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馬載著三人踏過渡河淺灘,走上崖壁。山丘後就是一片稀疏的林地,比較適合野生動物棲息。
男人所指的小木屋應該就在這片林子中。
維克托將那套性相牌收回包里,牽動韁繩進入森林,走在最前面,另外兩人在他旁邊不遠,能聽見他們馬匹發出沉悶的鼻息。
「什麼樣的傢伙會住在這裡,不怕碰見熊嗎?」唐尼吐槽了一句,把手一直別在腰部的槍套上。
目光所及之處,維克托並沒有發現有什么小木屋。
突然,他的馬發出一陣長嘯,前面兩隻蹄子深深陷入了軟泥中,維克托這才發現,他居然踏入了沼澤地。
不知道是沼澤地的樹木還是什麼地方過濾了太陽的顏色,從葉縫間透進來的陽光都有些發綠了。
「我們遇見麻煩了。」
維克托將馬拉了回去,隨後跳下來,牽住韁繩,想聽聽同伴的意見,可卻沒有得到他們的回應,並且另外兩匹馬的鼻息也消失了。
維克托詫異的回頭一看,亨利還有唐尼竟然不見了!
剛才他還能聽見唐尼在吐槽,三匹馬在哼氣,這才幾秒鐘,怎麼一下子自己就變得孤身一人了?
而且,他並沒有踏入了這片稀疏森林有多深的距離,可現在回頭打量一下,居然一眼望不到來時的路。沼澤地周圍的氣氛,突然變得詭異了不少……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維克托渾身一個顫慄,有些慌了。
空氣中瀰漫著濕潤蘚類植物的味道,大概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孢子混在裡面,吸入人體後肯定不會有什麼好的反應。
「怪哉啊……」
維克托試著喊了兩聲,還是沒有得到亨利或者唐尼的回應。
就在他想知難而退時,卻突然看見沼澤地中央,在那瀰漫於水面的稀薄霧氣之中,屹立著一棟爬滿綠色苔蘚的小木房子!
高高的木樁從沼澤地下方伸出來,撐起了木平台與整個房屋,平台上的欄杆還拉著細線,幾條醃製鹹魚掛在鐵絲上。房子的窗戶有破洞,晚上肯定是會漏風的。
確實如同那名移民說的,森林裡有一棟小房子。
「這就是……文森特的家?」
維克托吞了口唾液,幾乎都能感覺到喉管蠕動。
前方的景象很不對勁,但如果他夢中的管家真的存在並且住在這裡,那麼維克托離解開自己身上的謎團就更近了。
8月18日,戴蒙莊園到底發生了什麼?
文森特究竟知不知道維克託身上的神秘生物是怎麼回事?他是不是一名先見者,又能否讓維克托擺脫那鬼東西呢?
牽著韁繩,維克托仔細觀察那房子,覺得裡面不像是有人在的樣子。
他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強壓著自己內心的緊張與膽怯,與馬一起徒步踏入水中。
先試探了下深淺,覺得沒有危險時,他才朝著小木房子緩緩涉水而去。
水剛好就淹到維克托大腿部位,並不是特別深,他很快就來到房子邊上,將馬栓好,從旁邊的木板樓梯爬上了平台。
他小心翼翼的在破洞的窗口往裡面張望,只看到了簡陋的臥室,果然沒見到有人。
「床單都變色了,全是耗子屎,不像是最近住過人啊……」
維克托又走到門前,掰了下門把手,很容易就將門給弄開了。
「破房子……」
剛開門,他就聞到一股撲鼻的異味。
眼裡是幾隻壁虎和蜘蛛的屍體,翻著肚子散落在簡陋的客廳,斷了腿的四角桌倒在一側,地上碎了幾張餐盤。
滿是褐斑與破損的沙發擺在客廳與臥室的掛角位置,上邊還殘留著幾個空的啤酒瓶。天花板上到處都是蜘蛛網,還有活著的飛蟲在網中掙扎著。
臥室的門緊閉,剛才維克托從窗外看進來的就是裡面的臥室,小房子並沒有廚房。
捂著鼻子,維克托進入了屋子客廳,腳踩在腐朽長滿青苔的木板上,發出很讓人膽戰心驚的吱呀聲,這使得他不敢太過大的邁步子。
起居室環境太簡陋,維克托記得臥室里有書桌,他又去轉了轉臥室的門,也沒有鎖,直接就打開了。
裡面的惡臭更甚,他剛踏入一步,猛然就發現了一隻乾枯的手臂從床底伸了出來!那個角度在窗戶外朝里是看不見的。
有人死在了臥房!
維克托明白自己看到了什麼,不過為什麼屍體會在床底?
「不會是文森特吧……」
維克托膽戰心驚的想著。
同樣在窗戶死角的位置,桌面上擺著一本冊子,書頁早已枯黃,維克托沒有先查看屍體,而是假裝沒看到般,先去翻那本手抄本。
折皺的書頁上,只有最前面幾頁有文字,像是某人做的記錄。
……
第三紀1863年3月4日雨
很遺憾,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的做筆記,常年居於沼澤吸納了大量的濕氣,我已病入膏肓。
有些事情如果不記錄下來,因我的死亡而帶入墳墓里就太過可惜了。因此,我決定將這些年對性相的研究結果,寫入這篇手稿。或許無法極盡詳細的記錄,因為內容實在太多,只能做個歸納總結。
首先,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注密傳與先見者的,自己已經記不清了。
十種性相的密傳在歷史的演變中,被各種各樣的密教與團體所掌握,有的出現過完整的序列,比如「璀光之境」,他們的「燈」性相密傳應該最少能達到密傳七,也就是傳聞中還在通曉者之上的長生者所能觸及之處。
而「璀光之境」也是目前被證實過的,誕生過長生者的宗教。
不可想像……
人們研習密傳除了想要獲得無形之術的強大力量外,恐怕還與傳聞中的秘宿有關。
我沒有見過秘宿,所以不好妄下評論,但研習密傳之後的先見者們,都會尋求進入秘宿的方法,一窺此秘境,因為這似乎關係到他們的晉升。
「門」這個詞被我第一次聽到時,正好參加了格瑞貝恩國立大學的神秘學研究大會。
卡門·赫斯莫斯教授曾提出過一個理論,認為秘宿神國中存在著「門」這個概念,代表著不同性相先見者們的通曉途徑。
所以當先見者面臨瓶頸時,必須得踏入那片神秘的世界去尋找機會。
只可惜,我這麼多年來都沒有得到任何可以研習密傳的機會。
那次參會我收穫頗豐,一名來自高登的女學者,將她從先見者那裡獲得的秘宿概念圖紙分享給了我們。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燈
....../...|...\
..火—|—石
....|\....|..../|
..肉—|—夢
....|\..\.|./../|
....|...蝶....|
....|.../.|.\...|
..心—|—塔
....|.\...|.../.|
....\...冬.../
.….....|
........夜
(註:因作家助手會自動排版,所以用點填充空格,請自動忽略,如果圖形錯亂,可以調整字體大小顯示,或者百度卡巴拉生命之樹。)
我知道這圖案很抽象,但很明顯的就可以發現,她的圖紙將十大性相組合成了一種類似「樹」的圖案。十種性相彼此之間又被一些數量不等的線所鏈接。
這圖案代表了什麼?
眾說紛紜。
有人認為是某種無形之術儀式;有人覺得是性相之間彼此的聯繫;甚至有人覺得這就是秘宿的地圖……
簡直太難以置信了。
後來我想私下與那位女士聊聊,但很可惜,對方在散會後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馬上就沒了蹤跡……
很奇怪,非常奇怪。
好吧,再說先見者們的神秘能力。
光我自己見識過的,就有「燈」之性相的密傳一:警戒者,掌握這種密傳的先見者,似乎可以提前預知到危險來臨的方向,從而預先做好防備。以及同性相的密傳二:守夜人,他們可以從將光源轉移到任何位置。
接著就是「夜」之性相的密傳一:竊賊,那位先見者可以偷偷用手上的小石子替換掉目標兜里的金幣。
以及「夢」之性相的密傳一:占卜師,我曾委託過一名「夢」性相的先見者,他幫我尋到了遺失的鋼筆。
在這麼多年的研究里,不管是親眼所見還是翻閱記載,我已經了解到,有九種性相的密傳,或多或少曾在歷史海洋中暴露過端倪。
但唯有一種性相,不管是它的先見者還是密傳,從來沒有出現過,那就是最為神秘的——蝶。
因此,我還研究了性相牌。
這種道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西大陸興起,從來沒有查出過發行它的廠商,但人們總是能從不同的途徑弄到,直到璀光之境開始嚴密封鎖性相牌的傳播。
所以我搞到這套牌還是費了很大的力氣。
據性相牌的描述,「蝶」性相指代了規則與變換,我曾按照這種思路尋找過是否有信奉蝶的密教,然而並沒有。
直到我的病情加重,都沒能真正目睹過蝶性相的無形之術。
這就奇怪了,我甚至懷疑蝶性相是否真的存在,性相是不是只有九種呢?
但以那位女士分享的圖畫來看,蝶性相處於這棵「樹」的一個非常關鍵的位置……
這裡面究竟有什麼緣由呢?
後來我還發現,性相牌裡面還有22張司辰牌,他們竟然與「樹」圖案中,連接十大性相的22條線是對應的……並且與塔羅牌也是對應的。
發現這個秘密時,我甚至有些惶恐。
皇天不負苦心人,就在我快病得無法離開床鋪時,終於得到了一件與蝶性相有關聯的東西。
那東西我從來沒有見過,上邊記載的文字並不屬於任何紀元,我甚至懷疑它就是一件蝶密傳,只是因我無法看懂文字而無法研習它。
太可惜了,我忍著病痛,照著這件物品的文字,查閱各種資料,心知任何密傳等級都代表著某種「身份」,而「身份」也與無形之術的效用所對應。因此,我希望能了解到這件密傳所象徵的身份。
經過了大量的對比與翻譯,我確認了這就是蝶性相的密傳一。
這是振奮人心的結果!
並且還不止,我總算翻譯出來了裡面的三個字,這三個字我雖不理解它們的含義,但它肯定代表了蝶密傳的身份,我確定。
把它們組合一下,我得到了一個詞——「卜算子」
我當時特別……
——
後邊的文字被潑灑的墨水搞模糊了,維克托看不清,他原本好奇的火苗被激發得開始燃燒,卻戛然止住,這種感覺非常不舒服。
卜算子是什麼意思,這個世界的人可能不清楚,但維克托可是很清楚的。
他迫切的往後翻閱,但後邊全是黑斑,只有一頁上還有寥寥幾字,並且那段話讓人看了有些頭皮發麻……
「它發現我了,它掌控了一切,氣運終將被驅逐殆盡,而厄詭亦如狂風驟雨……」
最後就是筆記落款的姓名:
「文森特·唐……逝前絕筆……」
放下手稿,維克托蹲在木地板上,他這才開始打量床底那具乾枯的屍體,而這麼一瞥,他感覺對方起碼死了一年多了,屍體都風乾得認不出來,與手稿記載的時間能夠吻合。
「他真的是文森特·唐……可……不對啊……」
沒錯,不對勁!哪裡都不對勁!
在夢裡,這人是戴蒙家族的管家,那名男妓說他是煉鐵廠里的礦工,而現在從筆記來看,文森特·唐應該是一名學者?
「死了一年多的人,怎麼可能還去瓦爾丁鎮上玩男妓?」
維克托腦子裡已經被問號給塞滿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剛站起來,腳下的木板突然發出巨大的斷裂聲。
維克托雖盡力控制著腳步,但體重無法隨著步伐輕重而改變,地板突然塌了,他哎呀一聲直接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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