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朝陽,幾縷晨風,已是化開了冥冥的薄霧。只聽得屋外幾聲歡騰的鳥鳴,看來又是一個艷陽天了。
北川打著哈欠拉開帘子,晨光迎面照來,他只好眯上眼睛,心裡卻忍不住苦笑:天氣預報說是雨雪天氣,最後竟是陽光明媚。看來這不靠譜的天氣預報,終究還是信不得的。
他正了正頭頂歪歪扭扭的睡帽,又覺得有些熱,索性直接摘下來,露出亂蓬蓬的頭髮。北川冬天睡覺的時候都喜歡戴睡帽,不然耳朵露在冷氣里,會凍得睡不著。
他看了看手機,已經快要九點了,鬧鈴早在一個小時前就響過,被他在睡夢裡不知不覺地關了。宿舍里只剩楊洋還在蒙頭大睡,大成和雲澤都已經出門,估計上午一二節有早課。
這就是睡覺睡到自然醒嗎?北川深深吸氣,頓時覺得心情無比清爽。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那麼舒服的一覺了,沒做噩夢,沒有幻覺,沒有提心弔膽,沒有心神不寧,一覺過去,仿佛把這些天心裡積攢的種種負面情緒全部消除了,實在很神奇。
不過這應當算是申屠倩的功勞。昨晚兩人分開前,申屠倩在北川的腦門上點了一下,還叫他回去睡前念一段金剛經。北川很是納悶,但看申屠倩一臉認真的樣子,不由地用了幾分心思,在睡前用手機百度了一下,先是搜到了《金剛經》原文,但由於經文實在太繞口了,才看幾句就沒有了耐心,他又開始看相關的百度推薦,找到了另外一部《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卻還是讀不下去。
北川不禁有些沮喪。傳說有些人一看到經文的時候,總有種一見如故的親切感,如同賈寶玉看見林妹妹時,張口就是「這個妹妹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就是所謂的「佛緣」吧。像自己這樣看見文言文就頭大的典型理工男,估計沒什麼戲了。
沮喪歸沮喪,百度推薦還是很良心的,一連介紹了好幾部心經,但北川讀後都忍不住咂舌。最後搜尋引擎估計也絕望了,竟然推薦了一首謝娜唱的歌,叫《菠蘿菠蘿蜜》,北川聽了聽,那傢伙,唱的什麼鬼玩意兒,於是趕緊退了出來。他也不找經文了,玩了會兒手機,覺得有些睏倦,眼一閉就沉沉睡去。
但是從他現在神清氣爽的狀態看來,昨晚那一覺的質量還是很高的。也算應了那句古話: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見皆佛。這樣一想,先不管這句話到底對不對,北川趕緊雙手合十,心裡暗暗念著:「求佛祖繼續保佑」。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一聲奶里奶氣的吟詩聲忽的從隔壁陽台上飄過來,北川循聲看去,看見一個身穿睡衣腳踩人字拖還梳著小辮子的青年,正抬著一本詩集深情朗讀。他背著一隻手,三吟一步,不時偏頭琢磨幾句,倒是讀得津津有味。
北川咧嘴一笑,朝著那青年張口呼到:「屁!明明是紅酥手,黃藤酒,兩個黃鸝鳴翠柳。」
那人叫王陽,外號老王,住在北川隔壁,典型文藝青年。天天朗誦古詩詞,擾得周遭人心煩的時候,還會和人斗一鬥嘴,來場「君子之爭」。打架動手倒從來沒有,照他自己的說法,與人拳腳相向那是蠻人才做的事,讀書人向來不屑如此。
老王愣了愣,朝北川這邊看去,頓時來了氣:「瞎說!分明是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你這胡亂搭配,簡直是壞了兩首好詩的意境!」
北川看王陽一本正經氣呼呼的模樣,當真像個古代的文人學究,心裡一喜,繼續開著玩笑:「說著押韻就好嘛,這可凝結了百度吧友的心血和汗水呢!再比如這句「長亭外,古道邊,一行白鷺上青天」,不也挺好聽的嘛!」
「荒唐,胡鬧!長亭古道邊上,哪裡有白鷺?硬湊起來,實在難登大雅之堂!」王陽搖著頭,小辮子動得輕快:「我勸你快快別去貼吧了,中國腦殘千千萬,百度貼吧占一半,再去哪裡沾染寫歪風邪氣,你恐怕就被他們同化了!」
「你這句』腦殘千千萬』,難道就拿得上檯面嗎?」北川心情甚好,繼續和王陽鬥著嘴。
「這句自然不行。」王陽眉目間閃過一絲飛揚的神采,把書輕輕一合,頗有幾分讀書人的氣度:「中國古代文學精妙高深,哪是人人都能懂的?」
「哦?」北川故作驚訝:「我昨日偶得一佳句,正愁無人來鑑賞,看王兄如此雅興,可否請你評論一二?」
王陽一笑:「你說。」
北川清了清嗓子,把雙手放在嘴邊,深深吸氣,腮幫子圓鼓鼓的,吼出了十二分貝的聲響。
「汪洋濕沙壁,暮幽曉寂寂!」
說完他哈哈笑著,立馬跑回宿舍,窗簾一拉,卻不見了蹤影。
王陽眉頭微皺,嘴裡反覆吟誦,忽然像是想通了什麼,臉色瞬間鐵青下來,氣得直拍大腿:「爾等小賊,不學無術!不學無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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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北川上午三四節,下午一二節都有課,前段時間在醫院裡呆了一個星期,本就落下不少課時,要是繼續神神叨叨不好好惡補一下學業的話,估計期末是要掛科的。這樣想著,他趕忙跑去四食堂買了一個華夫餅,叼在嘴裡,然後急匆匆地向上課教室跑去。
三尺講台,一張方桌,後面站著一個上了年紀的講師,正不緊不慢地抬手在黑板上抄著板書。
講台之下,一間不大的教室里,坐著好些學生。通常來說,坐前排的學生都是學霸之流,可以把無聊透頂的課程聽得津津有味,時而頷首微笑,時而撫掌稱絕,興致高了還能和老師當堂交流一二,乃是老師眼裡最為積極上進的好苗子;坐在中間一排的則是絕佳的聽眾,默默之中對老師的一字一句可以心領神會,也是善於學習的優等生;至於後排情侶間偷偷的打情罵俏,宅男看著手機不時露出猥瑣一笑,俊男靚女們梳著頭抹著粉,看著時間急躁地等待下課外出,老師也是全然不管的。
大學嘛,不同於高中,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老師實際上也教不了多少有用的東西,最關鍵還是得靠自己去學。再說了,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有的人在學術科研上可能碌碌無為,轉而去做生意反倒成了人見人愛的業界一枝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未來怎樣,誰又能說得准?
北川也不管那麼多,火急火燎衝到教室之後,眼見第一排有個空位,心裡也懶得再去找其他零零散散的位置,就直接坐下來,拿出課本,一門心思鑽進書里,認真學習起來。
老師轉過身瞥了一眼這個姍姍來遲的不速之客,見他坐在前排認真學習,也就暗笑了一聲,不再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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