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部的小鋼炮 第九十一章 要養就養藝術家

    陳簡之昨晚跟宋祁聊到很晚也喝到很晚，但第二天還是早起，去品牌店裡挑了支口紅。

    「這位先生，你是要送女朋友的嗎？」導購小姐熱情的講：「我們這裡可以免費包裝，還可以雷射刻字。」

    「幫我包一下。」

    「好的，先生請稍等。」

    陳簡之站在店裡，看那些成雙結對來逛街的情侶或同伴，想他帶葉朝繁去過不少城市，看過不少的設計和展區，卻沒像他們這樣逛過街。

    以後可以試試。

    「先生這是你的禮物。」

    「謝謝。」

    陳簡之回到公司的時候還早，只零星來了幾個人。

    他在葉朝繁桌前站了會兒，把盒子放她電腦本上。

    這個禮物和他昨天買的一樣，有些輕，有些微不足道，但這只是個開始。

    他會帶她領略四季風雲變化，還會讓她知道世界從此將會對她溫柔以待。

    陳簡之從昨晚到現在，想了許多也做了許多計劃。他躊躇滿志，等著她的到來。

    但很多時候計劃趕不上變化，也不會有人一直在原地等你。

    陳簡之望著桌上的紅色錄取書，停頓許久，才翻開確認裡面的名字。

    葉朝繁。

    這三個手寫字體非常漂亮，就跟她人一樣。

    陳簡之單手支頭，手指輕點著這張嶄新的通知書，臉色平靜，目光深邃幽遠。

    他在畫上能完美呈現自己所想，在工作上能精準抓住甲方需求，也可以輕易看出作品上的問題，更知道該怎麼引導自己的下屬。

    但當他碰到葉朝繁後，他沒法權衡好他們的關係，更無法掌控她的想法。

    陳簡之合上通知書，把它放旁邊的文件上。

    自劉成之後，他以為葉朝繁這是個聽話的徒弟，但像他們這種能看到世界另一面的人，怎麼可能會一直活在別人設定的安全區下。

    養大的鳥遲早要飛，他除了看著護著，其它還能做什麼？

    陳簡之打開本子脫下筆帽，沒有想，直接寫起來。

    葉朝繁昨晚喝了不少，早上匆匆忙忙趕到公司，見劉程程座位是空的才想起她早上跟自己請假了。

    「早上好葉組長。」鄭婉婷笑著跟她打招呼。「今天怎麼來這麼早？是因為陳總有什麼事嗎？」

    「習慣了。」

    「你也太敬業了，我都準備讓行政消你今天早上的考勤。」

    葉朝繁講：「不要因為陳總是我師傅就給我特殊啊，這樣我會驕傲的。」

    鄭婉婷聳肩。「我們一點也不會羨慕連生日都還要想著作業的人。」

    「能別說這件事嗎？」

    「哈哈，不會被我猜中了吧？」

    葉朝繁一臉生無可戀，跟她揮手進去辦公室。

    不就是作業麼，反正陳簡之也不評好壞，下次就畫只小鳥。

    惡狠狠想著這事的葉朝繁一進門，看到四平八穩坐在位置上辦公的陳簡之，大腦一下沒反應過來，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陳簡之向她招手。

    葉朝繁猶豫的過去。「師傅……你……」

    陳簡之把通知書給她。「學校不算好，但也不差。恭喜你，以後在學校好好表現。」

    看到他遞來的東西，葉朝繁有些心虛。「那個……你不反對？」

    「你有給我反對機會？」

    呃……

    陳簡之講：「你要跟我商量，我會建議你去央美或廣美，那裡氛圍會更好些。上大美院也不錯，有幾位不錯的教授，你也能在那裡學的更全面些。」

    「師傅，沒什麼要告誡我的嗎？」

    「想要商業化就多學習技巧。想走創作型就多觀察。」

    葉朝繁拿著通知書，感覺厚度稍稍有些變化。

    陳簡之在她打開時講：「裡面有我的推薦信。上大美院油畫系有個叫黃鶴的教授，他會給你更專業的指導。」

    葉朝繁沒說就是他給自己打的電話。

    「另外你在生活上有什麼問題也可以找他。我們認識，他應該會給我幾分薄面。」

    「……好的師傅。」

    陳簡之再三叮囑。「有什麼問題也可以隨時問我。你已經找到自己的風格特點，和那些大學生不一樣，別被他們帶偏了。你已經晚了那麼久，不要再把時間消耗在選擇上。」

    葉朝繁擲地有聲講：「我知道了師傅，我會謹記你的話！」再說下去，她都快不想去學校了。

    陳簡之看她凜然的模樣，一改嚴肅，和熙講：「給你買了禮物，去看看喜不喜歡。」

    「師傅你送什麼我都喜歡！」這是真話。

    剛陳簡之這番話，如果是從師徒角度來講，葉朝繁是感激不盡到想磕頭謝恩，所以說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葉朝繁想：既然做不成戀人，那就做師徒吧。有這樣的師傅，真是生活對她最大的獎賞。

    所以打定主意的人，就算看到是支口紅也沒往別的地兒想，只以為他說了兩次口紅顏色不適合她，所以乾脆挑支適合她的。

    陳簡之沒從她反應收穫到信息，蹙眉想哪出了問題。

    「陳總，老付找你。」唐堔出現辦公室，對陳簡之講：「老付好像有些不開心，你小心點。」

    陳簡之聽到這話，一慣平和的臉上有幾分不愉。「唐總，要一起去嗎？」

    「我剛從他那出來，就不回去吹冷氣了。」唐堔離葉朝繁離得近，他看到她桌上的紅本就問：「葉組長，這不會是你的錄取書吧？」

    葉朝繁立即把它扔進抽屜里。

    「不看你的，瞧你緊張的樣，還以為是誰的情書呢。」唐堔說著見陳簡之過來，就跟他一起出去。

    葉朝繁探頭確認他們走遠，去把門關起來。

    這位置設計的，陳簡之是面對門，她可背對著，老沒安全感了。

    關好門，葉朝繁這才拿出通知書裡面的推薦信，看陳簡之是怎麼評價她的。

    陳簡之信寫的非常正式。開頭、敬語、格式，內容從介紹他的身份再到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的優點缺點等等，可以說是事無俱細，基本她見到黃鶴教授已經不用再自我介紹了。

    葉朝繁看完沉默會兒，便把信複印了一份。

    這信給出去就收不回來。師傅好不容易這么正式的誇她一次，她得留下做個紀念。

    現在通知書有了，推薦信有了，接下來才是重點。

    她要怎麼搞？上大美院不是普通的院校，也不可能說晚上上課。但辭職後就沒主要收入來源，不辭職又沒法上課。

    靠，世紀難題。

    葉朝繁拿出小本本，盤了一下自己的存款。

    也沒什麼好盤的，這一年來獎金薪水是有不少，可一直在支出，並且還會一直持續。

    「你在算什麼？」

    突然，隨著好聽的聲音出現的還有宋祁俊美的臉。

    葉朝繁嚇了跳，一巴掌把數字蓋上。「宋總，你來找我師傅的嗎？我師傅去付總那了。」

    看，經過這一年的鍛煉，她已經能淡定自如應對這些大佬們了。

    「沒事，那我就在這裡等他。」宋祁也未在意。「看你剛才皺著眉頭，是碰到什麼難處了嗎？」

    葉朝繁望著他，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

    告訴他吧，以後公司的人都會知道，對宋祁這個前老闆，葉朝繁雖然不同意他成為自己的妹夫，但還是很感激他這個伯樂的。

    左右想了會兒，葉朝繁講：「我被上大美院錄取了。」

    「可以啊。」宋祁聽到這事，搬來張椅子坐她桌邊。「說說看，你接下來計劃怎麼做？」

    葉朝繁見他這架勢，有點不好意思。「還沒計劃……正在想。」

    宋祁想到她剛才寫的幾個數字，很快就明白了。「學費的事你先別管，你先說說自己以後的計劃。」

    「也沒什麼具體的計劃，就想去看看專業美院是什麼樣的，認識更多的同學，學更多的知識。再往後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像吳蕭說的出國進修，這事她沒想過。

    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要在這條道上走到底。更重要的一方面，她現在已經不是孩子，她是家長了。除去經濟問題，她怎麼可能留葉纓一個人在國內，自己到處跑？

    葉朝繁雙手撐著腦袋，迷茫講：「好像最後結果和現在沒什麼差別。」她都要懷疑自己到底要不要重返校園了。

    這可不是個隨隨便便的決定，她要再仔細想想。

    宋祁反問：「怎麼會沒有差別？」「這是你爭取來的機會，就說明你想這麼做，既然想，那就去做，總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葉朝繁望著他，沒說話。

    「知道你師傅是怎麼走上這條道的嗎？」

    葉朝繁點點頭。

    「這叫念念不忘，必有回想。」宋祁講：「你不去一定會後悔，所以不用再糾結這件事，它在浪費你的時間。」

    對，他說的沒錯。

    不要想去了之後會有什麼收穫，應該想不去自己會留下什麼遺憾。

    可是……葉朝繁瞅著陳簡之的位置。「可是我沒錢，還得找人借。」

    這會是筆不小的費用，並且借了之後除了還款的壓力，她還怕影響葉纓的生活質量。她想她活的輕鬆點，不用像她一樣瞻前顧後。

    「凡是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叫事兒。」

    「宋祁，這是你們這些大佬才會說的話。對我這種窮人，凡是能用錢解決的事情，我都不能解決。」

    宋祁漂亮的桃花眼勾人般的瞧她，臉上則是若有似無的笑。「你要不想找你師傅，我也可以幫你。」

    葉朝繁見他那笑戒備起來。「怎麼幫？我不放高利貸也不裸貸！」

    「呵……別這麼緊張，不是要賣你。」

    「宋總，我這個專業跟普通的專業不同，它真費錢。」

    她作業用的都是油畫紙，如果換成油畫布……她的工資別說養自己和葉纓，恐怕連材料都養起。這真的不是筆小數目。

    宋祁掏出煙盒抽了支煙。「我當然知道費錢，不過在富人圈裡有句話。」

    「什麼話？」

    「要養就養藝術家。」宋祁抽了口煙，吞雲吐霧的樣顯得特別妖孽。

    葉朝繁要不是定力極好沒被他迷惑，要不是知道他渣的有原則，肯定搬電腦砸他臉上。

    宋祁世不恭的笑了下。「葉助，考慮下，你要願意，我肯定天天搬磚養你。」

    「謝了，你還是好好養宋姈吧。」

    「看，這就是他們為什麼喜歡養的原因。清高、傲慢、視金錢如糞土，征服起來才有成就感。」

    「我沒有。金錢還是挺好的。」

    「你倒是實誠。」宋祁收斂起笑，不跟她鬧了。「葉組長，你剛才的計劃說動了我，我願意資助你，你好好考慮下。」

    「就你那點錢還想養我徒弟？」陳簡之進來，冷睨了眼宋祁。

    宋祁不服氣。「陳總，怎麼說我也是合伙人，還是有點錢的。」

    「頂多夠你養個女人。」

    「我也可以被別人養。」

    葉朝繁：……

    你真的沒必要犧牲這麼大！

    陳簡之無視宋祁的話，對葉朝繁講：「留職停薪和半職半薪，自己選擇一樣。」

    宋祁先一步講：「葉組長，選留職停薪。我可以為你的畫找到買家。」

    陳簡之沒給她意見。

    葉朝繁看平靜的陳簡之和殷勤的宋祁，糾著眉。

    宋祁跟她分析。「你這點薪水再減一半都不夠你和葉纓塞牙縫，乾脆為自己的畫找個好買主，然後一心一意學習。」

    他越是極力遊說，葉朝繁反倒有了決定。「師傅，我選半職半薪。」

    「嗯。」陳簡之臉上還是沒有反應，仿佛她選什麼都沒有關係。「以後的新項目你只參與提案，製作這塊交給張鯨去管。」

    「好！」

    陳簡之跟葉朝繁說完，看了眼宋祁，走去自己位置。「有什麼事就說，別騷擾我的人。」

    宋祁跟他過去，心想老子幫了你，你就不能態度好點嗎？

    這小鋼炮要選擇留職停薪，那他這個師傅要想見她一面還要往上大美院跑，或是等著她一年回來探望一次，想想都淒涼。

    而關於留職停薪或半職半薪這事，陳簡之用不著宋祁幫，心裡早就有了答案。

    葉朝繁要願意接受別人的幫助或是賣自己的畫，就不會在這裡糾結。她背後有個百世傳承，大可以找周君峰借錢，而且還不用愁什麼時候能還上。

    對他們這種人，就是像宋祁剛說的清高，明明都快餓死了還要死矜持。可有時候有些東西不能破例，一但走上商業，那心境和想法就完全不一樣。

    陳簡之不是不贊同賣畫，只是現在葉朝繁才剛開始，太多的誘惑會對她以後的選擇造成影響。

    不過最後即使葉朝繁選擇留職停薪，他也有其它應對辦法。

    所以總體來說，她選擇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選擇。

    葉朝繁看聊事情的兩個大佬，在自己的問題都得到解決後，加快手上項目的進度。

    還有不到半個月就開學了，她想趕在這之前把事情都做完。

    她離開校園太久，要補的東西很多，到時可能沒那麼多時間管公司的事。

    葉朝繁先跟張鯨說了下，問他願不願意跟自己調一下。如果他要是沒信心，她便要考慮調個新組長或社招一個上來。

    張鯨緊握著雙手，猶豫了許久。「我剛擔任副組長沒多久……葉組長，你突然要走，我怕帶領不好這個團隊。」

    「我還在，只是精力沒那麼多，也不是天天都在公司，團隊裡的事管不到那麼全面。」葉朝繁笑著講：「張哥，前期我輔助你，後期你照顧一下我，少給我派點活，怎麼樣？」

    張鯨望著她有些心動，最後下定決心的狠狠點頭。「行，我試試看。」

    「別是試試，是必須要做好。還記得我挖你時說的話嗎？我們可是要做王牌團隊的人。」

    張鯨鄭重講：「好，我會做好的。」

    「就是要這種氣勢。走，開個小組會，我把事也跟程程他們說一下。」

    葉朝繁有股不怕死的勁，她想到什麼就做什麼，而且是一干到底。

    幸運的是她這個組也跟它們的名字一樣，每個組員的配合度都非常高，知道她的事情後，個個都說怎麼也要在她走之前把項目搞完，不搞完不下班那種。

    於是敢死隊在月底的時候超額完成任務，被評為當月最勤奮小組。

    葉朝繁也開了最後一個會議，那就是交棒。

    「張哥，從今天以後，就是你要帶我們敢死隊飛了。」葉朝繁握著自己的筆，鄭重其事的交給張鯨。「希望你早日實現自己的宏願，成為akm的王牌組長。」

    劉程程他們咯咯笑。

    張鯨也陪她玩，鄭重的接過棒。「我會的組長，你放心吧。」

    「好！」葉朝繁帶頭鼓掌。「歡迎我們的新組長上位。」

    「新組長，什麼時候請客啊？」

    「張哥，恭喜發財……」

    葉朝繁看他們一個個笑臉，還是有些遺憾。

    不知道等她回來，這些人是不是還都在akm，也不知道akm是不是還有自己的位置。

    但生活就是這樣，一切都是不可預估的，只能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