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為什麼要殺掉——人留下來,敵人也不會放心,霍溶自然也不會想他們總是盯著,放跑了,反倒還會引來猜忌。既然沒了價值,那當斷則斷。
……凌淵直到翌日早起才知道這件事。
同時收到的還有郭蛟呈上來的一封信。
看完之後他凝眉半晌,而後便揣著信去了霍家。
霍溶聽完佟琪對刺客們情況的回稟,正立在窗前抿茶的功夫,看到凌淵一襲家常的寶藍色錦袍,銀緞滾邊,腰間配著羊脂白玉,手上執著把湘妃扇,一進門便迤邐在他的庭院,斂斂神便也走出門檻。
「霍將軍果然家底不薄。」凌淵停在廡廊下,道。
霍溶莫名覺得他有點來者不善,笑了下:「我這也不過是個空架子,哪裡比得上武寧侯府底蘊深厚?」
凌淵瞅了眼他,進了屋。看了圈四下,又在霍溶引領下坐下來。
「昨兒夜裡的事情想必侯爺已經知道了?」霍溶道。
既然說過要保密長纓的事,那麼相信少擎已經跟他碰面打個招呼。
凌淵點點頭,沒就這個話題往下說,而是道:「聽說你這宅子是賃的?」
霍溶揚眉:「侯爺該不會是對我這宅子感興趣?」
「感不起。」凌淵語意淡漠,「你是富甲天下的霍家的少主,這大寧天下幾個能跟你拼家底?」
霍溶嘴角笑容微滯。
廊下的佟琪管速,以及剛好跨進院子來的梁鳳俱都停下動作看了過來。
「不光家底不薄,人也不少。」凌淵看著這院裡,又道,「蜀中的神醫,出彩的扈從,排場甚大。」
霍溶端起茶來。
「她知道嗎?」凌淵又問。
「知道什麼?」
「你的身份。」
霍溶未置可否。
他吃不准凌淵知道了多少,眼下不出聲要比出聲安全。
但凌淵忽然也不往下說了。他不緊不慢喝完茶,又不緊不慢地起了身。
霍溶目光微閃,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凌淵停步,冷眼掃回來:「世上也沒有不透風的牆,我聽說你這宅子是賃的,閒著無事就查了查。
「層層抽絲剝繭,就發現經手這宅子的某一任賬房,堪堪也曾出現在霍家名下的買賣上。
「再查了查,就又聽說霍家前幾年把藥材鋪子開到了蜀中——這就沒有什麼問題了,梁家子弟定然是你在東寧衛時期結交上的,對嗎?」
霍溶捧著茶杯,面色平靜,看不出來受到什麼影響的樣子。
「據說霍家家主霍明翟這些年時常蒙旨入宮,我說難怪霍將軍會底氣十足,原來是有皇上為恃。」
凌淵負手冷哂:「一個皇商少當家,輕易不曾露面人前,私下裡卻混跡軍營數年,捏造身份獲任正三品的武將,看起來可一點都不像是要繼承家業的樣子。難道霍將軍私下裡還有別的野心?」
屋裡屋外的人都靜默成了石雕。
凌淵會把霍溶的身份查到這兒,實在出乎人意料,但卻又在情理之中。
他堂堂武寧侯備受皇帝器重,若是至今都未曾發現問題,也愧對他這名聲。
霍溶握著杯子坐了會兒:「男兒志在四方,就算我有野心,不是也正常?」
「既是正常,又為何捏造身世?」
霍溶抻身吐了口氣:「侯爺是好奇我,還是好奇長纓的仇家?」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凌淵冷聲。
「追究我沒有意義,如果實在想知道,去問皇上。」霍溶好整以暇看過去。
凌淵對他這回答實在也不能滿意。
但霍溶的檔案是兵部審過的,這件事如果不通過皇帝允許,也不是能不到。
此時再執意追究,就顯得有些跟自己過不去。
他復坐下來,道:「刺客這案子打算怎麼處理?」
「處理不了就擱著。」霍溶靠進椅背,「是狐狸,總會有尾巴露出來的。」
屋裡一時間只剩下細聲品茶的聲音。
凌淵雖然查到了他是皇商霍家的霍溶,但其實霍溶覺得這個速度還是對不太起他武寧侯應有的利落。
之所以拖到如今才查出來跟他攤牌,不過是因為長纓夾在裡頭。而時間再往後,他也不確定凌淵會不會查到他隱藏最深的那個身份。
凌淵若查到了,就難保旁人也查到。
從種種跡象來看,背後這人極有可能就是朝中人,長纓不涉政,但霍溶不但涉政,未來還要朝著執政的方向走——
不管於公還是於私,背後這人他都得查出來不可,而這人究竟會不會是當年傷害她的五爺,他也得弄個清楚明白。
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只有他回到京師才能發生改變。
謝蓬讓他提前撤,他忽然不再那麼排斥。
……
刺殺的事情沒有進展,查到這裡,其實能夠努力的都已經努力過,已經沒有再糾纏的必要。
即便是有危機,也只能是見機行事。
南康衛的安寧逐漸將這樁刺殺事件帶來的陰霾衝散,日子重新按步就班。
這日下衙歸來,忽然有了個好消息。
紫緗歡喜地隨著長纓進門:「宋逞已經到湖州了,接連兩日都在府里傳見族中子弟,連齊知府登門拜訪都給推了,但是來人說今日一早宋學士便在跟寧二奶奶打聽姑娘您!
「看模樣,大約是有心想要見見姑娘!」
長纓聽著也著實歡喜:「有沒有說談的結果怎麼樣?」
宋逞會問及她,這自然是跟宋寓聊過了杭州亂象,既然宋寓已經跟他打過底,這就是好事情。
「這就不清楚了,但奴婢覺著,總歸是好結果,宋學士才會頻頻提及姑娘。」
紫緗幫她除了甲衣,又輕快地替她更起衣來。「對了,侯爺昨日到了宋家,宋學士是見了的。」
論起官職,武寧侯不比宋逞低,論起權勢,也不比他弱,凌淵弱的資歷輩份,前去拜訪,這是情理之中。宋逞見他,這也是情份之內。
「姑娘!宋家又來人了,這回是二奶奶派人來的,說是請他們老爺請姑娘過府一敘!」
剛說到這裡,泛珠碎步邁進門檻,聲音都是雀躍的。
長纓頓了下,旋即把身上的家常衫子換下,道:「才制的夏衫呢?!快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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