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點頭,「去吧!」
鞭責身邊的小秘,他還沒那麼殘忍。
這不過是給姜鶴兒找事做而已。
一張一弛嘛!
楊玄笑了笑。
「阿耶!」
阿梁跌跌撞撞的過來,楊玄把他抱起來,擱在自己的膝蓋上,「阿梁以後想做什麼?」
「吃!吃!」
這是個吃貨!
楊玄說斷奶,但一斷奶阿梁就嚎哭不休,鬧的一家子頭痛不已。
連怡娘都出面,說要不,再緩緩?
怡娘是心疼孩子,周寧也是如此。
彷佛只有楊玄是個鐵石心腸的惡人。
惡人拖了一陣子,再度下令斷奶。
這一次,誰來都不好使。
如今阿梁每日靠著牛乳和羊乳為生,漸漸增加輔食。
看著,好像更強壯了些!
楊玄很有成就感。
一個侍女過來,「郎君,赫連燕求見。」
赫連燕進來。
楊玄抱著兒子逗弄,赫連燕行禮。
「幾家豪強給田曉送去了酒肉,還送去了僕役和女人。」
「嗯!」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生物,每當有大事發生時,首先會觀摩,揣摩誰的優勢更大。
剛開始北疆豪強幾乎有志一同聲討楊玄。
可等北疆軍民站在楊玄一邊時,這些豪強就變臉了。
大部分彷佛什麼都沒發生過,躲在家中喝酒罵娘。
小部分在堅持。
他們寄希望於長安能夠翻盤,如此,自己此刻的站隊就顯得格外的珍貴和堅定。
這個站隊,無關忠心,而是利益。
天下熙熙攘攘,所有事兒仔細一琢磨,最後定然是兩個字。
「利益!」
楊玄澹澹的道:「這是要打持久戰?」
「就在方才,前面又多了幾個盯梢的。」赫連燕說道:「這些人肆無忌憚,郎君,要不徑直動手吧!」
赫連燕心想既然都鬧翻了,那還等什麼?
出動軍隊圍剿就是了。
不用什麼近身搏殺,弩弓來一波齊射,弓箭手再來幾波,接著長槍陣上前,或是陌刀……
什麼好手,在大軍面前也只是渣渣。
「燕啊!」
「在!」
楊玄端起茶壺喝了一口,緩緩開口。
「人之所以為人,和野獸能分開,不是因為咱們能用工具,也不是因為咱們比獸類聰敏,而是……我們有規矩!」
他坐在躺椅上,躺椅在樹下。
微風吹拂,枝葉搖動,光影斑斕。
「什麼事該如何做,這是規矩。譬如那數百人,若是我真要弄他們,何須什麼大軍,只需一把火。」
一把火……
赫連燕想想大晚上幾家逆旅突然失火,那個慘烈啊!
她一個激靈。
「別人問,我會說這是意外,想說是我弄死的,找不到證據不是。可許多事,它無需證據,誰受益,誰便是兇手。」
楊玄滋的一聲,吸了一口茶水,愜意的讓茶水在口中迴蕩了一下,滿溢著茶香,這才咽下。
「這是規矩。邊疆大將肆無忌憚的殺皇帝的使者,這是壞了規矩。這些規矩天下人奉行,誰壞了規矩,在天下人的眼中,他便是惡人。燕啊!」
赫連燕這幾日忙碌不停,火氣不小,此刻被楊玄一番話說的有些悻悻的,「在。」
「咱們的事業,前程遠大。不要為了一群臭蟲壞了心情。這樣,天氣……我看看。」
楊玄在躺椅上抬頭,「不錯不錯,準備一下,明日去常山轉轉,消消暑氣。」
赫連燕一怔,「郎君,田曉怕是心懷不軌,這時候出行,不是給他機會嗎?」
楊玄放下茶壺,「一群臭蟲整日在城中蹦躂,令人厭惡。那麼,我便個給他個機會。」
這話,殺氣騰騰!
……
副使大人要帶著家捲去常山消暑,自然不能輕車簡從。
當日下午,楊家就忙碌了開來。
楊玄自己需要準備的東西不多,可妻兒需要不少。
僕役進進出出,車夫們準備大車,這些動靜都傳了出去。
楊玄去了廖家。
「明日我去一趟常山。」
廖勁在看書信,信紙是上好的宣紙,質量很好,但摺疊的地方看著有些破損,可見多次展開和摺疊。
「為了誰?」
「那些臭蟲。」
「雖說是臭蟲,可身上卻帶著神靈的氣息。」
「神靈管不到北疆。」
「去吧!老夫在!」
楊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告辭。
出了廖家,他去了節度使府。
「明日盯著田曉等人,他們若是出去別管,若是在城中鬧事,拿下再說!膽敢動手,老江。」
江存中點頭,「弄死再說!」
楊玄放心了。
……
「楊家動靜不小,老夫聽到一個僕婦說什麼,常山涼快,這下可就舒坦了。」
一個鏡台的好手傳來了消息。
「天氣熱的邪性,這是想去常山避暑!」王思看著田曉,「田學士,這是機會。」
「楊玄手段了得,用兵更是神出鬼沒,我在想,這會不會是一個圈套。」田曉在沉吟。
王思呵呵一笑,「是不是圈套,咱們還有不跳下去的選擇嗎?」
「好像,沒有。」
不去,他們再無機會。
要麼在桃縣磨蹭到長安失去耐心,派出使者來查探,然後帶著他們回去。
要麼,此刻就啟程回長安,等待他的將會是嚴懲。
「去打探常山的消息!」
本地豪強派有人來幫襯,當即介紹了一番。
田曉深吸一口氣,「常山風光秀美,他若是藏兵咱們也容易發現。也就是說,咱們先立於不敗之地了。」
方羽轍點頭,「如此,楊狗的布置難逃咱們的耳目。若是有埋伏,咱們再尋機就是了。若是沒有,那麼……」
田曉冷笑,「常山便是他的埋屍之地!」
……
第二日凌晨,楊玄依舊早起。
修煉一日都沒停過。
夫妻二人一起修煉,互相督促,很是和諧。
修煉完畢,周寧問道:「子泰,你的內息增長了多少?」
楊玄默然。
「自從有了阿梁之後,我就沒怎麼認真修煉,你說你的,別管我,我不會沮喪。」周寧很是豁達。
楊玄開口,「我是怕你打擊我。」
周寧:「……」
那麼差?
「你的資質不差呀!」
「功法是祖傳的。」
「明白了。」
孝敬皇帝這一脈就得修煉這個功法,否則便是不孝。
哎!
周寧轉念一想,安慰道:「你出門便是護衛,用不著自己動手,這才是貴人模樣!」
「是啊!」
楊玄也用修身養性來安慰自己,「我定然能活九十九歲。」
「那我怕是活不到九十歲。」
老周家好像沒什麼長壽基因。
「沒事,我有法子。」
「什麼法子?」
「雙修!」
「呸!」
大清早夫妻之間耍個花槍,神清氣爽。
阿梁被抱出來,看著有些呆萌。
「阿梁,今日去山中避暑,阿耶帶你狩獵!」
阿梁打個小哈欠,不搭理北疆之主的殷勤。
吃了早飯,一行人出發了。
府外,寧雅韻早就到了,正在和林飛豹說話。
「掌教為何不進去奉茶?」楊玄覺得失禮了。
寧雅韻搖頭,「早上司業說想來,可老夫出門了,還得留個人看守。」
林飛豹說道:「也是,不然田曉等人順勢突襲,防不勝防啊!」
「非也!」寧雅韻甩甩麈尾,「是防備那些教授鬧騰。」
林飛豹:「……」
楊玄笑了笑,「如此,出發吧!」
楊玄以前出行簡單,更多情況下是老賊和老二跟著。
可現在不同了。
建雲觀說了,要放他的血,為死去的弟子報仇。
那可是大唐頂尖的修煉門派,天知曉裡面還有什麼老怪物沒死。
再有便是長安那些對頭,從皇帝到國丈到世家門閥,到權貴,到越王……
每一個想打天下的男人,他的敵人也會遍天下。
敵人不夠多,你出門都不好意思和敵國的皇帝打招呼。
隨行的護衛三百餘,加上寧雅韻、如安師徒、屠裳等好手,堪稱是銅牆鐵壁。
「副使!」
轉過巷子,就遇到了挎著竹籃賣飴糖的張五娘。
張五娘放下竹籃福身。
「張五娘啊!」楊玄頷首,「何時搬來的?」
張五娘直起腰,「回副使的話,奴是跟著岳二他們來的桃縣。」
「為何不留在臨安?」
臨安雖說沒桃縣大,人口也沒桃縣多,但架不住商貿發達,有錢人多啊!
在臨安賣飴糖,生意比桃縣好多了。
張五娘說道:「我在這邊沒親人,使君去哪,我便去哪!」
怡娘看了赫連燕一眼,赫連燕說道:「這個女子原先在長安,父親在淳于氏里做工,肺腑被煙塵熏壞了,她便做飴糖來養活自己和父親……
那一次恰好遇到郎君,郎君出手,她的父親得了賠償,就跟著來了北疆。
沒多久她父親去了,她依舊賣飴糖。」
怡娘明白了,「對於她來說,郎君便是她的親人。」
楊玄又問了張五娘的一些情況,最後問道:「官媒就沒給你尋個夫君?」
張五娘赧然一笑,「尋了,奴說和府中有關係,那官媒便不敢再來……對不住了,副使。」
「沒事。」楊玄笑了笑,「要不回頭我幫你看看。」
你把我當父兄,那我便照拂你。
沒有契約,但二人之間卻格外默契。
楊玄頷首離去。
怡娘跟上,她勒住韁繩,低頭問道:「可願來府中做事?」
郎君需要許多忠心的人幫襯,哪怕是家中的侍女,也得仔細甄選。
張五娘根底清楚,人也不錯,是個好人選。
張五娘卻搖頭,「多謝貴人,不過,奴還是喜歡在外面。」
怡娘好奇,「你一人不寂寞?不覺著孤苦嗎?」
張五娘笑了起來,讓怡娘想到了陽光。
「我每日做飴糖,賣飴糖,忙的不行。
有空我便看看街面,給自己做飯,吃飽了便出來轉轉,看著那些人家,就覺著好生歡喜……不寂寞啊!」
怡娘默然。
生活對於某些人來說很簡單,就是活著看世界,體驗人生。
但對於楊玄等人來說,他們背負著使命,註定要在紅塵中不停的翻滾。
誰更幸福呢?
楊玄覺得,張五娘更幸福。
「那女子,好生豁達。」怡娘策馬過來。
「嗯!」楊玄說道:「老天爺不公,讓每個人的際遇不同,生下來就不同。
可老天爺又是公平的,它給每個人的時間都是一樣,一個時辰,每個人都是那麼長。
如何過這一個時辰,可以忙碌過,可以憤怒的過,也可以如張五娘這般快活的過……都是過。」
怡娘笑道:「我怎麼覺著郎君在羨慕她呢?」
楊玄點頭,「是啊!」
怡娘一怔,然後心疼的伸手,為楊玄拂去肩頭的落葉,「郎君要不,就緩緩吧!咱們不急,啊!」
楊玄笑了笑,「年輕時該奮進,甚至是激進,否則老了會後悔。」
實際上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已經身不由己了。
原先他的身邊就是小貓幾隻,轉向靈活,想去哪隨時都能改主意。
可現在他身邊聚攏著無數人,整個北疆都背負在他的肩頭。
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
既然執掌北疆,他就必須給北疆軍民帶來新的變化。
每日一睜眼,他就面臨著北疆的無數問題。
衣食住行,軍隊,外敵,內部矛盾,革新……
在另一個世界裡,大型企業實際上就是一個小型國家。
北疆,更是如此。
北疆總裁楊老闆拋開了那些想法,帶著家人往常山去了。
「郎君,田曉帶來的好手出城了。」
捷隆來報。
「多少?」
「傾巢出動。」
「看來,田曉是肆無忌憚啊!」
韓紀笑道,然後,看了裴儉一眼。
裴儉神色平靜,韓紀發現,他對楊玄的態度,好像多了些佩服。
也不知為了啥!
姜鶴兒在安排人拖後盯著後路。
「但凡是商旅,要看是否風塵僕僕,若是沒有,就得小心。若是店家,就要看他的手,幹活的人粗糙……和握兵器的手不同……」
一進山,姜鶴兒就快活了起來。
「這裡可以藏人,這裡可以伏擊。」
一行人就看她顯擺安排。
拖後的護衛回來一個。
「發現兩個跟蹤的。」
姜鶴兒請示楊玄。
在許多人看來,山便是方外,故而方外人喜歡在山上修建山門。
常山上也不例外,有寺廟,有道觀……
「我第一次來常山,總得給些見面禮。」
姜鶴兒明白了,「殺了!」
兩個是盯梢的鏡台好手,剛爬上一段山路,兩側出現十餘護衛。
手中拿著弓箭。
「放箭!」烏達興高采烈的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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