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門口的這十個大字依舊金光閃閃,我抬頭看了許久。
我跟隨小猴子回到水簾洞,早就有其他的小猴子來通稟了洞中的元老。那些元老位列在兩旁,見到我後都眼含著熱淚,顫顫巍巍的欲跪下磕頭。
他們都太老了,我實在不忍心,使了個法術托著他們,不讓他們下跪,我對他們說道:「孩兒們,你們都辛苦了,我們千年未見,就不必行這些虛禮了。」
我坐在王座之上,環顧了一周水簾洞,這裡面的陳設布局都發生了改變,唯一沒有改變的只有這張王座。這張王座是由玄冰之晶和隕石之晶鍛造而成的,具有冬暖夏涼的效果,是我當年到九幽之盡頭、碧落之穹頂取來的晶石原料。
我坐在王座之上,用手摩挲著這個陪了我上千年的老朋友,心中默默說道:「老朋友,我回來了。」
元老們跟我說著這花果山千年來所發生過的事。原來當年在我被牛魔王等六人封印於六道輪迴之後,孫悟空就掌管了花果山。孫悟空沒有食言,在他成為花果山之主後,他對每一個小猴子都很好,因為他跟他們那幾兄弟都是方圓百里有名的大妖,所以也沒有什麼人敢來騷擾花果山。
但孫悟空那個傢伙也不安分,跟他那幾個大聖兄弟有些飄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他們居然做起了反天庭的勾當,於是有了大鬧天宮下闖地府的故事。不過這也惹惱了天庭,你說天庭存在了那麼久,他的底蘊豈是你區區幾個大妖能抗衡的?
為此我花果山的小猴子被殺了不少,不過也是因禍得福,孫悟空下闖地府的時候把獼猴一族的生死簿都劃掉了,所以我們猴族雖然沒有習得長生之術,也可以不死不滅。但孫悟空就沒那麼好運了,被如來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
這麼說來,孫悟空對我們猴族還有大恩,我跟太上老君做的那個交易讓我現在有些後悔了。不知道現在孫悟空的魂魄在哪裡,如來有沒有下殺手,不然我得想辦法把他撈出來。
就這樣在花果山無憂無慮的過了大半年,每天和猴子猴孫們嬉戲打鬧,好不快活。
一天,地仙之祖鎮元子飛書邀我前去一敘。鎮元子是我在一萬年前的結拜兄弟,自我被封印在六道輪迴以後,我們已經千年未見了,我心中也是有些想念,便回書應邀。
有人可能會好奇,憑鎮元子的能耐,救出在六道輪迴的我不是小菜一碟嗎?事實確實如此,不過鎮元子知道我的脾氣,我是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援手的,而且我也不願意他被卷進這件事來,所以他也就聽之任之。不過如果想要我的性命或者加害花果山,他定是不會袖手旁觀的,反之亦然,這是我和他之間的默契。
本來我也有這個打算,有好些老朋友已經千年未見了,所以我的計劃就是趁這段時間空閒,四處雲遊一番,順便走親訪友。
我把花果山的事交給了元老們主持,給他們交代了一下需要注意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平常一定要多加操練武藝,有備才能無患。
第二天一早我便應邀前往鎮元子的地盤——西牛賀州,萬壽山五莊觀。不知道他的那個人參果樹結果了沒,上次去才開了點花蕊。這老小子可摳了,那麼大的一個樹,結了那麼多人參果,我才吃過一顆,還是當年結拜的時候。
不過我聽說這果樹被孫悟空西行取經時,趁鎮元子不在給掀翻了,哈哈哈,活該,這摳門的老小子,要不是結拜兄弟,我老早就把這樹給拔了,孫悟空幹了我想幹的事,我對孫悟空的好感度又上升了幾分。
我坐在筋斗雲上,隨它已經飛行,主打的就是一個隨心所欲。可能有人會問,筋斗雲不是孫悟空的嗎?怎麼我也會有。笑話,孫悟空的筋斗雲與我的相比,如同蝸牛比飛鳥,我一動意念就可以到達我想要到的地方,他一個跟頭才十萬八千里。
我坐在筋斗雲上享受著清風的撫摸,領略著大好河山的壯闊風光;路過人間,炊煙裊裊;飛過大海,波瀾壯闊;越過高山,高聳入雲,我心中不禁生出萬丈豪氣,站起身來,高聲吟道:「秋葉風吹黃颯颯,晴雲日照白鱗鱗。我欲登高踏雲去,試問天下有幾人?」
我隨心所欲的漂浮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西牛賀州地界。鎮元子這個老小子就是念舊,這裡的風格那麼久了都沒有什麼改變,我按下雲頭飄向萬壽山。
五莊觀門外,鎮元子這個老小子帶著兩個小道童已經等候多時了,這牛鼻子就是喜歡擺譜,去哪裡身後都會有兩個小跟班。
我一個空翻輕巧的從筋斗雲落到地上,鎮元子一臉的無奈,苦笑道:「你這猴頭,被封印在六道輪迴千年了都不見老實,還是這般的愛炫耀。」
我湊上前去,拉住鎮元子的手壞笑道:「這麼說你這牛鼻子是有所改變咯?」我越過鎮元子跟他後面的兩個小道童說道:「小牛鼻子,這老牛鼻子這些年來有沒有變得大方啊?他那棵人參果樹結果了沒?」
這兩個小道童,聽到我的話有些不知所措,因為鎮元子在平日裡雖然不凶,但卻是一個很嚴肅的人,所以他們看到我這樣調侃他們的師祖有些茫然不知如何做答。
「好你個猴頭,千年未見,一見面你就來挖苦我。」鎮元子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我走進五莊觀。
在我被封印之前,我來過很多次五莊觀,過了那麼久,這裡的陳設裝扮依然沒有什麼變化,真不知道這老小子是懶還是念舊。
人參果樹下有一個大石板桌,我們以前經常坐在哪裡喝酒論道,每到酣處,鎮元子總會隨口念幾句歪詩,與他平時一本正經的模樣截然相反。
鎮元子讓他的那兩個跟班小道童先行離去,然後神神秘秘的讓我在這坐著等他一會兒,我不知道這老小子又在憋著什麼壞,但因為心裡著實好奇,所以只能老實等著。
過了不久,一個穿著樸素披頭散髮的老頭抱著一大罈子酒往我這邊走了過來,這罈子怕是有七八十斤。初始我還以為是哪裡來的老頭,不過這身形樣貌都跟鎮元子很像,但在我的記憶中,這絕不可能是鎮元子,因為他總是打扮的光鮮亮麗一絲不苟的,跟他喝了那麼多次酒,無論是喝了多少,他身上依舊是光潔如新。
這老頭快步向我跑近,對著我嘿嘿笑道:「老妖猴,快來嘗嘗,這可是好酒,我可是存了上千年了,就等你一起喝呢。」鎮元子一邊擺碗筷一邊說道,然後還像變戲法一樣掏出了花生、牛肉等幾樣下酒菜。
直到此時我才敢確定是他,我非常詫異的說道:「老牛鼻子,你瘋啦?」
「你才瘋了呢。」鎮元子沒好氣的說道。
「那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要知道你以前可是規矩的跟個鬼一樣。」我感到很納悶。
「你這妖猴才是瘋了,告訴你,本座最近悟了道,喝酒的隨性,越隨性就越香,規規矩矩的算哪門子喝酒。」鎮元子把歪理說得挺好。
「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當年我痛飲的時候,你可是沒少嘮叨。」我反駁道。
「所以我剛剛不是說我最近才悟的道嗎。」鎮元子說罷,拍開了酒罈的泥封。酒的香氣頓時四溢開來。
「哇,這是何酒啊,香味如此特別?」我詫異的問道,以前在鎮元子這裡喝酒,他可捨不得拿出好酒招待,總是叫那些小牛鼻子去農家打些劣酒回來,然後我們倆就「哐哐」往肚子裡灌。
「嘿嘿」鎮元子得意的一笑,然後神神秘秘的說道:「這可是我珍藏多年都捨不得喝的,今天便宜你這個猴子。來,快嘗嘗,快嘗嘗。」
鎮元子把酒倒在碗中,可以看到,這酒色微黃色,透明晶亮,酒從壇口倒出,酒質如簾,連綿不絕;酒在碗中激盪,香味隨之飄散。我趕緊端起碗喝了一口,這就優雅細膩,口味醇厚豐滿,酒香纏繞著口舌,幽雅持久,回味不絕。
「好酒!」我不由得感嘆道,而後又把碗中酒一飲而盡,暢快!碗中兀自縈繞這酒的香味,經久不散。
「嘿嘿,」鎮元子越發的得意,「跟你說了這是好酒吧,毫不誇張的說,這酒可是我們觀的鎮觀之寶。」這牛鼻子也端起碗喝了一口,還吧唧了幾下嘴巴,回味回味,那張老臉上都是滿足。
「胡說,鎮觀之寶不是你這個牛鼻子嗎!」我調侃道。
「我不是,酒才是。」鎮元子抱著酒罈,生怕它跑了似的。「你才是東西呢,我不是東西,呸呸呸,我是東西」鎮元子在我的話里回味過來,然後兀自在那裡玩繞口令。
「哈哈哈」我暢快的大笑,好久都沒有那麼快活過了,「來來來,給大哥滿上!」
「你是誰大哥?我才是大哥!」鎮元子一邊倒酒一邊反駁道。
「跟你說,這酒可是用人參果釀製的,怎麼樣,我這個大哥對你好吧?」這牛鼻子總是喜歡自稱是我的大哥。
「好好好!你這老牛鼻子居然變得那麼大方了,真是可喜可賀啊!」我把碗端起,又是一口氣喝乾,真是好酒,一口下肚,整個身心都舒爽起來。
我們一邊喝著酒一邊吟詩高歌。已經一千年了,我終於又可以如今天這般放浪形骸。
這老牛鼻子也是不遑多讓,舉著酒碗,一邊手舞足蹈,一邊高歌臣是酒中仙!
是啊,有這等好酒好菜好景好兄弟,誰還稀罕做什麼鳥神仙!
世人都以為鎮元子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得道大仙,可誰又能想到他也有如此狂放不羈的時候呢?
人們都習慣於把不設防的一面顯露在自己信任的親人、朋友面前,我們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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