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之殤 第四十五回巧練兵士深得軍心

    天邊第一縷陽光輕輕掃到了陳劍微閉的雙眼,眉角微動,陳劍緩緩睜開了眼睛。

    再次眯了眯眼,略微習慣了光線的轉變之後,陳劍站起身,重新審視了一眼腳下的撻雪大營。

    裊裊炊煙,正在風中微微擺動,整個大營還是寂靜無聲,偶有幾個兵士來回穿梭。

    看來,他們並沒有進攻的打算。

    迴轉身,陳劍加快步伐,向死囚營掠去。

    在經過死囚營所在的山脈頂峰時,陳劍停下腳步沉思了一番,很快,他撕下一塊衣角,縛到了一棵樹上,隨後便匆匆往山下跑去。

    營地內,士兵們都已經在操練場安靜等候,陳劍來不及回房,便匆匆走上高台開始點卯。

    昨天的那頓板子很有用,後勤伍的今天一早便來到了操練場,整個操練場上的數百士兵也鮮有人交頭接耳,只是都靜靜地抬頭看著這個剛剛上任一天的新官。

    沒想到紀律這麼快就有所改善,陳劍心中寬慰。

    很快點卯結束,陳劍宣布了今天的操練任務。

    「在這座山的某棵樹上,我綁了一塊布條。現在,你們所有人按伍為一個整體,去找到我所標誌的地方。你們速度要快,最後到達的伍,每個人加操一個時辰,記住,要每個伍所有的人都到達才能算成功,有一個拉下的就算淘汰!」

    這麼座大山,要找到一棵樹,談何容易?眾人對陳劍的命令都有些不解。

    陳劍見眾人不動,皺皺眉頭,「現在開始計時,二個時辰之內沒有到達目的地的隊伍,也全都加操!」

    看著陳劍絲毫不容商榷的口氣,士兵們沒有辦法,硬著頭皮三五成群往山中跑去。

    先鋒伍的五個人擔憂地看了眼徹夜未歸的陳劍,搖搖頭,跟隨大部隊衝進了山里。

    後勤伍的人,明顯體力不支,跟在大部隊後面哼哼哈哈地,很快便被甩開好大一段路。

    陳劍看看後勤伍那幾個人大汗淋漓,歪歪扭扭地跑著,不禁苦笑一聲。

    良久,陳劍突然發覺了什麼。

    那個一直黏在自己身邊的唐凌呢?

    而此時的唐凌,正在沈正面前發牢騷,說陳劍才掌管兵權第一天,就廢除自己以往的規矩,讓他在眾人面前下不了台。

    沈正聽著唐凌的抱怨,黑著臉一直沒有說話。

    身邊的蔡平宇冷冷道,「軍隊裡只有軍紀,哪裡來的規矩!況且,唐營長的規矩不就是讓孝敬你的人享清福,跟你作對的人去送死?」

    唐凌見蔡平宇一臉譏諷,趕忙否認,「哪裡的事情,屬下只是按需給他們分配崗位而已。」

    沈正擺擺手,「好了!唐凌,很多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你在營地里的那些齷齪手段我也不想深究,不過如果你再糾纏,休怪本將軍依法辦了你!」

    唐凌看著一臉鐵青的沈正,眉目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恨意,不過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惶恐。

    見唐凌的神色,蔡平宇嘆了口氣,「如果唐營長覺得此時呆在死囚營有損你的顏面,不如這幾日留在沈將軍這裡,等撻雪撤軍之後再回去,也免得陳劍處處駁你的面子。」

    唐凌見沈正完全不搭理自己的「冤屈」,碰了一鼻子灰,便按照蔡平宇的意思,索性在沈正的營地里住下了。

    陳劍在士兵們上山不久之後便獨自一人進了山,躲在暗處看著士兵們的反應。

    有些伍的士兵們,都聚在一起,如無頭蒼蠅,四處亂竄;有些伍的士兵,則意見不一,有人往東,有人則往西,很快便走散了;有些伍的人,體力明顯落後,只一會,便氣喘吁吁,紛紛坐到地上起不了身。

    陳劍看著這群人,心中陣陣發涼,如果真有外敵侵入,這樣的士兵,真的只能是送死的命。

    不過,也有例外的。

    陳忠良帶領的先鋒伍,速度明顯比其他伍的人快。

    五個人向著同一個方向,一字排開,每個人橫向相距大約六丈距離。

    大家步調一致,每個人負責查看自己左右各三丈距離的樹木,從山腳開始,繞著軍營齊步推進。行進一圈之後,返回起點,隨後最低位的人走到最高位的人所在的位置,整個隊伍向高處推進。

    這種方法,讓陳劍微微點頭。這樣,不僅人不會散,也能最大程度地擴充查找範圍,提高了尋找的效率。

    四個時辰左右,所有的隊伍回到了操練場。

    看著操練場上都疲憊不堪橫七豎八癱倒在地上的士兵,陳劍的臉上卻一直陰雲密布。

    後勤伍的一行人是最後到達的,他們個個臉色發青,全身被汗水浸濕。

    其中一人,進了操練場後便一直看著陳劍,很久之後,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我們有話要說。」

    「說!」陳劍看著他,不多說一個字。

    「行軍打仗,各有所職,我們後勤伍的只是給士兵準備伙食而已,又不上戰場,平日裡操練的時間也比其他人少,體力有所差距也是理所當然。如今大人如此安排,我們後勤伍的豈不是每日都要加操?這不公平。」

    「正因為你們的體力與其他士兵有所差別,所以才要加操。一旦敵軍來犯,你覺得他們會因為你們是後勤伍的就對你們網開一面?」陳劍連眼都不抬一下。

    「怎麼可能?敵軍要進攻的是三屏鎮裡的沈將軍,怎麼會來攻打我們這些死囚?」那人還是說出了這兩天一直纏繞心頭的疑問。

    「不可能不代表不會。命只有一條,你打算拿來賭嗎?」陳劍盯著他。

    那人怔了一下,似乎並不服氣。但是看著陳劍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嘟嘟囔囔回到了自己的隊伍。

    陳劍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還癱在地上的兵士。

    部分人察覺到陳劍的神色,心頭一緊,紛紛站起身來。

    很快,數百名士兵便列隊完畢。

    「我知道你們對我的決定有懷疑,那麼我不妨告訴大家。前幾日,我前去撻雪敵營查探,帶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陳劍緩緩開口。

    看著眾人意興闌珊,陳劍打算孤注一擲,激發他們的鬥志。

    眾人聽陳劍說撻雪大軍的消息,馬上收斂了疲累的神情,一個個緊張不已。


    「撻雪大軍此次有計劃通過我們死囚營進攻沈將軍的大軍。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具體的計劃是什麼,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這個死囚營已經引起了撻雪的注意。」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很多人開始面露驚恐之色。

    「但是,這個消息到底是真的,還是撻雪在故布疑陣,我們並不知道。戰場上瞬息萬變,敵軍的情況也無時不在變化。萬一真有情況發生之時,我不求你們衝鋒陷陣,只希望你們都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我們都是身犯重罪的囚犯,既然朝廷給了我們一個機會,我們就要把握住這個機會,儘量保住自己的命。」

    陳劍的話,讓士兵們都低下了頭。

    其實大家都知道,進了這個死囚營,生死已經不在自己的控制能力之內,很多人都只是想活一天算一天,真的到了開戰的時候,也只能是認命了。

    如今,陳劍的話,似乎讓大家對「活著」又有了一絲期許。

    「今日給大家的訓練,不單單是要鍛煉大家的體力,還有一個目的是讓你們儘快熟悉我們身處的山脈地形,萬一敵軍來犯,我們就算逃跑躲藏,也能快人一步!」見眾人的神色有些緩和,陳劍頓了頓,繼續說道。

    士兵們面面相覷,這層意圖,他們根本沒有理會到。

    「今日的任務,大家都能克服困難,努力完成,我比較滿意。尤其是後勤伍的人,雖然全程都落在最後,但是沒有一個人中途放棄,我深感欣慰。」

    後勤伍的人正準備著接受加操的懲罰,突然聽到陳劍在誇他們,一時間都愣住了。

    「但是!」陳劍神色一轉,「今日,你們所有人都要接受懲罰,加操一個時辰!」

    陳劍的話,讓下面的士兵們炸開了鍋。

    眾多不解的眼神,投向陳劍。

    「原因是什麼?」陳忠良走出隊列,質疑地看著陳劍。

    陳劍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隨後迴轉頭對著台下的士兵,緩緩開口。

    他的語氣中,有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整個過程中,你們每個人都很好地聽從了我的命令,以自己的伍為一個整體,但是,你們都只顧著自己小團體的利益,而沒有任何一個人考慮到整個團隊!」

    陳忠良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他抬頭看著陳劍,欲言又止。

    「你們應該知道,我們死囚營不過區區數百人,又都是一些沒有經過作戰訓練的死囚,你們憑什麼以為,你們在撻雪敵軍的鐵蹄下,可以活命!」

    「我不是神,我也只是一個死囚,區區幾天之內,我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能耐讓你們所有人都能活下來!」

    「所以,要想活命,只能靠你們自己!」陳劍停了一下,看著眾人神色各異,繼續緩緩道,「你們沒有實戰的經驗,沒有卓絕的輕功,你們只能依託他人,大家擰成一股繩,才能有更多活下去的機會。」

    「而今天,大家的表現,讓我很痛心。每個伍都是各自為政,完成任務後也都只是匆匆下山,沒有一個人主動為還未到達的隊伍提供信息,為他們引導方向。」

    「你們當中,只要有一個人能夠想辦法為還在東沖西撞的隊伍發布目標地的信息,那麼整個隊伍完成任務的速度將大大提升,你們也可以完全免去在操練場等待其他隊伍的時間。」

    陳劍的話,讓士兵們心頭一動。

    他說的不錯,在今天的操練中,每個人都只求著儘快完成任務,而完全沒有考慮到旁人。

    也許,這也正說明了,到真正與敵軍作戰的時候,他們所考慮的,也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命,而完全不會去考慮整個死囚營的安危。

    但是,每個人也有自知之明,要想離開死囚營獨自活命,談何容易。

    看著士兵們低眉沉思,陳劍知道自己說動他們了。

    「所以,我們要認清我們的目標,活著,是我們最後也是唯一的目標。只有保全了死囚營,我們才有機會活命!在今後的操練中,我希望看到大家傾力合作,團結一致!」

    「是!」回應聲整齊嘹亮。

    「好!」陳劍見眾人志氣大漲,心中喜悅,「現在加操,每個人繞著營地跑十圈!」

    「踏踏踏!」,整齊劃一的步伐聲響起,再也沒有了質疑之聲。

    看著士兵們有序地列隊操練,陳劍的嘴角浮上層層笑意。

    先鋒伍的五人加操完畢回到房中,看到陳劍正對著桌上的一塊布發呆。

    陳忠良走上前,細細看著陳劍注視的那塊布條,很快,他張大了嘴,「這是----地形圖?」

    陳劍微微一笑,點頭道,「陳大哥好眼力,看來你今天也留意了。」

    其餘四人圍上前來,不解地看著二人。

    「這是我們所處的這片山林的地形,我今日查看之後粗略繪下來的。」陳劍解釋。

    「繪這個做什麼?」錢守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擦拭著滿頭的大汗。

    「敵眾我寡,我們不能硬拼,只能智取。」陳劍皺眉,「這山中地形正好是我們可利用之處。」

    「你要怎麼做?」陳忠良抬頭望著陳劍。

    「這件事情還要勞煩陳大哥。」

    「我?」陳忠良不解。

    「行軍打仗陳大哥應該比我在行,我希望你幫我引導死囚營的兄弟到山上安置一些機關。」

    「機關?」

    「不錯。撻雪兵士對我們這邊的地形不熟,我們可以利用這些山勢的特點,埋伏一些機關,消耗他們的兵力。除此之外,我們還要提前勘察士兵向三屏鎮撤退的路線以及埋伏的地點,到時候便能更有效地躲開敵人的進攻。」陳劍神色凝重。

    「你連我們如何撤退都考慮好了?」錢守正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

    「實力懸殊,估計回天乏術。我真的沒有把握可以保住大家的性命。」陳劍嘆了口氣,一臉的自責。

    「撻雪真的會來進攻死囚營?」陳忠良還是不確定。

    「如今之計,只能未雨綢繆。這幾日,我還會照常前去撻雪營地打探。」陳劍按著桌上的布條,雙目中充斥著擔憂之色。「希望是我多心了。」

    「你每夜出門,不好好休息怎麼行?」蔣興宗擔心陳劍的身體。

    「蔣大叔放心,我會看顧好自己,畢竟,還有這數百人的性命。」陳劍望著門外,神色中,湧現著層層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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