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人所急,情我所系。
一系列的家具,尚未完全乾透,曲大石和三弟李國強就匆匆忙忙地各自套了一輛騾車,捆滿了各種家具,載著李秀梅和梅子,算是「浩浩蕩蕩」地進了城。
酒字巷裡,一眾親人相見,格外的親熱。這其中沒有客套的寒暄,沒有虛假的問候,只有十多年別離後重逢的激動和情難自禁的淚水。
當遠遠地看到佇立在樓前的姐姐,李秀梅慌然地跳下騾車,踉踉蹌蹌地狂奔向前,一頭就扎進早已熱淚盈眶的李秀蘭懷裡,嘶吼著:「姐!姐!姐!」
此刻,眼淚屬於滄海桑田後的最好表達。
李秀蘭抱著自己的妹妹,早已經說不出話來。
抱著,用力地抱著!
抱著這個曾經在自己懷裡弱不禁風的妹妹,抱著自己不堪回首的歲月。可再一次審視的時候,才發現曾經幼稚懵懂的妹妹,也已是華發早生,一臉的垂暮。
歲月啊,真是個最扯淡的東西!
後續的馬車挺了下來,一臉耿直的李國強步伐也顯得拘拘束束,看著眼前的兩個姐姐,蹣跚地走上前,聲音顫抖著:「姐!」
李秀蘭回過頭來,淚眼婆娑的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弟弟,一時間呆滯住了。這可是自己的弟弟啊,哪裡還有當年纏在自己身邊討吃討好的憊懶樣子!生疏只在瞬間,那眉宇間熟悉的刻痕分明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模樣啊!
像是千百年來沉澱的思念,泄洪般地傾瀉了下來,李秀蘭一隻手挽著妹妹,一隻手顫顫地伸向弟弟。李國強紅腫著眼眶,一頭也扎進了姐姐的懷抱。
至此,苦難的三姐弟如同隔世重逢般地擁在一起,哭在一起。用聲聲啼哭,告慰著那些再也不願回首的歲月。
「秀梅、國強,姐可想死你們了!」
「姐!」
酸楚的淚似乎永遠都流不完,淚水模糊了眼睛,李秀蘭顫巍巍地摸著李國強的臉頰,哽咽道:「幾年啦,我們家國強也都變成個男子漢了!」
這話一出,李國強瞬間就從一個堅強的男人變成了嗷嗷待哺的孩童,猛然抱著姐姐又痛哭起來:「姐,我想死你了!」
看著姐弟倆悲戚欲絕地哭泣著,李秀梅擦了擦奔流不息的眼淚,抽泣地道:「媽也想來的,可被我攔住了,你這還沒安頓好,她身體又不好,我想先緩緩。」
李秀蘭抹了抹眼淚,放開弟弟的肩膀,潸然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眼神掃過一邊,看到孑然孤立的曲大石停在騾車邊上,猶猶豫豫地想上前,又不敢上前,李秀蘭欣然地說道。
「大石啊,你也來了!」
李秀蘭緩緩地走上前,仔細地打量著這個曾經跟在自己屁股後面苦苦追求多年的耿直男人,特別是他那條走起路來不是很利索的腿腳,一時間感慨萬千。
在她眼裡,過去的只屬於過去,坦坦蕩蕩,明明白白,沒那麼多的彆扭,也沒那麼多的尷尬。
命運的岔路口詭異地發生了一系列的偏移,最終卻是瓦罐不離井上破,兜兜轉轉的,一家人還是一家人,這就是緣分現在看來,這或許是個最好的結局。
再見年少時的夥伴,沒有了動人心魄的情絲,倒是滿腹的綿綿親情。
不要去糾結往日的恩怨,不要去依戀過去的情愫,人活著,活得透亮,活得乾脆,活得真誠,不是很好麼!
再見當年苦苦依戀的女子,曲大石亦是能安然面對,只是時過境遷,讓人徒增一絲惆悵的感嘆。
「嗯,來了!」
曲大石應了一聲,靦腆臉頰堆出滄桑的笑容,多多少少還有點在李秀蘭面前戰戰兢兢的影子,估計這輩子都改不了這個習慣,連稱呼依然照舊:「秀蘭姐!」
李秀蘭睫毛上掛著冰珠,看著曲大石蒼老的臉龐,感慨地道:「看看,這麼多年沒見,你變黑了,也變老了。」
曲大石憨憨地笑了笑,微微挺了挺腰杆,努力做出一副健碩的樣子:「秀蘭姐,我還行,這身體硬朗著呢。」再次審視了一番李秀蘭髮絲間那些斑駁的歲月痕跡,黯然地說道:「倒是你啊,這都有白頭髮了。」
「哎!」
李秀蘭輕嘆了一聲,勾了勾耳邊的髮絲,感嘆道:「可不嘛,歲月不饒人啊!你我都能好好地再見上面,也是這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是啊!」曲大石平和地點點頭。
聽著丈夫和姐姐款款地敘話,李秀梅其實內心底沒有絲毫的芥蒂,只有一種物是情非的感慨。二人的過往恐怕自己是最清楚不過了的,能走到了今天這個局面,完全就是一種命運的安排。還好,總算是皆大歡喜。
李秀梅拉過身邊惶惶不語的女兒,第一次介紹給姐姐:「梅子,快叫姨媽姨夫!姐,這是我的丫頭,梅子!」
「啊!」李秀蘭回過頭來,這才驚喜地發現這個玲瓏秀氣的小傢伙。急忙蹲下來,憐愛地招呼道:「這就是梅子啊,這個小心疼的,來,到姨媽這裡來,讓姨媽好好看看你。」
梅子忐忑地走上前,脆生生地喊了聲:「姨媽!」
一聲呼喚,來著於苦難過後的下一代,這比任何過往的艱難都值得回味,李秀蘭又哽咽起來,捧著梅子的小臉唏噓不已:「這小丫頭真讓人心疼,比起我們家江海乖多了」
說到這,李秀蘭才驚覺起來,左顧右盼地道:「嗯,江海,江海呢!」
隨著母親的呼喚,程江海糾結地從父親的衣襟後露出忐忑的小臉,弱弱地叫了聲:「媽,我在這呢!」
李秀蘭拍了拍大腿,故作生氣的模樣,訓斥道:「你這個兔崽子,還不趕快叫人!哦這是你姨姨、姨夫,這是你舅舅,還有這個」
李秀蘭最後指著一雙大眼灼灼盯著程江海的曲小梅道:「嗯,你應該叫姐姐,梅子姐姐。」
本來還假扮一臉彬彬有禮的程江海聞言,很是嫌棄地噘嘴道:「媽,怎麼又是我最小啊!」
李秀蘭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嗔怒著:「廢話,按歲數來的,是你想大就大啊!」
對面的曲子梅僅僅比程江海大了一歲,自小從農村長大,小小年紀也是個繼承了李家姐妹彪悍的性子。當看到程江海這副嫌棄倒霉的樣子,本來希冀共同玩耍的心思頓時暗淡了下來,很是不樂意地撇了撇嘴,小臉蛋側向了天。
至此,兩個初次見面的同齡孩子就算是槓上了!
孩子們的表現一度有些冷場,李秀梅暗暗瞪了一眼女兒,上前打岔道:「哎呀,看看這個小江海,還不願意了。那成,等你舅舅的孩子生了,你就可以做哥哥了,呵呵!」
這話一出,李秀蘭頓時驚喜不已,衝著李國強問道:「國強,你」
李國強笑嘻嘻地撓了撓後腦勺,憨憨地說道:「姐,我那個婆姨也剛懷上不久,所以這次就沒讓她來,怕顛著,嘻嘻。」
李秀蘭連連拍著巴掌,喜悅地道:「好好好啊,這是大喜事,大喜事啊!」
親人相逢,百感交集。
程家安一直默默地佇立在一旁,微笑地看著這一溫馨的畫面,不便上前打岔。等到大家情緒稍穩了,這才走上前樂呵呵地調侃道:「我說大夥啊,我可被晾在旁邊好久嘍,這大大小小都熱鬧完了,也該我了吧,呵呵!」
像是一句話驚醒夢中人,李秀梅趕緊面帶愧疚地上前,訕訕地說道:「哎呀,你看看,都怪我們,都怪我們!可把姐夫這個大恩人給冷落了」。
這話其實也說出了李秀梅等人的心聲,那個年代裡,程家安是李秀蘭的救命稻草,難道不也是這一眾人的在世菩提麼?
雖說不上是什麼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也是同舟共濟、患難與共,而且是真金白銀、實實在在的情分。
聽到這話,程家安頓時翻了翻眼皮,故作生氣的樣子:「咦,什麼大恩人不大恩人的,都是自家人,自家人。」
「呵呵,對!都是自家人!」李秀梅欣然地拍著巴掌說道,轉頭招呼著一眾人道:「大石、國強啊,別楞著了,趕快搬東西吧,咱們也好參觀參觀姐家的新房。」
「好嘞!」
李秀蘭這時才恍然凝視騾車上的家具,驚詫地叫到:「怎麼,怎麼這麼多啊。」
李秀梅親熱地抱著姐姐的臂膀,笑嘻嘻地說道:「姐,就連這大石和國強都嫌少呢,國強把咱家祖屋的樹能砍的都砍了,大石帶著水生哥他們一根一根的給刨出來的呢。」
程家安歉然地皺起眉頭,說道:「哎呀,真是把你們麻煩壞了,我就說自己去買,不用鄉里又是砍又是做的。」
李秀梅笑盈盈地看著程家安說道:「姐夫,這是我們的心意啊!快別說這些了,咱先搬!」
得意洋洋地瞄了一眼程家安,李秀蘭奚落道:「看見沒,這就我的弟弟妹妹!可比你家的那些人強多了!」
「嘶!」
程家安頓時臉色一黑,很沒底氣地躲避著:「你說這些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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