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黃沙散去,那軍隊漸漸近了,眾人方鬆了一口氣,那隊伍分明印著大燕的標誌,且看軍旗是來給他們送軍糧的援軍。
「仗都打完了,這時候送上軍糧了。」
因著軍糧一直沒到的事,他們這些人吃了多少苦,此時見送軍糧的人來了,不免有幾分埋怨。
司雲華只覺有幾分古怪,怎麼糧食偏偏在這個時候送來了?
原本準備離開的他,又頓住了腳步站在城牆上靜靜觀察著城下的一切。
「將軍,您去休息吧。」副將道,「軍糧我來接就是。」
司雲華見為首的老將確實是先前常給他們送糧的糧官,心下稍安,笑道,「那我就先走了,這兒就交給你了。」
守城的士兵查問來者無誤後,便抬手示意城下的士兵開城門放行。
先前被縛的熊行源在大勝後也被人解開,他見負責運糧的隊伍終於把糧食送來了,忍不住上前去罵,「這糧食都拖了多久了,你們終於給送過來了,你知道就因為你們延誤糧草,銅官險些失守嗎?!我要寫摺子上奏朝廷參你等一」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寒光一閃,他白皙的脖頸上驀然多了一道鮮紅的血痕,他瞪圓了眼,死死盯著眼前這位和他交往多次的老將,他到死都不明白,這人為何拔刀。
突然的變故瞬間讓所有人緊張起來。
「夏侯真!你為何殺太守大人?!你瘋了不成?」
夏侯真卻不回答他,只是抬手示意手下之人動手,還未清理乾淨的戰場又多了數具溫熱的新鮮屍體。
屍山血海中那位一直跟在夏侯真身側低著頭身披盔甲的男子終於抬起頭露出一張陰鬱俊美的臉,他的膚色極白,白到在這群黝黑的將士中發著光。
他看向遠方,對準遠處那人挺拔出眾的背影挽弓拉箭,司雲華似是察覺到城門有變,正欲回頭看去,可那從暗處而來的冷箭已然穿破甲冑正中腰腹。
他奔走的腳步一頓,低頭看了眼腹部,鮮紅的血從盔甲的縫隙溢出,好痛。
他再抬眸,眼中出現向他笑著奔來的柳嬋真,他張了張唇,想對她說別過來。
可太痛了,痛得他張不了嘴,出不聲。
「雲華,我們勝了,勝了!」
柳嬋真遠遠的笑著和他喊道。
是啊,勝了。
可為何明明勝了,他還是這麼冷,這麼疼。
究竟是誰,難道是戎狄又偽作送糧的軍士騙開了城門嗎?
他應當回頭看一眼,可在這生命的盡頭,他不想知道是誰殺了他,只想多看一眼柳嬋真。
待柳嬋真離得近了終是察覺出不對,他的面色白得可怕,就連身子也顫動著仿佛隨時要倒下一般,腹部上那大片的紅,怎麼看也不是別人的血。
她顫了顫,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隨即瘋了一樣的朝司雲華跑去。
「雲華,你怎麼了?」
柳嬋真扶住司雲華要倒的身子,這才發現他背上中了一箭,她眼中頓時溢滿了淚,「沒事的,沒事的,我這就幫你處理傷口。」
一定不會有事,這幾日她見過斷胳膊斷腿的人都能活下來,司雲華只是中了一箭,定然也能活下來。
她一面說著,一面拼了命的要扶著司雲華離開,可她的力氣太小,縱然她盡了全力,還是扶不動他,只能跟著他一起倒下。
血越流越多,柳嬋真瞬時慌了,哭著問,「雲華,雲華,我要怎麼做?我要怎麼做才能救你。」
她扯下裙擺的紗布去止他傷口的血,卻根本止不住,宛若決了堤的河一般,源源不斷的湧出,她手中的布條很快就被血浸濕,就連手上也滿是他的血。
司雲華抬了抬手想再摸摸她的臉,安慰她,可手抬到一半就轟然垂下,他無力的笑了笑,氣若遊絲,「快,快跑。」
「不。」柳嬋真用力搖頭,「我不走。」
司雲華還想再說什麼,可吐出來的不是字卻是鮮紅的血,他的身子驀地一顫,隨即頭也無力的偏垂下去,往日清亮的眸子越來越黯淡,越來越渾濁。
「雲華!雲華!」
柳嬋真瘋了一樣的喊他的名字,希望能叫醒他。
「不,這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會死,絕不可能。」
她一面說著,一面大力撕扯著自己的裙擺顫著手去幫司雲華的傷口止血。
可血停了,人卻再也沒有醒過來。
邵焱把玩著手中的弓箭,笑著對身側的人贊道,「這次研製的毒不錯。」
崔衡上一次也中了他的毒,可那傢伙當真是命大,竟讓他活下來了。
「這次的毒沾血即斷腸,哪怕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不錯。」邵焱翻身下馬,歪頭道,「賞。」
「皇上,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邵焱抬眸看向遠處那一抹跪在地上擁著司雲華的倩影,眼中是瘋癲的笑意,「全殺了,除了柳氏女外一個不留。」
他討厭這座城鎮,討厭這座城鎮的所有人,所有物。
每當熊行源的奏摺遞上來,他看著奏摺中描述司雲華夫妻相合,恩愛纏綿的句子,就恨不得立即毀了這座見證了他們夫妻之情的城鎮!
她是他的,是他的女人,他的皇后。
哪怕她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她帶回來,他們的命運早在上一世就被上天連在一起了。
除了他,覬覦她的人都該死。
他死了。
柳嬋真雖嘴上呢喃著他只是睡著了而已,可抱著他越發寒涼的身子無比清晰的明白,他真的死了。
不是睡著,不是昏迷,是真的死了。
老天爺,如果她有可以重生的奇蹟,那麼他呢?
這麼優秀,這麼好的他是不是也應該有一次奇蹟呢?
怎麼會死?怎麼會死?
明明上一世他是名揚四海的大將軍,怎麼就會荒涼的死在這座邊陲小鎮呢?
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啊。
「我的小月亮,我早說過,你是我的,你逃不掉,掙不脫。」
一道陰涼略帶尖銳的聲音傳入柳嬋真耳中,她不可置信的抬頭就對上邵焱那雙帶著殘忍笑意的眸子,她本能的後退一步,驚慌的宛若一隻受了驚的兔子,「是是你殺了雲華?」
邵焱的眸子暗了暗,眼中是極為明顯的不悅,「他染指了你,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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