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家丁徑直去了陳氏的屋子,又躺到了她的床上。
紀林蘇本想阻止,可忽然想到什麼,又看那家丁只是單純躺在床上,便歇了心思。
翌日,天才蒙蒙亮,侍女照例進了陳氏的屋子,打算喚主人起床洗漱。
沒想到才撩開床邊的帷幔,卻看到床鋪上躺著一個大漢。
侍女驚聲尖叫起來,很快驚動了眾人。
王生也從書房匆匆趕了過來。
在看到妻子的床上躺著其他男人後,王生幾乎目眥欲裂,怒火中燒。
他眼中有血紅色的怒意射向陳氏,像是恨不得將她扒皮抽骨。
一陣喧鬧中,陳氏幽幽轉醒,看到亂糟糟的一幕,又瞥到自己身側睡著的男人,頓時被嚇得花容失色。
王生怒不可遏的衝到床邊,狠狠扇了陳氏一巴掌,暴怒道:「賤人!竟然敢背著我偷人!」
陳氏的腦袋被打偏,臉頰很快腫脹起來,還留著一個明顯的巴掌印。
她又驚又懼,慌亂的搖著頭,眼中熱淚不停滾落,「相公,你聽我解釋,我沒有」
王生揪著陳氏的頭髮,將她一把扯下了床,一聲暴喝:「捉姦在床,賤人還敢狡辯?!」
陳氏頭髮散落,臉頰上的巴掌印鮮紅奪目,她跪在王生腳邊,流著淚蹙著眉,緊緊抓著王生的衣擺,苦苦哀求。
「相公,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嗚我一醒來」
王生並不想聽她的解釋,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事實。
一陣吵吵嚷嚷後,在陳氏撕心裂肺的哭喊和辯解聲中,她被王生趕出了府邸,一把推搡到了院外。
大門砰的關上,留給陳氏的只有一扇厚重的木門,她不停拍門,哭著哀求王生給她證明清白的機會。
可王生毫無留戀,眼神冰冷無情,背影決絕。
作為被戴綠帽子的男人,這樣的反應似乎在情理之中。
可他太過主觀臆斷,完全不聽陳氏的分辯。
這是一個極度自我的男人,他永遠將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他和陳氏的這段感情里,稍有不順心,那麼受到不平等對待的、承受一切的,只會是陳氏。
紀林蘇高坐牆上,一腿屈起踩在牆頭,另一腿悠閒的晃蕩著,歪著腦袋,看向跪在門外的陳氏,漫不經心的出聲:
「為不愛你的男人掉眼淚,值得麼?」
陳氏差點哭到虛脫,兩隻眼睛已經哭腫了,視線一片朦朧。
她茫然抬頭,看向聲源處,發現牆頭正坐著一名少年。
少年眉眼間滿是肆意輕狂,姿態悠閒,像是一隻游離於塵世間的的貓,亦邪亦正,神秘莫測。
陳氏一怔,隨後又反應過來,連忙為王生分辯,「相公他是愛我的,只不過一時被怒氣沖昏了頭腦」
紀林蘇有點無語。
都被王生當眾扇巴掌,還被掃地出門了,還惦記著那死男人,為他說話。
紀林蘇循循善誘,繼續引導陳氏看清真相。
「你何必自欺欺人呢?他若是真的愛你,就不會和美嬌娘夜夜在書房尋歡作樂。
而你清清白白,他卻勃然大怒,絲毫不聽你的解釋,這對你來講太不公平了!」
陳氏繼續搖頭,看向紀林蘇的眼神帶上了不贊同。
「我相公只我一人,本就讓許多女子羨煞不已,至於那位妹妹應當是他一時糊塗,待他氣消了,一定會聽我解釋的。」
紀林蘇深吸一口氣,太陽穴隱隱跳痛。
「他是贅婿,本該就只你一人!更何況如今家財地契都在他的名下,你這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如果你捏著一切錢財,你哪怕養十個八個小白臉,他也敢怒不敢言!」
「這話可說不得,簡直是不守婦道,冒天下之大不韙!」
陳氏非但不聽紀林蘇的勸,反而還擰眉,義正言辭的教育起他來。
「這位小兄弟,你怎能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想法?
我相公敬我愛我,所以我才願將一切交予他,他對我情深意重,旁人自然無法切身體會」
陳氏絮絮叨叨,說起她和王生的曾經來。
紀林蘇聽得頭疼,連忙打斷她,「可他打你!」
陳氏:「相公他只是太過生氣,所以才打了我,他不生氣的時候,一向是對我很好的。」
陳氏說著,臉上甚至帶上了幾分甜蜜。
紀林蘇差點暈厥過去,連忙瘋狂掐著自己的人中。
戀愛腦怎麼這麼難殺?!
他仰天長嘆。
「戀愛腦一生之敵!」
紀林蘇沒有想到,天下無敵的他,終於也遇到了無法戰勝的對手。
景婪立在紀林蘇不遠處,衣袂飄飄,嗓音清冷淡漠,「很正常。愛會使人變得盲目。」
盲目到看不到對方的一丁點兒缺點,或者說,哪怕那是缺點,在他們眼中也被美化成了可以包容的存在。
他們無私的奉獻自己的愛,哪怕對方並不完美,也義無反顧,在所不惜。
就像飛蛾撲火一般,在清醒中沉淪。
紀林蘇聽到這話,表情有點驚悚,「你怎麼幫她說話?你該不會也是個戀愛腦吧?!」
紀林蘇無法理解。
唯一的解釋,能和戀愛腦共情的人,多半也是個戀愛腦。
景婪沉默的盯著紀林蘇,好半晌才低低開口,「如果對象是你的話,可以。」
低低的絮語眨眼間就飄散在了風中。
但那話語卻仍在紀林蘇耳畔清晰迴響。
少年微微瞪大了眼睛,有點錯愕的望著景婪,「這算是明示麼?」
「嗯。」景婪並不看他,臉別了過去,像是被遠處高飛的鳥兒所吸引。
紀林蘇看不到景婪的面部表情和眼神,但是當景婪把腦袋轉過去時,耳朵就完全暴露在紀林蘇的視線中。
那隻對著紀林蘇的耳朵,紅得幾乎要滴血了。
紀林蘇呆住。
一時間心緒複雜萬千,難以理清頭緒。
少年盯著男人紅紅的耳朵,嘴角慢慢彎起,無奈又好笑。
高牆之下,陳氏雖然聽不懂什麼叫戀愛腦。
可牆上的少年和那位道長聊著聊著,之間的氣氛就變得曖昧起來。
陳氏身為明眼人,哪能看不出來其中苗頭。
分明是郎有情郎有意的。
再一想到自己被相公趕出家門,當即悲從中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紀林蘇被陳氏的哭聲驚醒,苦惱的嘆了口氣。
這是絕症戀愛腦,該怎麼治癒她?
風好大他好怕。
紀林蘇還沒出言安慰她,巷子那頭,忽然走出來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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