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繁星滿天。
金池長老被兩個小沙彌攙扶著,站在大殿之前。他老臉之上,一忽兒喜,一忽兒憂,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搔頭摸耳,翹以盼。
方丈站在他身邊,搖頭嘆氣:「師祖,我們這樣做……」
金池訓道:「我的兒,你怎地如此畏畏尾?佛衣至寶,機會難得。我這寺中,金銀財寶、珍玩古物,哪一樣不缺?不過集我一寺之珍,也比不過人家唐僧一件佛衣!只須有了這一樣傳家之寶,天下哪一所寺廟,能與我觀音禪院匹敵?世間第一的名頭,豈是那麼容易得來的?你須記著,若不心狠手辣,大事難成!」
方丈合什道:「師祖教訓的是。」
小沙彌忽然指著西方的天空道:「公公,天亮了,天亮了。」
金池手搭涼棚,抬眼遠眺,老臉上千萬條皺紋放光,昏眼裡惡狼般精芒閃爍。
方丈:「師祖,是火光。想必廣謀他們,已經得手了。」
金池:「好!好!好!」
方丈:「夜已深了。師祖不如先回禪房歇息,等前頭報信的回來,我再與你知曉。」
金池老和尚哼了一聲:「我兒,此乃我院開天闢地名傳千古的大事,你讓我回去歇息?老衲還有幾個o年好活?來人,掃塔焚香,老衲要上告神靈,下慰祖宗!」
一時之間,觀音禪院雞飛狗跳,人人爭先,個個興奮。搞衛生的搞衛生,備香燭的備香燭,更有那上下房長老、各堂座、班執事,穿戴整齊,齊集大殿,舉手相賀。
天明時分,一陣喧嚷聲進入院門。方丈盯了一眼閉目養神的金池老和尚說:「師祖,孩兒們回來了。」
金池倏地睜開眼,掙扎著起身,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大事諧矣!」
就見數名衣服破爛、渾身焦黑的和尚搶進院子,大哭道:「師祖不好了,師祖不好了!」
方丈咤道:「休得驚慌,言語不敬。廣謀廣智何在?」
一名和尚撲倒在地,以頭搶地說:「廣謀師兄他們……他們被拿住了,計策敗了。「
金池臉色劇變,全身抖。
方丈定了定神:「敗了?廣謀他們……被何人拿了?」
和尚:「是唐僧他兩個徒弟,一個白臉,一個黑臉,沖入我們當中,如狼似虎,我們抵擋不住……」
方丈:「胡說!你們這麼多人,如何不敵他兩個行腳僧人?」
另一個和尚哭喊道:「方丈,你有所不知,他們身邊,有一條真龍,騰雲駕霧,口吐烈火。你瞧,弟子的眉毛都給燒光了啊!」
「真……真龍?」
一片驚呼聲中,金池「噗通」一聲,跌坐在地。方丈臉上肌肉抽搐,面如死灰。
好半天,方丈才回過神來:「那他們如今……身在何處?」
話音未落,外面又奔進來兩個武僧:「師祖,殺過來了,災星殺過來了啊!」
方丈盡力掩飾自己的恐懼:「光天化日,朗……誰殺過來了?」
武僧道:「一匹白馬,兇悍無比。」
方丈怒喝道:「區區一匹馬,居然將你們嚇得屁滾尿流?我養著你們這些廢物幹什麼吃的?」
突然,前殿的後門出轟然巨響,門柱倒塌,雕花門板遠遠地飛了出去,一匹背生雙冀的白馬出現在眾人眼前。
只見它:身放萬丈豪光,舒展潔白羽冀,神駿無匹,仰天長嘶,真是——妙相無垢天龍威,不是凡間大宛來!
天馬嘶吼聲中,足下生雲,騰空而起,懸浮在大殿之前。
「什麼?這是什麼?」
「妖怪,是妖怪!」
「不對,天馬!是天馬!」
「天馬降臨,大禍臨頭了啊!」
方丈身後,一時間亂成一團。披著各式袈裟的長老執事逃竄的逃竄,磕頭的磕頭,更有那膽小的,乾脆直接暈了過去。
天馬眼現鄙夷,口吐人言:「你們這些和尚,殺人放火,心腸歹毒,罪無可赦!既見了本天龍,還不快快跪地受死?」
方丈愣了半晌,倏然間雙足一軟,跪倒在地:「天馬啊,殺人放火,此非是我等本意,小僧實是有苦衷啊!」
天馬奇道:「你是這裡的方丈?難道不是你下的令嗎?你有什麼苦衷?」
方丈轉頭看了一眼在地上好半天沒爬起來的金池,硬了硬心腸:「天馬大神啊,只因我家老院師貪圖唐僧的佛衣,出此下策。此事全是他與兩個心腹廣謀廣智所為,小僧再三勸告無果,現已和他劃清界線。你看,這根手指,乃是我剛剛與他絕交時所斬,斷指明志,日月可鑑啊!」
方丈伸出的左手,果然,尾指齊根而斷。不過身後眼尖的和尚一眼現,方丈的斷指還在往外咕嘟咕嘟冒血,他身後的地上,丟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匕。
剎那之間,現場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就連天馬也傻了。
尼瑪,啥情況?劃清界限?這也行?方丈啊方丈,你對自己可夠狠的啊,為了脫清干係,居然連自殘也玩啊?
金池俯臥在地,仰起上身,渾身哆嗦:「你……你……你……」
後面有個胖大和尚先反應過來,他一把搶過地上的刀子,「刷」地一聲,割下了自己的兩根手指:「天馬大神,我廣陰今日下血誓,與這貪財害命的惡僧,勢不兩立!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呼啦啦……」
眾僧爭先恐後,爭搶匕。
「對對對,我等誓,與惡僧劃清界限!」
「我割!」
「我先來,我先!」
「我是席執事,我先割!」
「……」
金池:「你們……你們……你們……啊啊啊……噗……」
金湯長老雙眼上翻,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直濺出數步開外。
小沙彌膽怯地走上前去,推了推他,見沒反應,又試了試鼻息,駭然失色,哭叫道:「師祖涅槃了!」
「死了?」
「死的好,死得呱呱叫!」
「真是會撿時候啊,連死都死在節骨眼上。」
「他oo年前就早該死了,你看看,血都是黑的,心肯定更黑!」
「……」
天馬:「咳咳,既然惡已除,待我師父前來,再作道理。喂喂,你們也別再割手指了。拜託,這麼多手指,吃又不能吃,我要它幹什麼?」
眾僧如蒙大赦,齊齊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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