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火車站裡,人頭攢動。
巴掌大的城市,卻是河西走廊里無可替代的一顆閃耀明珠。
城市雖小,地理位置卻是凸顯重要,想要穿越茫茫戈壁,甘泉則是必經之路。就如同這小小的火車站一般,完全是一個重要的鐵路節點。一旦有火車臨站,烏泱泱的人頭瞬間就擠滿了狹小的站台,像是一個飽滿炸裂的石榴。
這一刻,學成歸來的程江河滿懷激情地下了火車,帶著躁動的心緒在摩肩擦踵的人群里穿梭往來,像一隻急切覓食的鯉魚,急於竄出水面。心情暢然間,連帶著空氣都覺得無比的清新。
「江河,在這裡,江河,在這裡!」
一陣陣宛如銀鈴般的呼喚傳來,程江河詫異地抬頭望去,只見站台的一旁,程江水笑靨如花地揮舞著手腕,一臉的興奮。
驚喜間,程江河笨拙地提著行李,腳下的步伐不由地加快了頻率,顛顛兒地跑過來,氣喘咻咻地問道:「姐,你怎麼來了啊?」
程江水勾了勾耳畔的髮絲,星眸微轉,欣喜地看著日漸沉穩的弟弟,嫣然巧笑道:「我們家的大才子凱旋而歸,當姐姐的當然得重視啦。」
「瞧你說的。」
程江河臉色微紅,隨即興高采烈地說道:「姐,這下我總算是畢業回來了,以後啊,我也可以為家裡做貢獻了,呵呵。」
心頭湧上一陣暖意,程江水輕抿著紅唇,嬌笑道:「好好好,江河現在有能力了,姐姐高興著呢,快走吧,家裡人都等著呢。」
程江河欣然道:「哦,是嗎?」
程江河回來了,亦如當年何亦安那般的義無反顧。
這個所謂的「長房長孫」的回歸,也預示著程家第二代人徹底的成長成熟,可以替父母挑起家庭的重任了,這也是程江河心心念念所期待的時刻。
至此,他不在是個嗷嗷待哺的稚童,不在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歲月的沉澱凝聚成健碩的肌肉和智慧的大腦,讓他有力量去闖蕩開拓出一片屬於自己的世界——成人的世界,也為這個困苦不堪的家庭引來了一道希望的曙光。
姐弟二人興高采烈地回到家中,程家安和何亦安早已等候了多時。丟掉手中的行李,程江河滿臉潮紅地上前,心情跌宕起伏。
「爸,姐夫,我回來了!」
程家安佝僂著站立了起來,滄桑的臉頰帶著欣慰的歡喜,連連應聲道:「好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另一側何亦安略顯蒼白的臉頰上,也顯露出一絲難得的喜悅,上前一步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暢然道:「江河,總算是畢業了啊,你回來我們這個家就算是團圓了啊。」
「嗯,是團圓了!」
程江河肯定地點了點頭,心神蕩漾著,隨後轉頭打量了一番,疑問道:「呃?江海呢?」
程家安微笑解釋道:「還上著學呢,回頭就能回來了。」
「哦!」
程江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程江水蓮步輕移,紅唇輕啟,對著眾人提醒道:「先讓江河去看看媽吧,媽也盼著他回來呢。」
「嗯!」
程江河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即面色變得莊重起來,連帶著腳下的步伐也略顯蹣跚。就要看到久別的母親,程江河突然有點近鄉情怯了。
來到母親的床前,看著那朝思暮想的面孔如今變得形容枯槁,垂垂老矣,他不由得悲從心來,噗通一聲直接跪在了病床邊,拉扯著母親的手,泣不成聲地哭訴道:「媽,是我!你的江河回來了我大學已經畢業了,你高興不?以後啊,我就可以時常陪在你身邊了。姐夫說得對,我們現在都團圓了,那你就趕快好起來,我還想著你看看我當老師的樣子呢」
悲悲切切,椎心泣血。
聞音斷腸般的哭泣,將程江河壓抑已久的感傷和思念一股腦地全部宣洩了出來。
旁邊的眾人哀哀佇立,空氣中充斥著情淒意切的傷感。好久,程江水轉頭抹去奔涌而下的淚珠,款款上前去,拍了拍江河的肩膀,哽咽道:「好了,江河,媽知道你回來肯定高興著呢,今天是個好日子,咱就不哭了。」
何亦安在一旁紅腫著眼眶,跟著勸慰道:「是啊江河,今天是個好日子,咱們誰都不哭!」
程江河抽噎地抹去抹眼淚,紅著眼睛應聲道:「嗯,不哭了,不哭了。」
程江水頓了頓,強裝出一副笑顏來,岔開這悲切的話題,說道:「好了,既然全家都到齊了,姐就去給你做點好吃的,咱們家好久都沒這麼熱鬧了,讓媽也跟著高興高興。」
程家安點點頭道:「對,江水啊,多炒兩個菜吧,趁這機會大家喝上一杯,給江河也慶祝慶祝。」
聽了這話,程江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皺眉道:「爸,姐不是不讓你喝酒嗎?」
程家安尚未說些什麼,程江水卻一反常態地贊同道:「算了,今天就破個例吧,爸也是高興著呢。」
姐姐的決定,程江河向來是不敢多嘴反對的,他默默地點點頭道:「那行,姐,我來幫你吧,也可以和你說說話。」
「好啊!」程江水甜甜地笑著。
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家,完全沒有長途跋涉帶來的疲憊,身體裡似乎帶著使不完的力氣。和姐姐在一起,開火燒水、洗菜和面,忙得不亦樂乎。
從那個黑乎乎的灶台里冒出來煙火,和煦溫暖,瞬間就驅散了姐倆心頭久久壓抑的陰霾。
而程家安和何亦安相對而坐,臉色卻顯得有些陰鬱,氣氛完全和屋外的暖色相反,沉悶中帶著些許的蕭瑟,二人接著被打斷的話題繼續討論著。
蹙額愁眉的程家安悵然地說道:「亦安,既然你都決定了,爸也不多說什麼了。爸就希望你能打起精神來,日子還得好好過呢。」
何亦安黯然地點點頭,語氣平淡地應聲道:「爸,我知道的。」
程家安蹙了蹙眉頭,思索了稍許,開口道:「現在江河也回來了,江水身上的擔子也會輕鬆點。我琢磨著,你和江水也要個孩子吧。你媽這病啊,把你們都耽誤壞了。都到這歲數了,爸也盼著能早點抱上孫子呢。」
何亦安臉色微僵,暗自嘆了一口氣,悻然地說道:「這事我和江水商量過的,可江水一直沒同意,再看吧!」
「哎,都是我們拖累了你啊。」眼見著何亦安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程家安惆悵地嘆了一口氣,心裡很是自責。
何亦安抿了抿嘴,似乎不願就此討論下去,岔開話題道:「爸,今天江河好不容易回來,咱就不說這個了」
屋外的走廊里,程江河似乎也察覺到了何亦安神情的古怪,好奇地詢問著程江水:「姐,我看姐夫的精神狀態不怎麼好啊,是有什麼事嗎?」
有關何亦安的事情,程家父女倆對程江河都是諱莫如深,一絲信息都沒透露過。一來不想干擾程江河的學業,另一方面則是顧忌著何亦安脆弱的自尊。聽著弟弟敏感地問起,程江水手底下突然頓了頓,遮掩道:「哦,沒啥!可能最近工作忙了點。」
「哦,那就好。」
程江河不以為意,話音一轉,懇切地說道:「姐,這幾年都是你和姐夫在撐著家,也夠累的。我回來了,也就可以幫幫你們了,回頭啊你也要為自個多想想了。」
程江水面色一肅,停下了手頭的工作,話語裡帶著幾分嚴厲,不容置喙地說道:「想啥啊?你回是回來的,可工作啥的都還沒落實呢,將來是個啥情況都說不準。先別琢磨這些了,你把工作干好了比啥都強。家裡面暫時還指望不上你,有我呢。」
見到姐姐有點氣惱,程江河撇了撇嘴,弱弱地反駁道:「你不都說過嘛,我是長房長孫,以後當然是我挑大樑啊,你忘了?」
被弟弟抓住了話柄,程江水無奈地瞪了瞪眼睛,嗔怪道:「你現在倒是記起這個來啦!行,等著你干出些名堂了,姐就退位讓賢,這總可以了吧。」
聽著姐姐話音里的鬆動,程江河腆著臉笑呵呵地道:「呵呵,就這麼說定了。對了,江海那傢伙最近怎麼樣?沒給家裡再惹事吧?」
「信里不都給你說過嘛,江海這幾年變化挺大的,完全就是兩個人,長大了也懂事了,沒少幫我照顧家呢。」
一提到程江海這些年的變化,程江水不由地心生感慨,隨即話音一轉,嚴厲提醒道:「你啊,以後對江海也好點,事情都過去多少年了,別整天橫眉冷對的,你不知道江海有多怕你,親哥倆的怎麼能成這樣呢!」
程江河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動了兩下,姐姐信里信外將程江海這幾年的變化反反覆覆地說了很多遍,可沒有親眼看到程江海的變化,自己心裡多少沒底。實在是因為對這個糟心的弟弟,失望的次數太多了,以至於現在連程江水的話都不敢輕易相信。
程江河撇了撇嘴,帶著絲絲的怨氣說道:「他真能改過自新最好,我也是惱火他不爭氣,如果沒有他惹是生非,咱家能變成這樣嗎?」
似乎聽出來程江河還在秉持著老觀念,依舊不依不饒地將罪責掛在程江海的頭上,程江水頓時有點火大。
為了調和兄弟二人間的矛盾,自己算是煞費苦心了。每每想起程江海一提到哥哥便心驚膽戰、畏首畏尾的可憐模樣,自己心裡就很是難受。
長女如母的自己沒能照顧好弟弟,將來又怎麼向李秀蘭交代?
氣惱間,程江水衝著程江河嚴詞厲色地說道:「我說話你還不聽了是吧?讓你態度好點就好點!」
看著一句話惹得姐姐處於暴走的邊緣,程江河也是一陣陣心虛,趕緊投降道歉道:「哎呀,我也就順嘴說了一句嘛。你是姐,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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