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何渡 第一百一十九章 皎若雲間月

    悕雪僵硬地將頭轉過去，呆呆地看著楊媚娘，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何種表情，是驚訝，是呆滯，是尷尬，還是恐懼，或是其他的什麼。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這也正是悕雪心中所想……

    楊媚娘戴著面紗，悕雪看不出她的表情，也不知她剛才那句話，是只是隨便說說還是試探性的話，悕雪明白此刻的任何舉動都會成為楊媚娘猜測的依據，她必須謹言慎行。

    悕雪垂下頭來，她只覺得此刻她已經聽不到任何外界的聲音，耳畔只有那句「皇帝的兒子「和自己的心跳。

    若司馬昀真是悕雪異母同胞的親哥哥，她也沒覺得有什麼關係，但是，如果是司馬昀真的是皇帝之子，那麼朝堂局勢、中央地方、皇位繼承、先皇聲譽等等諸多問題都會變得錯綜複雜。

    而且，司馬昀現在名義上是司馬璟的兒子，璟王爺是否知道這件事，如果知道，他為何要這麼做，而且司馬昀自己知不知道等等。

    悕雪只覺得自己的腦容量已經要超過負荷，頭痛欲裂。

    想到這裡，悕雪心中忽然湧上一股酸楚，如果司馬昀真的就是她的哥哥，那讓他來當這個皇帝好了，她何必還在這裡費心勞神地做什麼。

    悕雪還沒有想好如何回答楊媚娘的問題，楊媚娘的聲音再次從耳邊傳來

    「陛下，我就是隨口說說，若阿昀真是皇子，那肯定在皇宮裡當皇子，好生供養著了，怎麼還想著跑回時花樓呢。」

    這話倒是讓悕雪緊繃的神經有所緩和，悕雪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換上一副鎮定自若的表情，笑著說道

    「楊姑娘真會說笑，若真是這樣，那昀公子豈不是吾的親哥哥，吾高興還來不及呢，呵呵。」

    楊媚娘似乎並沒有懷疑悕雪得話，跟著點點頭，悕雪繼續說道

    「不過，楊姑娘這話下次就不要在別人面前說起了，現在，昀公子已經是璟王府的養子，那就是當朝太尉的兒子，身份這種東西還是不容得猜疑的。」

    悕雪半眯著眼睛，言語中透著些許警告之意，楊媚娘也是明理之人，立刻欠身道

    「是，陛下，剛才是媚娘妄言了。」

    悕雪沒有回話，目視前方，悕雪看觀察著堂下的情況，楊媚娘也看著前方，兩人久久不語。

    後來，在席間，悕雪偶爾問起時花樓的日常趣事，楊媚娘笑而答語，楊媚娘也會向悕雪打探宮裡的生活，悕雪也會應聲，兩人就像街坊鄰里，茶餘飯後，閒話家常。

    兩人也融入了這歡樂的宴會中，悕雪也在緊張忙碌的一天中，偷閒享受了一下愉快的短暫時光。

    直到楊媚娘帶著歌姬舞姬們離開，衣袂飄飄，光影流動，色彩滿溢，宛如幻化的彩蝶，停留小憩，又翩然而逝。

    宣極殿終於恢復了寧靜與莊重，宮人們已經撤去了宴會的吃食，端來了醒酒茶。

    悕雪帶頭飲了一口醒酒茶，說道

    「吾見各位好像還是意猶未盡的樣子，但相信今日的疲憊已經消退，再喝上一杯醒酒茶，吾等便趁著興致，賦詩一首吧。」

    悕雪轉頭，分別朝司馬澄和司馬昀望去，示意他們準備記錄，而當她看到司馬澄時，和楊媚娘說起，關於司馬昀的一切仍然猶在耳畔，悕雪覺得若是司馬澄早一點告訴她，哪怕給她一點提示，她剛剛都不會如此不知所措。

    此刻，悕雪驚鴻一瞥，眼神中卻帶著深深的幽怨，哪怕只是一瞬，司馬澄只覺得心頭緊了一下，心口有一絲莫名奇妙的痛感。

    整個策宴，司馬澄除了偶爾地留意一下堂下眾人，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悕雪，她飲酒，夾菜，與楊媚娘耳語，他都默默地看在眼裡。

    「回稟陛下，在下廬江周氏，周牧」只見有一清瘦的公子起身，「正如陛下所言，圓月如盤，殘月如勾，天各一方的親人也可共賞一輪明月，所以古人素來有以詠月來寄相思之情，抒思鄉懷人之感。「

    「周公子說得有理。「悕雪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那麼在下就來吟一首曹子建之兄，曹子桓所作的詩句『仰看星月觀雲間，飛鴿晨鳴聲可憐，留連顧懷不能存。』「

    周牧的聲音輕重緩急，眼中顯露嘆惋之色，就像他一個南方小族公子，千里迢迢來到都城，身在異鄉，暫不能不能與家人相見，這份相思之情也就隨著月色傳到了家鄉。

    周牧坐在悕雪左側的列席，於是由坐在悕雪左後方的司馬昀，拿起筆，記錄下了這句詩。

    周牧這詩念得非常討巧，第一個發言，難免成為比較的對象，他特意避開有關志向抱負的內容，而選擇了看上去毫無關係，柔軟無力的思念詩，既體現了他具有一定的文學素養，也不會鋒芒過盛，反而一種拋磚引玉的意思。

    周牧坐下後，堂下沉默了一陣，過了一會兒，第二個站起來的人是教助崔霖。

    「在下覺得那高懸於天際的月，亘古如此，逾越時空，能見證世事變遷，而人的一生又是何等的短暫和微小，便想到了一句詩，相傳是舜禪位於禹時，同群臣互賀的唱和之作——《卿雲歌》。「崔霖拱手，恭敬地答道。

    「卿雲爛兮，糺縵縵兮。日月光華，旦復旦兮。「崔霖的聲音沉沉緩緩，就好似頌歌一般，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這卿雲是祥瑞之喜的象徵，卿雲燦爛，瑞氣呈祥，預示著又一位聖賢將順天承運受禪即位，聖人的光輝就如同日月之意，整個大地仍會像過去一樣陽光普照、萬里光明。「崔霖解釋道。

    「這與其說是舜帝的歌唱，毋寧說是萬民的心聲和願望，在下相信，來日的大豫，也將日月普照，輝煌無限。「

    崔霖慷慨激昂的說辭，悕雪聽著也覺得熱血沸騰，渾身充滿了力量。

    在後面提筆記錄的司馬澄則輕蹙起眉頭，《卿雲歌》辭藻華美，意境超邁，是一首難得的佳作，但崔霖話中有話，先賢順應民心繼承大統，天地光輝燦爛，若是大豫來光芒萬丈，是指悕雪繼位深入人心嗎？

    司馬澄不禁聯想到之前崔霖在悕雪面前表露忠心的一日，崔霖是個博學穩重之人，若真是如此，悕雪接下來的路將好走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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