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吉爾伯特第一次聽到陳宴說戾氣這麼重的話。七色字小說網http://m.qisezi.com
往常,陳宴在他面前表現得僅僅只像是一個有賊心沒賊膽的商人,做事情手段柔和,並且表現出了對暴力手段的抗拒——陳宴總把那奇怪的光頭大個子帶在身邊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在極力避免衝突,即便掌握著相當程度的暴力,也僅僅只用這些暴力進行防禦而已,從未使用這些暴力達成任何目標。
現在陳宴想要使用暴力,這是好事,說明他開竅了,也說明他們的合作能夠更進一步。
托馬斯·吉爾伯特不自覺的嘴角微微上揚。
藉此機會,他說不定能知道陳宴傍上的靠山是誰。
最近機械蜂巢里風頭正緊——
當初物流中心剛剛建立時,被前戴斯島拓荒團團長,現機械蜂巢警務部門的負責人巴爾·達克羅德下放到人們手中的權力,在短短兩天之內被收回去了一大半
荷槍實彈穿著裝甲的工蜂們重新進入機械蜂巢內部各個區域的大街小巷裡維護治安,物流中心也對進入航空港海關的物品進行了一波嚴查,並殺了幾隻不大不小的雞,收繳了幾個倉庫,用這種不可思議的野蠻行徑來警告其他所有人——他們在玩真的。
他們不在乎害怕了的商人和幫派攜款離開戴斯島,正如同擁有大量資產的商人和幫派不在乎底下有任何一個工人甩手不干。
擁有資產的團體害怕掙不著錢,但已經有了如今這個體量的物流中心明顯不怕。
於是前者有了致命的軟肋。
在這樣的情況下,在物流中心內部擁有一個靠山變得非常重要,那能增加一個作坊在戴斯島的生存概率,而在戴斯島這種時間堪比金錢的地方,每多生存一秒鐘就代表著多賺幾個便士——這才是最重要的。
「說來聽聽。」托馬斯·吉爾伯特回答。
陳宴簡單說道「我一個兄弟,被蘇卡不列顛人砍了只手,在b區。」
托馬斯·吉爾伯特看了一眼遊戲廳里不遠處站著的幾隻鬥牛犬,猶豫了一下,說道「見面說吧。」
……
幾分鐘後,b區某個街角,托馬斯·吉爾伯特扔掉菸頭,示意身邊幾個小弟跟上,然後來到陳宴身邊,瞅了一眼陳宴身邊的斯沃姆,說道
「這事情不好搞,是咱們壞了規矩在先。」
陳宴沒有看他,只是朝著之前電話里說的那個位置前進著
「怎麼說。」
托馬斯·吉爾伯特明顯對陳宴現在的狀態有點不適應,看了看陳宴那身訂做的黑棕色紳士服,又點了根煙,說道
「在一條街道上做生意,就要跟這個街道上的幫派打招呼,就像是你到了別人家裡,就要先問人家能不能進門,如果不打招呼直接進門,還跟門內的女人們眉來眼去,自然會受到房子主人的懲罰。」
陳宴沒說話,只是不耐煩了。
托馬斯·吉爾伯特明顯沒有注意到這種不耐煩,繼續說道
「生意分兩種,正經的和不正經的。」
「正經生意不需要經過幫派允許,只需要走物流中心的流程,拿到了營業執照,租到了蜂房,就能開門營業。」
「不正經的生意,就有很多說頭
按照機械蜂巢下面幾個區約定俗成的規矩,如果想在一條街上做不正經的生意,須得先在這條街的幫派里有熟人,通過熟人向這條街的代理人打招呼,送見面禮,如果對方允許,只需要繳納一部分保護費,就可以在這條街上做生意。
如果不認識熟人,身邊也沒有人在這條街上有關係,基本上就沒辦法在這條街做生意了。
當然了不認識熟人的情況是很少的,因為有人專門做這個熟人生意,也算是中介的一種了,通常是些幫派大佬和物流中心的官員,他們面子大,手裡要麼有錢要麼有權,底下的其他幫派自然也不會不給他們面子。」
陳宴
「你帶了槍沒有。」
托馬斯·吉爾伯特的腮幫子動了動,將菸頭摁滅在身邊的某扇白牆上,說道
「當然帶了,那是我們吃飯的傢伙……阿偉犯的忌諱更嚴重,他不僅不認識人,在進入別人的街道做生意時不跟人打招呼,做完生意之後還挖人家牆角——他想用大價錢買通人家的銷售人員,通過人家花費很大代價打通的銷售渠道來賣他的貨!」
阿偉做的這些事情,要是放在平時,托馬斯·吉爾伯特多少要稱讚一聲「人才」,但現在不一樣,因為阿偉已經把事情搞砸了,風頭正緊時搞出了這麼大陣仗,如果被工蜂們發現,沒收財產不說,少不了幾十年的牢獄之災。
毫無疑問的是,阿偉玩脫了。
托馬斯·吉爾伯特瞥了一眼陳宴的臉色。
而很顯然的是,老闆並不認為阿偉玩脫了,他現在想要去給阿偉報仇,就是對他想法最好的證明。
報仇是對的,混江湖的應該有自己的脾氣,如果小弟被人砍了,老大當場就決定當縮頭烏龜,以後誰還敢跟他?
托馬斯·吉爾伯特心想,雖然自己現在出於利益考慮勸陳宴不要去,但如果陳宴最後真的就這麼蔫吧了,他就得想辦法從陳宴手底下跑路了。
他繼續勸道
「我昨晚跟阿偉見面的時候還告訴他,別看b區人多,幫派的領地意識不比上面幾個大區差,而且b區的人大多數都是非帝國的外鄉人,比帝國人野蠻多了,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我已經打聽出來,留下阿偉的那個蘇卡不列顛人在道上被稱為喪鬼,前段時間在幫派械鬥中被人砍掉了半張臉,後來通過智械手術改了麵皮子,因為找的是赤腳大夫,所以傷到了麵皮子裡面的神經,有些瘋瘋癲癲。
這人因為腦子有毛病,所以特別狠……但其實我們沒必要跟他較勁,因為他蹦躂不聊多久了。」
陳宴停下腳步,看向托馬斯·吉爾伯特。
後者見自己的苦口婆心終於讓陳宴有所遲疑,終於輕輕鬆了口氣,快速點上一根煙,略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
「最近風聲緊,大家都很謹慎,傳說物流中心的工蜂們要重新在每條街道開設警務蜂房,這樣一來幫派就很難過了……不至於一下子沒得玩,但無論如何至少是多了一份供奉,而且這供奉還不一定時時刻刻都管用,因為物流中心要有大動作了,工蜂們雖然有點小權力,但在大勢前還是身不由己。」
他看著陳宴,心存試探
「你肯定比我清楚。」
陳宴知道他在試探,也不否認自己比他更清楚。
之前克萊恩已經說過,物流中心很快就要經歷一場大的改制,是涉及到很多人利益的大變革。(第835章及之前)
而現在,這場變革已經開始,並且明顯是自下而上的——從托馬斯·吉爾伯特的描述來看,這場改制最先開刀的是幫派,而不是幫派們背後依靠的官員們。
托馬斯·吉爾伯看陳宴面色如常,立刻明白,陳宴一定知道這件事。
『果然如此。』托馬斯·吉爾伯特心想『陳宴知道這件事,而且恐怕不僅僅只是我所見到的……得想個辦法讓他告訴我才行。』
想到這裡,托馬斯·吉爾伯特勸道
「所以,咱們現在即便不跟喪鬼發生衝突,就憑他做這些事,過不了幾天也會有工蜂端著噴火槍來收拾他……早死晚死都是死,咱們沒必要再把自己也搭進去。
給他幾個錢,把阿偉贖回來,只要人命還在,其他都是小事。」
陳宴依然沒說話。
眼看到了地方,托馬斯·吉爾伯特內心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他之所以此時此刻還堅持站在陳宴身邊,一是因為被安迪爾·奧瑞金諾森騙著簽了無法反悔的合同,二是因為除了陳宴之外,他實在找不到能夠直達物流中心的關係了——在這個關鍵時間點,即便手裡有幾十萬鎊也送不出去,因為現在人人自危,拿錢也換不來關係。
托馬斯·吉爾伯特心情很複雜,而作為一個實踐派的投機者,他決定見機行事。
喪鬼的幫派駐地在一座小酒館裡,正如每一個蘇卡不列顛人組建的幫派一般,酒吧面積不大,內部白熾燈下煙霧繚繞,角落裡傳出的靡靡聲和幫派小弟們互相吹牛皮的髒話聲、大小聲和低俗笑話聲混在一起,讓正常人一秒鐘都不想多做停留。
陳宴和剃刀黨一行人的到來讓各種嘈雜的聲音降低了些。
「阿偉呢。」
人群中走出一個戴著面具的人,隨著他開始說話,那張面具開始扯動,但完全達不到肌肉運動的狀態
「你……」
他剛說出一個字,旁邊正要看熱鬧的小弟們忽然感覺一陣微風拂過臉頰,隨即一陣血腥味撲鼻而來,有溫溫熱熱的液體濺到了臉上。
其中一個下意識的舔了一口嘴角。
喪鬼還站在那裡,只是腦袋已經沒有了,而他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沒人知道那身影何時又是如何出現的,也沒人知道那身影到底是否做了什麼,大家就只知道喪鬼已經沒了命。
這一刻,整個酒吧里的氣氛下降至冰點。
「軲轆軲轆……」
喪鬼的腦袋在地上滾過的聲音成了蘇卡不列顛幫派的催命符,而隨著陳宴一腳踩上去,催命的魔音戛然而止,繃斷了眾人腦袋裡那根恐懼的弦。
有除了血腥之外的腥臭味在酒吧里蔓延開來。
陳宴看向一個蘇卡不列顛人,如剛才一般再次問道
「阿偉呢。」
那人立刻僵硬轉身,恐懼竟壓過了他求生的欲望,以至於他扶著阿偉折返回來。
「老大……」
阿偉拿著他斷了的右手,臉上已經沒了血色,嘴唇上結滿了乾裂的血痂,身上的紳士服尚且算是乾淨,襯的那殘缺的腕口看起來更加猙獰。
陳宴扶住他,說道
「你聯繫的那個銷售呢?」
阿偉看向酒吧的另一頭。
一個蘇卡不列顛年輕人顫抖著走了出來。
陳宴看著他的樣子,問道
「阿偉沒了手,你怎麼一點事情都沒有。」
年輕人沒來得及說話,就已經得到了和喪鬼一樣的下場。
阿偉看到了,阿偉沒有很開心,只是內心感激,因為有人替他報了仇——他之所以沒了右手,就是因為那個蘇卡不列顛年輕人把他們兩個之間的交易告訴了喪鬼。
陳宴看著煙霧中如同惡鬼一般的斯沃姆,點了點頭,然後扶著阿偉轉身就走。
沉悶的撕裂聲中,剃刀黨一行人緊跟著陳宴出了小酒館。
陳宴站在小酒館外面,從神色僵硬的托馬斯·吉爾伯特胸口口袋裡掏出一盒煙,抽出兩根,一根送進自己嘴裡,一根給阿偉點上。
阿偉雖然因此時發生在小酒館裡的屠殺而恐懼,但依然對此舉動十分受寵若驚,急忙用幾乎脫力的左手去捂火。
陳宴拍著他的肩膀「沒關係,你跟著我,咱們就是兄弟,你為我丟了一隻手,我就一定會想辦法再給你一隻手。」
阿偉點頭,聲音微弱「謝謝老大……」
陳宴指著小酒館,對托馬斯·吉爾伯特說道
「這是你們幹的。」
托馬斯·吉爾伯特恍然大悟,原來找我來是背黑鍋的。
如果不是有托馬斯·吉爾伯特及時攔住,剃刀黨的小弟們多少要說點什麼。
「這是我們幹的。」
托馬斯·吉爾伯特立刻承認,並心念電轉這事情有好有壞,壞處在於必定會有工蜂介入,好處在於憑白得了一塊陀地,而且這屠殺的名聲如果傳出去,對周圍的幫派都是震懾,這片陀地會很穩固……
托馬斯·吉爾伯特看了一眼小酒館,沒想到陳宴會這麼做。
而那個大個子……那個叫斯沃姆的大個子,原來並不是普通的武器,而是一隻毋庸置疑的恐怖怪物!
陳宴噴出一口煙霧,問道
「剛才那個喪鬼,在哪裡做的手術。」
面對陳宴突如其來的疑問,托馬斯·吉爾伯特立刻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回答道
「是一個叫烏鴉的亞裔赤腳醫生,原本在亞楠市做苦汁生意,不知道怎麼回事跑到戴斯島……他收費很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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