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玉門 第105章

    晉江開發的新功能, 讓我寫句話,那就祝大家新年快`  後車是堵,看來必有前車來截。杭州19樓濃情

    昌東腦子裡已經過了幾個方案,葉流西倒也沒慌,甚至有讓人牙痒痒:「要不把肥唐扔了, 棄卒保帥, 這車上的物資,反正也夠我們倆用。」

    肥唐氣急敗壞:「西姐, 你怎麼能這樣,我們是一起的!」

    葉流西冷笑:「現在『我們』了,我壞話的時候,沒見你這麼團結。」

    肥唐想矢口否認, 沒想到昌東忽然插了句:「你怎麼知道他你壞話?聽到了?」

    他車速放緩, 目光變深,一直注意周遭動靜,並不妨礙有心思攪嘴仗。

    葉流西:「能背後你,當然也就能背後我,我不需要聽到。」

    昌東:「也是。」

    肥唐差氣暈了,心裡罵昌東豬領隊, 又罵葉流西心狠手辣,最毒婦人心, 居然要把他扔了——人心太黑暗,自己還是太單純了。

    但不敢出口,還是死跟昌東, 看到車外後視鏡里那輛幽靈樣緊綴的車,心裡一陣發寒,然後又發狠:媽的,昌東要是真想扔了他,他就開車撞他,要死大家一起死!誰怕誰啊。

    前車終於出現了,兩輛,車光起得很突然,看來是對地形相當有把握,之前居然敢在可見度這麼差的晚上、沙塵暴里開盲車。

    遠光強且雪亮,兩束直直打住昌東車前擋,晃得人睜不開眼,他忍不住抬手去遮,眼睛半眯半睜間,看到對方車上有個探出的身影,似乎往地上甩出串東西。

    不妙。

    葉流西也遮眼睛:「一共三輛車,圈子包不圓,要不咱們沖吧。」

    肥唐也趕緊附和:「對對,沖吧東哥,60度方向呢,三輛車最多占度。」

    昌東:「不行,有破胎釘。」

    這玩意兒,古代叫鐵蒺藜,兩根雙頭尖的鐵刺攔腰互拗焊在一起,四面尖釘,最初是用來把戰馬撂翻的。

    現在還有沿用,不過早進化了不知道多少級,有的自動遇壓彈出,跟他媽地雷似的,也有的是一串的,中心穿孔,繩綴結,方便收取——剛看到那個人影撒網一樣往外扔,昌東就已經心裡有數了。

    三輛車這麼不緊不慢過來,確實只占度,但整個包圈裡,不知道在哪給他撒了釘,悍然衝出去,怕是輪胎要全廢。

    現在想想,鹽殼地啃車皮,至少還是一一,啃得含蓄溫柔,人是要狠多了。

    昌東停車,手台里傳出的,儘是肥唐的粗重喘息。

    那頭也停車了。

    越來越大的風裡,四輛車,在曠野里沉默著對峙。

    昌東:「這樣,我下車去聊,看能不能交個朋友。.19luu. 手機19樓」

    葉流西:「如果你是要下去放狠話,是不是我去更有效果些?」

    她刀柄提起來,笑得溫柔無害。

    確實,如果想放狠話,深夜的荒漠裡,車上走下一個拎刀的神秘女人,這場景,是人都會先提防三分。

    昌東:「你消停吧,人家有槍。還有,能不能趴下?我不想讓人知道我車上還帶個漂亮女人。」

    大概是因為話得順耳,葉流西很配合,身子往下滑矮了,視線只跟擋風玻璃的最下沿平行:「那你去吧,不行了再叫我。」

    到底哪來的自信,昌東懶得理她。

    他在手套箱裡拿了包煙,打開車門。

    下了車,先兩手空舉,示意沒惡意,然後大聲喊話:「我走一半路,帶上煙,要是不介意交朋友,您給個火吧。」

    攔路的車裡,領頭的是輛陸風9,後座的男人正對著圓鏡子拿牙籤剔牙,聽到聲音,眼皮一抬,:「呦,懂行的啊。」

    他順手從邊上摸過打火機,扔給要下車的人:「過去看看,要講禮貌啊。」

    昌東目測和對方的車距,走到一半處停下。

    過了會,對面晃晃悠悠來了個人,黑痩,臉上都是褶,看起來像個工地務工的,斜背著柄土槍,到了跟前,斜他一眼,問:「幹什麼來的啊?」

    這人脖子上掛了個對講機,上頭亮綠,開著,對答應該是讓真正管事的人聽的。

    昌東抽了根煙過去。

    「收屍的,都不容易,能不能松松袋子敞個口,我做事,也不耽誤您發財?」

    有些人在羅布泊遇難失蹤,家屬很執著,會雇專門的人進來找,俗稱「收屍的」,確實不容易,一來死者為大,二來這樣的車沒油水,不是特別窮凶極惡的,都會放一碼。

    過了會,對講機里有人發話:「給火吧,要兩瓶水算了。」

    這裡的「兩瓶水」,不是真的要水,黑話,意思是撈好處。擱別處,會「要兩斤肉算了」,但在羅布泊,水最金貴,拿「要兩瓶水」來指代,也算地域特色。

    那人掏出打火機,給昌東煙,上了又接過來,銜進自己嘴裡,含糊不清問他:「車上有酒嗎?」

    「有幾罐黃啤。」

    「我看看。」

    那人拔腿就往車邊走。

    葉流西半縮在車座上,看昌東跟對方聊上,又看到煙的火苗在風裡抖,覺得挺有勁的——有人能險里過道,有人卻被扒得內褲都不剩,打交道的確是門學問。

    不過好像也不是很樂觀,那人怎麼過來了呢?

    肥唐也慌了:「西……西姐,這什麼意思啊?東哥把我們賣了?」

    時刻想賣人的人,總時刻擔心被人賣。.19luu. 手機19樓

    葉流西也搞不懂,不過「先發制人,後發者制於人」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再了,不論輸贏,風度很重要,總不能人到了跟前,她還縮在車座里犯慫吧?

    她撳下車窗,抓住車內的防滾杆借力,腰身軟滑,蛇一樣從窗口探出大半個身子,穩穩坐到窗沿,一手扶車架,身子微微斜後倚,半長的頭髮被風吹得遮迷了眼。

    燈光都打住她,半幅天地迷離,一身妖氣。

    那人猝不及防,抬頭看她。

    葉流西伸手把亂發拂開,問:「怎麼啊,這到底是談攏了,還是沒談攏啊?」

    那人打量了她一回,忽然一轉身,拔腿就往陸風車跑。

    昌東眼見他扒著車窗口一通比劃,又接過一本冊子,刷刷翻頁。

    再然後,那個管事的人就下來了。

    那人四十來歲,個子不高,腦袋滾圓,眼睛狹長,挺一個大啤酒肚,像個長歪了的彌勒。

    自我介紹叫灰八,邊上人叫他八爺。

    他熟人一樣跟昌東打招呼,笑得熱情,眼角的河川紋里簡直能游魚:「你好你好,幸會幸會。」

    昌東還沒來得及搭話,灰八已經繞過他了。

    有意思,是衝著葉流西去的。


    昌東跟過去,聽到灰八一直道歉:「真不好意思,不知道是西姐,走眼了,該打該打。」

    一邊,一邊真的往自己臉上不輕不重打了兩下。

    葉流西還坐在車窗沿上,眉頭皺起:「我們見過?」

    「沒有,這不就認識了嗎。西姐是趕路嗎?今晚風可大了,要不要去我那坐坐?」

    葉流西看向昌東。

    昌東了頭。

    車子彎彎繞繞,最後停在一處雅丹群落中央的大帳篷前頭,帳篷里拉了個燈泡,戶外的太陽燈發電機供電,所以電力特弱,裡頭有幾個留守的,正圍在一處打撲克,聽到動靜,掀開門帘出來接。

    肥唐深一腳淺一腳地跟進來,覺得這一晚像在做夢:他還以為要打起來呢,怎麼轉眼間,就這麼和氣地「來坐坐」了。

    身後有人:「讓一讓。」

    他趕緊讓路,看到有人抱著成箱的礦泉水、乾糧進來,還有扛行李箱的,密碼打不開,商量著用鉗子把鏈扣給絞斷。

    估摸著都是搶的,再看帳篷角落裡,堆著鐵杴、鎬頭、斧頭、錘子,肥唐不敢吭聲,緊隨在昌東和葉流西背後。

    灰八拖了幾張氈子過來,在燈泡底下借光,開了啤酒,一人發一瓶,又拆吃的,拿一次性的紙杯灌花生、棗、杏子干、瓜子,擺得滿滿當當,不過在這種地方,倒不覺得突兀。

    灰八話不停:「不好意思,今年開礦,連開兩個都是雞窩礦,實在沒盼頭,手癢了,就想走外門子,黑燈瞎火的,又看不清……」

    葉流西打斷他:「沒見過我,怎麼知道是我呢?」

    灰八嘿嘿笑:「這個……怎麼呢……」

    他遞了個相冊過來:「翻,對,再翻,就這。」

    昌東在邊上看明白了,上頭是葉流西。

    相紙膜里是彩打的紙,類似照片,葉流西坐在鹽鹼灘上,穿白色圓領t-shirt,下擺塞進牛仔褲里,高到腿肚的牛皮靴,眼睛看鏡頭,頭上戴了藏式的寬沿皮氈帽,旅遊區隨處可見的那種爆款。

    像個英氣的西部女牛仔。

    背面有簽字筆的拙劣筆跡:西姐。

    前後翻看,是不同人的照片,背面都有批註,有寫「巴縣書記他兒子」,有寫「包線老闆」。

    什麼玩意兒?

    葉流西莫名其妙,昌東心裡約略有數了,他等灰八的下文。

    灰八清清嗓子。

    「是這樣,我們呢,也就討口飯吃,鑽空歸鑽空子,沒想著要跟國家作對,所以對那些經常在羅布進出的厲害角色,我們也會留意……」

    有些人子硬,惹上了自己反一身臊,有些人專門打過,交了「朋友」,當然要照顧。

    這冊子是私下裡、內部流傳開的,沒那麼多照片,翻拍列印了充數,像《紅樓夢》裡黃門獻給賈雨村的護官符:有心在碗裡撈飯的,都要認認臉,免得哪天衝撞上了,自討沒趣。

    葉流西:「那關於我,有什麼法嗎?」

    灰八答不上來,這冊子不上最初來歷,聽別人有,自己也就收一份,偶爾碰頭做個更新,並不是每一張照片他都知道背後故事。

    但有她不是很正常嗎,有幾個女人會那麼大膽子,在被劫的時候,還從車窗里探出身來,泰然自若問:「到底談攏了沒有?」

    他以為葉流西故意嗆他,有訕訕的。

    風好像比剛剛更大了,整個帳篷呼啦往一側歪。

    燈泡有跳,灰八轉頭過去罵:「不會把插頭插緊嗎?」

    話音未落,燈泡就跳掉了。

    帳篷里響起一陣鼓譟似的噓聲。

    黑暗中,昌東了句:「可以啊,都混上冊子了。」

    葉流西回答:「嫉妒啊?」

    畢竟「沙獠」是你,常走線的也是你,但上冊子的是我。

    昌東笑笑:「能讓這些人忌憚,你得回想一下,自己到底是什麼角色……老實,你今天從車窗里出來的姿勢,很囂張啊。」

    也很熟練。

    比起灰八,她更像劫道的。

    昌東隨後下車,夜裡的荒漠很冷,他下意識把半敞的外衣拉起,腳下有沙層,不厚,踩了踩,能感覺到底下戈壁的硬土層。

    這裡是沙漠外圍,沙子都是被大風從沙漠刮帶過來的,日復一日,遇阻沉積,也會形成沙丘。

    葉流西招呼他跟上,還得徒步走一段,兩人都沒亮手電:黑夜裡,眼睛適應了自然光之後會看得更遠。

    天上有月亮,半彎,偶爾路過幾蓬枯乾但沒死的駱駝刺,帶刺的影子被月光投射在地上,被風吹得晃晃悠悠。

    葉流西在一片沙坡上停下腳步,伸手指前方不遠:「看。」

    看輪廓,黑魆魆的,半人來高,不長的一段牆。

    「夯土的,文保單位來看過,可能是古代某個驛站的圍牆,但是只剩這一面,殘缺不全,就近又沒挖到任何東西,加上交通不便,所以就這麼撂著了。」

    「就是讓我來看牆?」

    葉流西指牆後不遠處:「當然不是,看到那棵樹了嗎?」

    看到了,孤零零隻一棵,剪影貼著鈷藍色天幕。

    昌東認出那是胡楊樹,而且是死胡楊,因為姿態悽慘,難以名狀——黑水城遺址附近也有大片的死胡楊,當地的傳里,那是慘死的將士冤魂化成的,每一棵都是人間地獄裡的生靈姿態。

    所以不管胡楊的精神被如何傳唱,什麼「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昌東始終對胡楊喜歡不起來,枯死的胡楊扭曲掙扎的形象,總讓他想起類似死不瞑目這樣的話來。

    「看樹?」

    「也不是,你站的位置不對,還要再挪一。」

    她拈拽起昌東肩膀處衣服的衣料,牽著他往邊上走了一兩步,又幫他挪了角度:「現在再看。」

    目光及處,昌東頭皮微麻。

    那是吊在樹上的一個繩套,看高度、圈口大,上吊用的。

    深夜,荒郊,廢棄的古代驛站,枯樹,上吊的繩套……目前,也就差一個吊死鬼了。

    昌東不動聲色地把袖裡攏的鑿刀刀柄垂進手心。

    葉流西問他:「你做過噩夢嗎?」

    「做過。」

    葉流西:「有一次,我做了個噩夢——聽好了啊,我就從這個夢開始講。」

    「夢裡,我年紀不大,十一二歲,躲在牆角的一個水缸里,缸上罩著蓋,缸口有豁齒,缸外堆著柴火,我就透過豁齒和柴火的縫隙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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