,和風雷衛的楚小姐。」

    簫音中斷,花瓣甩出一圈,萬暮白很是不喜,往聲音處看去,是兩個棕衣漢子,衣襟處繡了個特別的花紋。

    楚離面色一變,問道:「二位何門何派,可否告知?」

    那兩人似沒聽見楚離的話,自顧自地像唱雙簧一樣。

    「師兄,這兩人誰啊?」

    「不認得吧,這就是咱們師父經常提起的,不及弱冠便有金丹修為的萬暮白,萬公子。」

    「哦,原來這就是萬公子啊,聽說他劍法高絕,一直想討教一下。那另一位呢?」

    「那是自然,萬統領可是神州劍術第一人吶!另一位就是咱們風雷衛的小姐,嘖嘖嘖,不過楚小姐的修為就低得多了,聽說剛剛築基。」

    「時常聽說楚統領想跟乾坤衛結門親事,二人修為差距之大,如何能成呀?」

    「師弟這就是你寡聞,我等修煉之人看中修為,他們可不一樣,爭名逐利爾,修為倒是其次的。不過我這萬公子也是風流倜儻,在索隙城有個小情人兒,還帶著楚小姐來逍遙快活。哎呀,他倒是不怕別人近水樓台,到時候楚統領嫌他花心把女兒領回去,小情人兒還到別人懷裡。」

    楚離聽這兩人越說越過分,心中雖有不快,卻只能拉著萬暮白想離開這是非之地,一發力竟似拉著一棵青松,紋絲不動。

    萬暮白握著乾坤簫,劍眉微簇,死死盯著兩人,污言穢語直灌入耳,全身仍似鐵板一塊,沒有任何反應。

    待兩人說夠了,忽地一副替天行道的樣子,指著萬暮白道:「萬暮白,你攪亂人倫,胡作非為,今日被我凌霄宮撞破,交出乾坤簫,我等還能饒你一命,否則你二人皆看成碎肉,拋屍荒野!」

    未等兩人志得意滿,為首那人只覺眼前一花,「噗」的一聲,胸口便沒入柄細劍,只露了個劍柄。

    後面那人一看同門被害,立刻運起兵氣準備反擊,可論速度完全不是萬暮白的對手,眨眼間他便到了近前,抬手揮出一拳。

    那人運功欲擋,護體兵氣似打破了碗一樣,萬暮白一拳結結實實打中,胸口凹陷下去。未等他回口氣,萬暮白已經一手扣住寸關,一手卡住肘窩,雙臂一旋,當即做了個肉轉把,將他右臂卸了下來,接著如法炮製廢了那人左臂,再踢脫了膝蓋,朝會陰補了兩腳。

    那人痛不欲生,哀嚎道:「我們是凌霄宮郭長老門下,殺了我們你乾坤衛也不得討生!」

    萬暮白一聽,此人死到臨頭還想拿乾坤衛威脅他,頓時爆了肝火,右手一招,空語劍飛來。

    「暮白,不可殺他!」一切發生太快,萬暮白突然暴起,楚離沒有防備,如今不知所措,下意識地喊出來。

    萬暮白置若罔聞,一劍削開那人脖頸,留著頸椎掛在身體上,獻血噴涌而出,身上翠衣淋了一片暗紅。

    萬暮白陰著臉說道:「你若怕了,兀自離去。」

    楚離真想給他一巴掌,她本就浸身軍旅,見的血多了,哪有怕的道理?只是二人身份不俗,雙雙死在萬暮白手裡定麻煩不斷的。雖說不至於打上門,可是以有的門派睚眥必報的作風,到時候凌霄宮下山來,殺盡州官,屠滅府衙,就算事後將其剿滅,此等損失又要到何時才能恢復?

    更別說眾門派同氣連枝,一起來誰受得了?

    楚離有千言萬語想跟萬暮白解釋其中道理,最終還是狠狠地嘆了一聲,抽出隨身的匕首,毀了為首那人的傷口。

    不是她想侮辱死屍,實在是因為萬暮白的劍為了配合功法又細又薄,極易被查出來。

    萬暮白從納戒里拿了套乾爽衣服換上,二人知道舒城是待不下去了,早些離開為好。回望舒驛結了帳,楚離去雇好船家,萬暮白將餘下的事情交代清楚,二人匆匆順江而下往江東去。

    一路上萬暮白沉默不語,獨自站在船頭髮呆。楚離以為他依然對凌霄宮那兩人話中提到葉挽君和萬曉霜耿耿於懷,小心安慰著,卻沒有得到答覆。

    兩人一直乘船到了九江郡,繞開各門派地盤,到了嶺南。自打舒城出來,萬暮白已經有兩個月沒有說話了,最多時候就是一個人發呆,仿佛周圍一切都與他無關,就連到別人的茶莊上也沒有以前那樣彬彬有禮,似成了木偶。

    萬暮白對杯中小舟沒有一點興趣,只抿了一小口便託辭離去。楚離生怕他出事,一同跟去。

    嶺南的天氣很是奇怪,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天地間卻籠著層層疊疊的雨紗,細膩的水珠被風一吹就罩上臉頰。

    萬暮白在廊下呆立會兒,迎著有些燙人的陽光,走進了雨里。

    楚離撐著傘追了上去,萬暮白有氣無力地說道:「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吧。」

    楚離跟在他身後,傘檐把天空壓得很低,躲在傘下莫名覺得自己異常的渺小,被框在很小的範圍中,四周沒有別人,更覺孤寂。兩人之間隔著層層簾幕,楚離看向萬暮白如霧裡看花。薄雨從肩膀浸濕到下擺,鮮艷的衣裳變成墨綠色,令她想起淋在萬暮白身上的血。

    漸漸的,楚離覺得視線愈發模糊了,不知不覺自己將傘柄搭在肩上,掀開傘檐,陽光穿過水珠,刺得她徹底睜不開眼了。

    「楚離,」萬暮白時隔多日主動跟她說話,「我可能……」

    楚離緊走兩步,給他撐好傘。他願意開口,就說明心情轉好,之後一切都好說。

    「回去再說吧。」楚離情不自禁地去拉他手,凍得扎人,沾水之後萬暮白手上的薄繭更加明顯了。

    萬暮白下意識地抽出手,深吸一口氣,仰頭無奈地嘆息,聲音低得像耳語一般:「我可能……要死了。」

    楚離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認得,為什麼就是聽不懂在說些什麼?楚離驚愕地看著萬暮白那張淡漠的臉,愣了半晌,突然猛地把傘砸在地上,歇斯底里地踢開,抽出匕首指著萬暮白的胸口吼道:「萬暮白,你少給我裝蒜!別以為你一副清高的樣子就能隨便糊弄我!你以為你是誰啊,憑什麼把我當個蠢貨耍得團團轉?我在你眼裡難道只是個棋子嗎?」

    萬暮白從沒有想到楚離竟有這麼大的反應,也是一臉驚訝。

    「我本以為,你我相識也有兩年了,從索隙城,到崤關,也算是有戰友之情。現在看清了,莫說父帥一意孤行的親事,就連那一點點情誼,也不過是我自作多情而已!我從未入過你的眼,現如今還要聽你這莫名其妙的話,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好利用?」楚離憤怒地將匕首朝萬暮白扔去,從他耳邊划過,從一開始算起,都是她在配合萬暮白,似乎一切都是他提出,然後楚離幫忙,從未有哪次是她提過什麼要求。

    她就像萬暮白身邊可有可無的一個影子,只是他行事的一個由頭,不論萬暮白要做什麼,有她在,只是令其名正言順罷了,如今他還要惺惺作態地說這莫名其妙的話,是要勾起她的同情嗎?惹事的是他萬暮白,為何讓她來承受這生離死別的心情?

    萬暮白心裡亦是翻江倒海,他不知自己籌謀竟無意間傷到了楚離,他也承認,從一開始的確將她視作一個可以藉助的契機,說是「藉助」,實際上應該就像楚離說的,只是將「利用」粉飾一番罷了。

    「是,這次出遊,確實是借你的身份,有一個合適的理由。」萬暮白坦然承認了,既然楚離已經攤牌,若自己再隱瞞,與羞辱她無異,「我有自己的謀劃,不能在乾坤衛,不能用我自己的身份,我需要一個跟我有交集,並且合乎情理的人,將我從乾坤衛中帶出來。」

    雨水填滿了楚離的眼眶,滑下來進了嘴角,一直聽說嶺南春雨甘甜勝過蜜糖,現在嘗起來苦澀得鎖嗓子。

    「你與我說過的話,有幾分真假?」楚離覺得在萬暮白面前,自己一文不值,卻又非常不甘心,回憶起與萬曉霜暢談兵法,又和葉挽君講演武技,如今想來似乎其中的只是一個陌生人,自己從來都是被排斥在外。

    萬暮白內疚地低下頭,說道:「你是我見過的同齡女子中,最有魄力、謀略的,你會我不會的,是我學習的對象,我一直視你為友。你我皆為家中事務,早早就承擔了許多,因為我是如此,所以希望你反過來能輕鬆些。」

    楚離並未因此心情好些,眼眶紅紅的,瞥著萬暮白,咬著牙說道:「萬暮白,我身在廟堂,你心繫江湖,本來就不可能是一路人,你不信任我,我不恨你,可是你別忘了,我也是個人,並非鐵石心腸!我不希望你死,不想再聽到你說這種渾話!」

    說完,楚離似乎想通了,自嘲著笑了起來,是呀,萬暮白自七星門出來時便說了,他想過鯤鵬騰飛九天,游龍歸於四海的逍遙日子,而她楚離命里便是要在俗世打滾的,哪可能真正走到他心裡去?

    楚離雙手無力地垂下,問道:「你還想去哪?走完了,快些回去。」

    「好。」萬暮白不禁為楚離的堅強動容,如此佳人,哪裡應該被什麼狗屁婚約束縛著,放開手腳大幹一場,定能成一番事業!

    「北上,去一趟水火衛,我去探望一下孟姐,然後就回去。」

    「行,今天就走。」

    兩人自此就很默契地沒有再交流,只是一前一後策馬朝水火衛去。

    其實萬暮白還沒有說完整,若他在外,隨便惹出多大禍端來,都沒有性命之憂,若回到索隙城,那就必死無疑了。離家越近,越能聽見催命鬼的嚎叫。

    到安康城,進水火衛,兩人先去拜見了喬國老,接著萬暮白告知一聲,喬公茂便叫人將兩人帶到內宅,安排了住處。

    聽聞萬暮白和楚離到來,喬公的兩個孫女興高采烈地來迎接,尤以小孫女喬霜熱情萬分。萬暮白看著那像個蘿蔔似的瓷娃娃,便知道那是喬孟信中提及的妹妹了。

    喬孟已經招了夫婿,曾是霸王莊的弟子,一對短戟大開大合,虎虎生風,萬暮白與之比試險勝一招。隨後又拿出個小盒遞給喬孟,解釋道:「我有個護衛,做的一個小東西,知道我此番順路,想讓姐姐幫他品鑑一二。」

    喬孟的機關術得喬公親傳,自然胸有成竹,打開盒子,裡頭裝著個機關鎖。喬孟拿出來擺弄了兩下,手指似鳳舞龍飛,又從指尖伸出十根靈氣凝聚的絲線來把機關鎖纏住。

    手上忙活著,喬孟依然遊刃有餘,問道:「你說的那個護衛,是不是就是信里常提到的?來這兒也不提前說一聲,我還想讓你把那個好友帶來看看呢。」

    說起四親衛中萬暮白與誰關係最好,肯定不是如今朝夕相處的楚離,而是少有見面卻通信不斷的喬孟,兩人直接以姐弟相稱。

    「他現在還在閉關,這是我另一個護衛做的,姐姐覺得如何?」

    機關鎖在絲線牽動下咔咔作響,喬孟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露出笑容,說道:「這手藝確實不錯,一般人還真打不開。你們都到哪去玩兒了,跟我說說。」

    萬暮白笑意更深,小煩果然沒讓他失望,就連喬孟也有點為難,一邊看著喬孟手上的絲線翻飛,一邊說了兩人的行程。

    喬孟聽說兩人去了七星門還被款待,羨慕得無以復加,抱怨道:「你要去蜀地,為何不提前跟我說,我與你們會合也行啊!都說七星門的天璇神機舉世無雙,一直想見見。」

    萬暮白自然不會說自己另有籌謀,只能推說貪慌忘了。

    喬孟突然兩手一抓,拽緊絲線,用力一擰,機關鎖應聲打開,恨恨地抱怨著:「好你個萬暮白,就記得帶著自己媳婦兒遊玩,倒把姐姐忘了。」

    萬暮白趕緊打著馬虎眼糊弄過去,在水火衛住了一晚,次日便推說離家日久,父帥牽掛,早早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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