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里的道理很簡單。
無論那位殺手是不是長洲書院請來的,從當下的客觀事實進行判斷,長洲書院和林挽衣被刺殺一事就是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後者昨日讓長洲書院顏面掃地,當眾行挑釁之事,今日便險些因刺殺喪命,那麼書院遭受懷疑便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或許這是那位幕後黑手在禍水東引,但林挽衣顯然是不會在乎的,她本就樂意見到長洲書院死。
顧濯與長洲書院並無恩怨,唯有利益,對其看法則要純粹許多。
他說道:「黃新平是在去年初冬到的望京,距今將近半年的時間,而在這半年的時間裡他一直找不到刺殺你的機會,直到今天清晨,他突然發現了林家陣法中的一處漏洞,才得以完成這一次刺殺。」
林挽衣聞言,沒有說話。
「這有兩種可能,一則是這裡有鬼,二則是有一位強者在暗中為黃新平開路,無論是何種情況,都代表你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那位幕後黑手的底線,而這一切是從你在長洲書院出盡風頭開始的。」
顧濯看著她認真說道:「基於這個緣故,我們和長洲書院繼續過不去是一個非常合理的做法。」
林挽衣沉默片刻,問道:「你覺得那幕後黑手的底線是什麼?」
「名聲?又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
顧濯微微搖頭,說道:「目前的信息太少,妄作推斷沒有任何意義。」
林挽衣不再多言,伸手把窗關上。
陽光被遮去,房間內的光線隨之微黯。
「接下來我會竭盡所能讓長洲書院把通聖丹給你交出來。」
陰影覆著少女清美的容顏,襯得她眼眸更加黑白分明,連這一句近乎陳述的話語都變得動人了起來。
「好。」
顧濯毫不客氣。
林挽衣莞爾一笑,說道:「所以你現在能幫我一個忙嗎?」
顧濯不假思索,認真說道:「請講。」
林挽衣看著他的眼睛,笑容愈發溫柔,問道:「我準備好好洗上一個澡,然後再睡一個完完整整的覺,能麻煩您先離開我的房間嗎?」
望京城西,那座小土地廟對門的民宅。
「你們都看懂了吧?」
陳遲蹲在門框上,看著那具倒在地上的屍體,語氣頗為微妙。
郁蔭椿與關信古遲疑片刻後,先後點頭,神情則要來得複雜上太多。
話中所指是顧濯與那位殺手的整個廝殺過程。
當然,事實上那很難稱之為廝殺。
故而當巡天司的三位強者維持著低調,一路上沒有驚動任何人,直接來到這尚未遭到破壞的現場,仔細勘察得出這個結果後,心情才會來得如此奇怪。
「死者在生前的最後時光當中,曾經生出過極度的恐懼。」
陳遲依舊蹲著,緩聲說道:「儘管他最後強提勇氣,選擇直面恐懼的來源,但結果依舊無濟於事,在轉眼間就被人輕鬆殺死沒有任何的纏鬥和掙扎餘地。」
站在屋外的另外兩人沉默不語。
他們正是看出了這個事實,先前才會心生遲疑,不敢相信自己眼見為真。
「有沒有可能」
郁蔭椿蹙眉說道:「當時場間存在第三個人?」
陳遲站起身來,望向顧濯曾經坐過的椅子,忽然說道:「以洗髓至鍊氣方能洞真,養陰神承天地意終至歸一望京現在有幾位歸一境?」
洗髓、鍊氣、洞真、陰神、承意以及話中最後提及的歸一,都是修行路上的境界名詞,分別形容三境七階中的前四階與二境。
每一個修行者都會從洗髓開始,不斷淬鍊身體變得適合修行,繼而開始鍊氣凝聚真元,以求睜眼看見天地之壯闊,踏上真正大道,得以洞真。
然而哪怕是在堪稱修行盛世的當今,絕大多數修行者窮盡一生,都只能被困在鍊氣一階中,遲遲不得洞真,這也是洞真被稱之為修行路上第一境的緣故。
夏祭之所以被天下宗門所重視,便是參與其中的年輕人,絕大部分都能踏入洞真境,成為宗門內的中流砥柱。
至於陳遲後半句話提及的養神承意與歸一這二階一境,更是尋常修行者所夢寐以求的境界,放眼整個人間也能被喚上一聲強者。
關信古思考片刻,說道:「望京明面上的歸一境應該就五位左右,都是頗有身份的人物,親自出手對付一個尚未洞真的殺手,可能性極小。」
「除非是這五人出手,又或是歸一境之上的那些老怪物動了,否則絕不可能瞞過我的眼睛。」
陳遲沉默片刻後,低頭望向地上那具屍體,認真說道:「這人就是顧濯自己殺的,一招致命。」
郁蔭椿猶豫了很長時間,低聲問道:「師兄,當年的你能做到同樣的事情嗎?」
「一劍殺之大概是做得到的。」
陳遲的語氣很確定。
言語間,他的眼前隱約重現出當時的畫面。
手握利刃的殺手以命相搏,身著黑衫的少年平靜起身,與其身影交錯重合剎那,再分開時既分勝負,亦分生死。
於是陳遲接著補充了一句話:「但那時候的我已經半隻腳踏入洞真,而顧濯現在還是鍊氣,所以當時的我在戰鬥這方面不如他。」
聽到這句話,郁蔭椿和關信古直接愣住了。
兩人之所以會有先前的疑問,自然是因為少年時候的陳遲強到極點,曾在一屆夏祭中與人間各地天才爭鋒相對,最終仍然以無可阻擋之勢踏入前十。
而彼時的他以好戰著稱,酷愛爭勇鬥狠。
然而就是這樣的陳遲,都不得不連承認少年時的自己不如顧濯,那後者到底是怎麼一個情況?
離開民宅後,陳遲抬頭看了一眼對門。
一隻橘貓正懶洋洋地趴在牆頭上,眯著眼睛,曬著太陽,正對現場。
他靜靜打量了會兒那隻橘貓,確定沒有問題後才是收回目光,帶著兩位同僚走出巷子。
在踏出小巷的瞬間,吵鬧聲如浪潮般湧來,卻不是尋常的賣菜吆喝聲,而是在不斷議論著一樁新鮮事情。
「這真是要熱鬧起來了,前頭才退學,這頭便放話要爭第一呢?」
「長洲書院的面子怕是要掛不住咯。」
「我倒不這樣覺得,主要夏祭可不是只看境界,戰鬥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整個望京都知道他這人不會打架,憑什麼奪魁?」
聽著這些聲音,陳遲的臉色變得很微妙。
他隨便找了位街坊,故作好奇問道:「你們話里說的難道是顧濯?」
「要不然呢?」
那位街坊覺得他好生莫名其妙,說道:「除了顧濯,整個望京誰有資格去爭夏祭頭名?」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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