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
什麼客人?
哪裡來的客人?
又是為什麼在等他?
這一連串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的湧上了權子墨的心頭。
他不說話,只是那麼帶著警惕的看著黎兆予。
黎兆予面無表情的冷笑一聲,「這個客人,是你的老朋友了。」
唐棣!
權子墨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腦袋裡第一反應的人,就是唐棣。那個喪盡天良的畜生。
他眯起眼睛,涼涔涔的看著黎兆予,「怎麼回事?」
「唐棣這個人,我真是小看他了。他身在牢籠之中,消息卻還是那麼的靈通。我剛得知葉承樞死亡的消息,他便派人找到了我。他表示要找你,有話跟你說。希望我能幫他安排。」
「為什麼不拒絕他?」
「葉承樞死了,你認為還有人能壓住唐棣嗎?」黎兆予冷冷的勾唇一笑,陰冷的令人不寒而慄,「唐棣當時就站在我的別墅門口。」
權子墨撇嘴,「他就算拿著槍站在你廁所門口,你都不會被他唬住。」
「但他姿態放低,求我讓我幫他安排跟你見面。唐棣用了『求』這個字眼。」
點點頭,權子墨明白了。黎兆予這人,就喜歡看別人低下頭去祈求自己。他的這種惡趣味,性質最惡劣。
頓了頓,黎兆予淡淡的補充:「而我想,我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拒絕他。」
「唐棣,是我們此刻最需要的幫手。這一點,你無法反駁。」
權子墨沒說話,卻閃了閃目光。
沒錯,誠如黎兆予所言。唐棣才是在這場戰爭中,最如魚得水的一個人。他生而陰謀中,活在陰謀里。為陰謀而生,因陰謀而死。
如果說黎兆予是生活在黑暗世界中的帝王,那麼,唐棣就是存活在陰謀中的頭腦風暴!
雖然唐棣是個喪盡天良的畜生,做了那樣不可原諒的事。但是,唐棣卻無疑是一個最好的幫手!不管唐棣以前做了什麼,都無法掩飾他的能力。
有唐棣在旁邊幫忙,他們勝算翻了好幾倍!
「想要獲勝,必須藉助唐棣的力量!」黎兆予一字一句的說道。
「可你卻要讓我身處這個紛爭的漩渦中心。」權子墨似是一聲嘆息。
他瀟灑恣意了半輩子,連死老頭都無法強迫他踏入這紛爭的一畝三分地,但在這個時候,卻躲不過去了。
他躲了半輩子,卻還是躲不過這……命運嗎?權子墨也不知道用命運來形容是否合適。
似乎,他們這個大院裡出生的人,都逃不過這宿命。步入仕途、將人生的賭注全部壓在這陰謀權利之上。
他本人算是最任性妄為的了,可他終究也不免入了這個棋局。
一向是冷眼站在棋局外觀看的人,此刻也要入局了啊!
忽然,權子墨想到了一個人,諸游。
他開始羨慕起來諸遊了。
諸游也想掙脫這命運,他也不願意踏入這紛爭。但諸游拗不過家裡,可他身邊卻一直有貴人相助。以前是葉承樞,現在是白晶晶。他們是諸游一生中的兩個貴人,這兩個人貴人,雖然無法讓他遠離這紛爭。但卻讓諸游從未入局。
權子墨認為他以前從未入局,哪怕,他一直距離這些紛爭是那樣的近,可他不算入局。他一直站在至高的位置冷眼旁觀。縱然身處其中,卻是個局外人。而現在,他入局了。
他努力掙扎了半輩子,卻還是無用功。
有時候,連他都不禁想感嘆一句,人是無法與命運做抗爭的。抗爭了又能怎樣?最多不過是將這時間延後一些罷了,可終究,他終究會走上自己最終的命運。
「我最不願意的,就是走到眼下這一步。」
「但你責無旁貸。」
「可笑。憑什麼我就責無旁貸了?」
「很簡單,你愛顧靈色。她心裡想守護的,就是你要去守護的。葉家,葉柚子,她放不下。所以,你也放不下。你若是能無視顧靈色的珍愛之物,那我現在就派人送你離開。你要去給顧靈色殉情也好陪葬也罷,隨便你。我絕不攔著你。」
「黎兆予。你——!」
黎兆予寸步不讓的看著權子墨,目光不閃不躲。
半響,權子墨才無奈的放棄,妥協的嘆了口氣,「黎兆予,我從來都沒見過你一次性說話超過三句。」
「我也想一槍崩了你,逼你乖乖就範,可我不能。」
權子墨笑了,「這些話,都是唐棣那畜生教你的吧?」
不然,他黎兆予一個只會拿槍子兒說話的人,怎麼可能妙舌生蓮?
見權子墨已經答應下來,黎兆予點點頭,「嗯。」
他從來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從骨子裡帶著的陰冷,這點不會改變。
「走吧,那畜生在哪兒?」權子墨從沙發上站起身,「帶我去見他。」
權子墨從來是個爽快的人,既然他掙脫不了,那坦然接受便是。何苦要掙扎一番,然後再乖乖接受呢?
怎麼舒服怎麼來,權子墨從來不喜歡為難自己。
發現身後的人沒有跟上來,權子墨挑了挑眉頭,「不趕時間了?」
黎兆予卻坐在沙發上沒有動,半響,他認真的道:「謝謝。」
「沒事兒。」權子墨笑了,「就像你說的,色妞兒所珍惜的,就是我要珍惜保護的。既然葉承樞現在死了,那江南省這一畝三分地,要不要易主,又易主給誰,卻也是我說了算。」
「可我還是該跟你道謝。」
他是葉家的女婿,在這種時候,於情於理該責無旁貸站出來主持局面的人,其實是他黎兆予才對。但因為有權子墨在,他便將這枷鎖套在了權子墨的脖子上。讓權子墨恣意瀟灑了一輩子的人,從今往後,再也恣意瀟灑不起來。
讓那個全天下最瀟灑的男人,脖子上套了枷鎖。
抿了抿嘴唇,黎兆予一字一句的說道:「權子墨,這是我欠你的。」
「那你現在不該跟我道謝,你應該想想,你怎麼才能報答我,對不?」權子墨嘴角一勾,「我這人向來不肯吃虧。你既然欠了我的,那我可是要加倍討還的。」
看著權子墨臉上輕佻的弧度,黎兆予忽然覺得,自己有可能是錯了。
哪怕入了這局,脖子上被套了枷鎖,權子墨也還是那個全天下最瀟灑的人。這一點,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改變。
肩膀上的擔子,不會影響權子墨一分一毫。他的瀟灑恣意,是骨子裡便帶著的。
與外界無關。
在權子墨羨慕諸游遇到貴人的時候,其實黎兆予也有些羨慕他心裡這份不被任何所拘束的瀟灑恣意。
「走吧!」權子墨沖黎兆予勾勾手指,「至少這一次,你欠我的人情是還不清了。」
「當然。」黎兆予站起身,走到權子墨的面前,「這一次,你就算給我的任務是九死一生,也不算我還你人情。」
「是啊,誰讓你要當葉家的女婿呢?」
你以為葉家的女婿是那麼好當的?
入了葉家的大門,那可就是一份責任加身!
說到底吧,黎兆予也是他們這群人當中的一個怪胎。
他貪戀權勢,不是因為權勢本身,而是他手中握有了權利,才能滿足他殺戮的本性,嗜血的。
如果說葉承樞所做的一切,是因為他身為葉家的繼承人的責任,以及他骨子裡對權利的渴望。那麼,黎兆予渴望的權利背後的附加品。對於權利,黎兆予是不屑一顧的。他只是很單純的享受殺戮。
這一點,黎兆予跟舒昊天其實挺像的。
想起舒昊天,權子墨一直就覺得,舒昊天跟黎兆予這兩個人成為莫逆之交的時間太晚了。要不是之前一起被葉承樞派去了歐洲,搞不好這兩個天作之合的人,到現在也沒機會認識呢。
那就有些可惜了。
不過權子墨想,就算讓黎兆予去死,他也不會有任何的猶豫。這不是為了葉家,葉家這兩個字不管是對他還是對黎兆予來說,都是狗屁,一文不值。可他們會為了葉家去死,只因為啊,他們兩個人最心愛的女人,是葉家人。
為了一個女人,就把自己的人生都賠進去。
「喂,黎兆予。會做這種事情的咱倆,其實都是傻逼吧?」
「嗯?」黎兆予先是一愣,隨時明白了權子墨的意思,他陰冷的俊臉上也難得的露出了絲絲的笑意,「是吧。」
「不過,就是為了一個女人。」
「為了一個女人。」
「黎兆予!」權子墨忽然吊兒郎當的伸手勾住了人家黎兆予的脖子,賤兮兮的沖他眨眼,「我現在吧,還沒有色妞兒已經死了的實感。等這次的事件結束,我可能會消失很長一段時間。到時候,全部丟給你可以麼?」
原本想推開權子墨,但聽到他的這句話,黎兆予卻只是輕輕點頭,「可以。」
他無法想像權子墨是如何壓下因顧靈色而死所湧上來的所有情緒,他也無法想像當這次的事件結束之後,權子墨會是一種怎樣的狀態。
可他知道一點,最起碼,在這次事件結束之前,權子墨是不會被擊倒的。
人類啊,是一種很奇妙的生物。
他可以在一瞬間崩潰,也可以變得很堅強。
那權子墨呢?
黎兆予忽然抬眼斜睨了他一眼,卻在他的臉上沒有看到一丁點兒的情緒。
就算那深入了他骨髓的輕佻,也只是流於表面。
撕下臉上的種種偽裝,權子墨現在是什麼表情,黎兆予不得而知。
說到底,誰又能真正了解權子墨呢?
或許,顧靈色是個例外。可現在她死了,這世上,怕是再無人能了解權子墨。
對一個人來說,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所謂伯牙絕弦,大抵就是這個心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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