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趙小璐的那一年,我十五歲。
十五歲對我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責任,意味著孤獨,意味著成長。
這一年,我拿到了高中的錄取通知書,那張紅色的薄薄的紙,讓我媽在病床上露出了最後一抹笑容,雖然她的臉色因為病痛的折磨而有所扭曲,但是,打開那張紙,看到在名字那一欄用鋼筆寫成的正楷字是我的名字過後,她長久不笑的臉上竟然有了一抹笑。她笑的時候很漂亮,儘管眼角很多皺紋,細細密密的,才三十八歲而已,她有著和她年紀不相符的蒼老和乾澀。
她病重,日夜疼痛不止,聲音已經非常微弱,但她笑著說,「我的兒子有出息。」
然後我把那張紙收起來用信封裝著,放在她枕頭下,我想那樣子她會安心一點。
她不知道,我是忍著淚水的,男人不能輕易落淚。可我拿著熱水瓶去接水的時候,還是哭了,熱水冒出來的熱氣像雲霧一樣慢慢往上升騰,迷濛了我的雙眼。我擦乾了淚水,在洗手池邊上抽掉了煙盒裡的最後一根煙。
我覺得這個時候只有抽菸能讓我覺得安慰。這是個奇怪的道理。我不知道那麼多人喜歡抽菸是為什麼,但我只是孤單。
抽完煙過後,我在洗手池的水龍頭下面捧了一碰水漱口,想要洗淨嘴裡的煙味,怕我媽聞出來。儘管這些日子,她的鼻子已經沒有這個功能了。
把熱水放回去,然後給她掖了掖被子,她睡著了,很難得的睡眠。我在她額頭上親了親,對床的病友看見我,對我無奈的笑笑。我一點也不想對他笑,為什麼要對我笑?因為同病相憐?草泥馬的,我不需要。我沒有表情地扯開視線,然後輕聲出了房門。
陳強在等我拿貨晚上去場子。
路過護士台的時候,一個護士姐姐叫住我,叫我回去休息休息,我對她笑,懂事的說好。然後她對我惋惜。我搖搖頭,沒說什麼就走了。
醫院的人都是掉進錢眼裡去了的,只有她不是,在醫院催醫藥費的時候,她在一邊幫我說話然後被主治大夫罵得狗血淋頭。
我做公交車去陳強說的地方找他,進門的時候他臉色不太好,嘴裡滿是粗暴的話,然後扔給我一袋搖頭丸,說,沈清見,這個東西賣再多,也沒多少錢,就你他媽這賺錢的速度,能趕上你媽醫藥費的消耗嗎?老子告訴你,醫院就是個黑洞,你要麼不治了,要麼就塞錢!
我沒說什麼,把東西裝進口袋裡,準備走了。
陳強見我沒什麼態度,急了,叫住我,然後走到我跟前,打量著我,我和他眼睛對視著,他嘴裡叼著一根牙籤,露出滿口被煙熏黃的牙齒吊兒郎當地跟我說,「當你是自家兄弟,給你指條明路,就看你小子有沒有這個膽子去賺那個錢!」
我手插在口袋裡沒拿出來,我嘴角抽了抽,回答說,「陳哥,算了,我還沒到那一步。」然後從他身邊走過。
我聽見背後傳來他的冷哼聲,「那就讓你媽在醫院裡痛苦吧!沒良心的小子!老子等你回來找我!」
我告訴你,他可不是關心我媽在醫院痛不痛苦,他是想拉我下水去給他賣毒品。碰搖頭丸已經是我越線了,因為我要給我媽買藥。
拿了東西,我準備去夜場,依舊是之前那幾個熟悉的地方。可上公交車之前,我腦海里回想起我媽那個主治大夫的話,那個腦滿腸肥眼裡只有錢的傢伙把我叫到他辦公室去,看都沒看我一眼,說,你媽醫藥費還欠著,你們想辦法交上吧,不然我也只有停藥了。
他沒有抬頭看我,如果他抬頭看我,會看見我眼裡是想要殺死他的光。
因為欠著醫藥費,早上護士停了給我媽的止痛針,沒有止痛針,癌細胞搞得她痛不欲生,她的呻吟聲,每一聲都鑽進我心裡,像一把把尖刀,刺在我心頭。
我望著南京的天空,看著這個城市的建築,看著公交車車輪上的灰塵,忽然覺得絕望極了。
陳強把一袋麵粉一樣的東西交給我的時候,有些任重而道遠地說,沈清見,大家都是出來混的,以後都是兄弟。
我隨意地笑了笑,說,謝謝陳哥。然後他很開心地介紹了幾個客人給我,留給我他們的聯繫方式,還叫我小心。
沒錯,我折回去了,折回去跟陳強說我願意干,只要有錢。
為什麼?不為什麼,只因為我需要錢。我媽需要錢去打幾百塊錢一支的止痛針,需要錢去買藥,就這麼簡單。
錢是個什麼東西呢?錢不是東西,為了他,有人出賣尊嚴,有人出賣肉體,有人兄弟親人反目。而我為了他,甘願墜入地獄。
很奇怪的是,拿著那袋東西,我竟然沒有害怕,按照陳強的說法,我把他們分成小袋,然後去說好的地點找顧客。他們都是老手了,很直接,拿了貨就給錢走人。其中還有個人說,兄弟,這么小就出來做?我點點頭,他很豪爽,說,又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得了,以後找你了。
八點多的時候,夜場還在預熱中,九點開始熱鬧起來。我摸了摸包里的東西,坐在原地等人上來找我。在這裡混熟了,大家都懂門路,只需要看一眼,眼神交匯,我就知道他是不是我的顧客。然後到走廊盡頭假裝抽菸,聊兩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做這個的呢?讓我想想,哦,是三個月前。主治大夫還沒確認我媽不能治的時候,他說,趕緊籌錢吧,做個手術。
十幾萬手術費和醫藥費,對於我來說絕對是個天文數字。但我並沒有跟我媽說,只是回家偷偷翻出她壓在床板下面的一張照片。那個人我看到過,在報紙上。南京有名的企業家,還有,重點是他姓沈。
有次班上一個同學說,喂,沈清見,我覺得我好想在哪裡見過你,讓我想想。我說,哥們兒,你想多了,我剛從外地轉來,你怎麼會見過我?過了很久,一起玩的時候他說,我覺得你和電視上那個男人很像,就是財經新聞採訪的那個叫什麼來著的人,你回去看看,昨晚上的。
不用他說,我已經看到了。當時我和我媽正在吃飯,看著當地的新聞,她忽然就關了電視,說,吃飯,看什麼電視。
但是只是一眼,我卻深深地記得那個和我眉眼相似的男人。晚上起床撒尿的時候,我看見她房間的等開著,然後在哭,我湊過去,透過門縫,看見她拿著一張照片看。末了,收起來,壓在床底下。
扯遠了,拿了那張照片,我到醫院找我媽,她看了照片,很鎮定地說,「我正要和你說這事兒呢。你去找他吧,他是你爹,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爹你誰嗎?他就是。以後媽不在了,他會養你的。」
我面無表情地說,「給我他的姓名和地址,不然我去找誰?」
我媽的表情凝固了,她臉上的失望很明顯,但她二話沒說,給我一張名片,說,就是這個地址,你去吧。
我拿著名片去找沈江的時候,他在開會,我在辦公室里等著他,看著他辦公室里的一切,我特恨他。我和我媽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他過的是什麼日子?
他回來的時候,看見我,很吃驚。當我說出我是某某的兒子的時候,他很快冷靜下來,然後吩咐秘書給我倒果汁。
我說,省了吧,我們開門見山。
他鬆了松領帶,皺眉,問我有事兒嗎?
我說,我要二十萬,馬上。
最後我拿著十萬塊離開他的公司,我站在公司大樓下,看著高高的寫字樓,那一刻我心裡想的是,來場地震吧,他媽的趕緊把這棟樓夷為平地。
我和沈江並沒有相認,我讓他拿錢,說去交我媽的醫藥費。他是個妻管嚴,能給我十萬,已經是大限。
拿了錢,我去醫院交了費,讓我媽做手術。我媽埋怨我,為什麼要問他要錢,我說,這是他欠你的,是他這些年欠你的。她低下頭沒說話。
酒吧人多的時候,簡直是群魔亂舞。這一個晚上的收益還不錯,袋子裡的東西銳減,我心想著今天可以早點回醫院照顧我媽,她夜裡疼得要命。
正當我要走的時候,我遇見了我這一生除了我媽意外,唯一愛的女人。
趙小璐。
當然,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她叫趙小璐。她穿著熱褲和背心在舞池裡跳舞的時候,我撇到了一眼,然後被她吸引。她臉上又那種桀驁不馴的表情,像一匹野馬,讓我有征服的欲望。
她喝了很多,喝到吐,然後出了酒吧,站在一棵大樹下面扶著樹幹狂吐的時候,我拿了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遞給她,她連謝謝都沒說一聲,喝了過後還給我,問我,「有煙嗎?」
我搖搖頭,說,沒有。
她抬起頭來的時候我看見她的臉,很乾淨,眼睛大大的,睫毛刷過,忽閃忽閃的,像兩把刷子。眼皮上畫了一條黑線,後來她告訴我,那叫眼線。
後來,她去商店買了一包煙,紫雲。然後我們坐在冰冷的台階上抽菸,她抽菸的樣子特別嫻熟,卻沒有一點風塵的味道。我們一共抽了多少呢?不記得了,反正一根又一根的接著,知道我腦袋發暈。
她對我嗤之以鼻,說,真不是個爺們兒。
我和她這輩子註定糾纏不清,就像那晚我們吐出來的眼圈一樣相互纏繞著,我和她,註定是要糾纏的。
只是我不知道,當我和趙小璐坐在台階上抽菸的時候,醫院裡,我那被癌細胞折磨的媽趁著夜深人靜,病房裡的病友睡著,陪床的人出去接電話的時候,悄悄推開了陽台的窗子,用小板凳墊著,爬上窗台,縱身一躍。
她終於脫了苦海。
她決心去死的前一刻,翻出枕頭下我的錄取通知書最後看了一眼。她沒有給我留下一句話。太平間應該是每個醫院最安靜,最陰森的地方。我來到這裡,只有滿腔的平靜,沒有一絲懼怕。死去的人,臉色都是蒼白的,失去了生命的顏色,就像一張蒼白的紙,那深深的蒼白銘刻在我腦海里。
偶爾看見高樓的時候,我抬頭看,心裡想,從七樓跳下來需要多久時間呢?
我不知道。
離開醫院的時候我什麼東西都沒要,只帶了那張錄取通知書。那是我媽對我最後的期待。
我媽的葬禮很簡單,很冷清,沒有親友抱作一團的哭聲,沒有聲勢浩大的送行隊伍,甚至沒有悼詞。我一個人站在告別廳里,因為沒有親友來,和幾個工作人員一起默哀過後,她被送去火化。我一個人在邊上給他燒紙錢和衣物,一句話也沒有。我想這世上再找不到一句話來表達的對她的愛。
抱著骨灰盒離開殯儀館,我抬頭望了望頭頂的天空,烏雲密布,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捨不得離去的靈魂在上空停留。
沈江來了,可他來遲了。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想說,此生不復相見。他給我一張銀行卡,我當著他的面掏出打火機燒掉,只對他說了一個字,「滾。」
我媽的後事處理完過後,陳強又找過我,他知道我家發生的事兒,說,兄弟,以後一起干吧!不然你怎麼養活你自己?
後來我就跟陳強一起幹了,他是個熱心的人,可就是爛賭,經常輸到沒飯吃的地步,欠了一屁股的債不說,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他也因此越做越大,而我,也在這趟渾水中抽不了身。陳強說,兄弟,我們是一條船上的,要掉下去,也是一起。
他說這些,我並不害怕,當初踏上這條路的時候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上帝說,得到一些,總要失去一些。
後來再夜場,我再也沒見過趙小璐,直到高中開學。
認識林棠,算是我人生十幾年比較開心的事兒,人說,人生得一知己足以,我相信林棠是我的知己,只不過我對她沒那麼坦誠。她的直來直去,她的大大咧咧,她的正直善良,讓我不敢對他說出那些秘密。又或者,我本就不想說。
她是個純淨的好姑娘,雖然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正蹲在牆角抽菸,還是不會的那種,可我知道,她是個好姑娘,我不想讓她那麼早就看清這個社會的黑暗和醜陋,一如林思遠說,她是一株長了渾身的刺的蓮花。她大大咧咧的外表下有一顆敏感而膽小的心,明明喜歡林思遠,卻一直沒敢靠近。
我就每天看著兩個人唱戲,有時候真的忍不住想戳穿了,可林棠那膽小的樣子,真讓我失望。我說,要不我給林思遠下藥把他送上你的床,吃干抹淨,生米煮成熟飯過後你對他負責。那沒出息的傢伙竟然連忙擺手說,算了,算了,這招太損了。
幸好我和趙小璐不是這樣。
是的,我在高中再次看見趙小璐,她穿著校服,化了妝,頭髮披在兩肩,看起來清純一些,只是言語甚是囂張,一打聽,她倒是十分出名。
林棠說,一看她就不是什麼好人。
我笑笑,說,我倒是覺得很有趣。
那天下課過後,我讓林思遠載林棠回家,在路上攔住趙小璐,笑著說了句,「嗨,好久不見。」
我胸口跳動的心臟讓我感覺自己還是活著的,還是有愛人的能力的。
她想了很久,才想起來我是誰,然後淡淡地說了句,「哦,是你啊,攔著我是要怎樣。」
我想也沒想,很流氓地來了句,還能怎樣,追你唄,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追你兩條街才攔住你。
然後趙小璐就成了我的女朋友,不好意思的說,是初戀。我們交往一年多的時候,恰好碰上我媽的忌日,我帶她去看我媽,她站在我媽墓碑前說,媽,你放心,沈清見我給你管著呢。
那一刻,我就知道,這個女人,我是要愛一輩子了。
她發現我跟陳強在做生意的時候,已經拉不回我了,在我面前哭了好多次,求我收手,我說,等我畢業,畢業了我們離開南京,陳強不會在拴著我,等我,只有一年了。
可這一年,過得太漫長了。
我和她發奮圖強,努力把學習搞上去,只為了離開南京。
她家裡也很困難,父母早早就沒了,跟著奶奶生活,很小就出來面對社會的種種殘酷。她說,清見,我們一定要離開這裡,一定。
我們經常在我家一起看書複習,她有時候會留下來住,給我洗衣做飯,就像一個懂事的妻子。她溫婉的一面別人永遠看不到,因為在人前,她總是囂張跋扈。我能理解,那都是被逼出來的。
林棠和林思遠這對活寶,每天上演著不重複的鬥嘴戲碼,每次林棠都會被林思遠氣得跳腳,林思遠一開始冷冷淡淡的,可過不了一會兒又想方設法的哄她開心。
我看著也開心,倆活寶。別問我為什麼看穿不說穿,因為我知道,無論多久,最後他們都會在一起。
就這樣,我們迎來了六月高考。
考完那天晚上,小璐和我在家裡喝酒慶祝,然後晚上我們滾床單了。但是,這不是第一次,我們之前已經有過了。她抱著我說,我們會有美好的明天的,一定會的。
我說,你放心,等分數出來過後,我會去找陳強,跟他說清楚的。
等分數那段日子,我去過林棠家一次,她約我和林思遠一起去,本來也叫了小璐,可她忙著打工就沒去。
林棠家我去過數次,她父母都是極好的人,她爸爸更是把我當做自己的兒子,經常說我有出息,身上有股幹勁兒。林媽媽常常給我做好吃的,開玩笑說讓我做她兒子。
每次去林棠家,我都很羨慕她,而我內心無比清楚,她家再好,也是她的。她爸媽再好,也只是她爸媽。
林棠問我報哪裡的志願,會不會留在南京?當時我還沒準備好去哪裡,只敷衍說,放心,會和你在一起的。
分出出來過後,她打電話給我,說她留在了南京,而林思遠自然是要北上的,她說只有我一個朋友以後可以陪著她了。
我很抱歉,我騙了她,我想等我把陳強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我再找她解釋,跟她坦明一切,我知道,她會懂我的。
在中介公司掛好信息準備賣掉房子,作為以後大學四年我和小璐的學費。以後只有我們,相依為命,她奶奶,在三月的時候走了,她說,清見,這世上我就只有你了。
我去找陳強的時候,他剛好賭博回來,估計是輸了,一臉的慘澹,當我說我不幹了以後,他一個巴掌抽過來,我差點倒在地上。站穩了過後,我說,陳哥,謝謝你這些年來的照顧,可我要離開了,希望你成全。
其實,他成全不成全,我都是要走的。
好說歹說過後,他跟我說,那好,幹完最後一票,你就滾吧。
我別無選擇。
當批貨在夜場被搶了之後,我才發現,這從始至終都是陳強設的一個局,他的目的就是想在我這裡撈一筆,他不知道從哪兒打聽來我要買了房子的事兒,賭博手氣不好,他要拿錢翻本。
可那時候,我的房子還沒賣出去,我上哪兒找錢?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躲著他,卻沒想到小璐被他綁了。
中午午睡的時候小璐跟我說,清見,我懷孕了,我要把孩子生下來。
她懷孕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是怎樣的心情呢?是不知所措。
她遲疑地問我,你不高興嗎?
我沒說話,靜靜地想了一會兒,我說,明天我陪你去醫院做掉吧。
然後,她哭了一下午。我聽得心煩,拿了鑰匙就出去了。沒想到她跑去喝酒,正好被陳強的人撞見,找不著我找著她,陳強說,給沈清見打電話,兩萬塊,拿錢換人。
當下我能想到的,只有林棠和林思遠,可林棠的電話不通,我又給林思遠打。他很爽快地借了我錢,卻不放心我一個人去,說什麼也要和我一起去。
最後我還是沒讓他進去,一是我怕出事兒,而是,如果出事兒,我希望他留在外面,可以報警。
我以為陳強會和我好好談,可那個畜生喝高了過後竟然對小璐下手!我進去的時候看見他把小璐摁在椅子上,正在強暴她!小璐痛不欲生的哭喊著,看見我來了,她哭喊著我的名字。我扔掉雙肩包衝上去抓起他往地上扔,撲上去一陣狂揍。
陳強身邊的幾個小混混撲上來抓住我,陳強對我諷刺地笑,說,身材不錯,就是太倔了,不太配合。
我抬起腳朝他褲襠踹去,媽的,讓那孫子斷子絕孫!
他怒了,叫人把小璐綁在椅子上,她衣衫不整,哭喊著我的名字,每一聲都痛進我心裡。
他好像還吸了一點,神志不清的,我那一腳,換來他一刀,問我,錢準備好沒有?
怒氣未消的我,扔給他一句,「畜生,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可你要是不放我出去,外面會有人報警。」
陳強不信,以為我是唬他的,在我小腹上捅了幾刀說,「你唬我?你他媽不知道我是幹什麼的?你唬我?」
小璐看見我被他們捅,痛哭不止,我忍著痛,告訴他,「別怕,思遠去報警了,別怕,會沒事兒的!」
陳強聽了,又是一刀。他局的小璐哭得心煩,竟叫人打暈了她!這個畜生!
當身邊的人發現我倒在地上血流不止,慌慌張張地提醒陳強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事情鬧大了,他慌張地收拾東西走人,留我在地上抽搐著。
我期盼著林思遠趕緊報警。
我還不想死,我不能死,小璐肚子裡還有我的孩子,我想要給她一個家。
身體抽搐著,我看著椅子上暈過去的她,滿臉的傷痕。我忽然感覺到我們之間要分別的,永遠的分別。
我想起第一次在酒吧看見她,和她坐在台階上抽菸的時候。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我想通了,我要孩子。之前我不要,是因為我不想他和我一樣,沒有一個穩定的環境成長,他生下來不能上戶口,我不願意我的孩子這樣......可想想,只要我和她在,又又什麼關係呢?
我們會有一個家。
可好像,這一切都來不及了。
來不及和林棠解釋,來不及再去看看我媽。
視線漸漸模糊,我看著椅子上,微微垂著頭的她,輕聲說了句,我愛你。
陳強最後回來了一次,他說我一定帶了錢,把我扔在地上的包翻了一轉,拿了錢落荒而逃。
然後,我聽見警車的聲音。可一切,都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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