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平民家族的全部希望,被存放在厚實朴舊的皮箱子裡,蘊藏著老人對其丈夫深深的記憶,同樣也飽含了她對未來的憧憬。
現實早已破碎,但幻想依舊根扎在這年老的意識中,做夢般的替代了悲慘的命運。
阿黛拉的夢想很簡單——「希望有一天,能在婚禮上看見帥氣的兒子,跟美麗的新娘……」
艾比蓋爾怔怔地輕撫那乾淨潔白的禮服,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眼角的淚花中綻放出了一抹奇妙的神采。
「媽媽!我要結婚了!」
她如此對阿黛拉說道。
已經老年痴呆的婦人沒有意識到時間與氣氛上的不對勁,她凝望艾比蓋爾那纏著繃帶的半張臉,也跟著對方一起高興起來。
「好……好啊!我家的孩子有姑娘能看上了,她是誰?」
艾比蓋爾將阿黛拉推出房間,然後告訴她:「您馬上就能見到她了,我們現在就舉辦婚禮……」
阿黛拉愣愣的,後來就看見臥室的門被關上了。
她滿腦子還充斥著剛才「兒子」的話,嘴裡念叨著「婚禮、幸運、史蒂芬」這些字眼,然後走到花園中等待,迷茫地掃視周圍那些被她所精心照料、茁壯成長的植物和花朵。
大約過了半個鐘頭,在馨香滿園的地方,艾比蓋爾身穿白色的婚紗,從房子裡走了出來。
她經過了精心打扮,如同一朵盛開的百合,散發著純潔和高雅的氣質,哪怕是往日裡看上去奇怪可怖的半身繃帶,在此時此刻卻成為了結婚禮服的一抹點綴,融入了這片純潔的色彩之中。
她將頭髮編成一束,藏在頭紗之下,兩朵黃色的小花為此美麗增添了一抹絢麗的彩虹。
新娘的眼睛裡隱忍著悲傷的淚光,如同兩顆暗澹的星星,照亮著她和她愛人的過去。勉強的笑容糾結且苦澀,如同一陣秋風,吹拂著那座不存在的墓碑。
時光回到過去,她還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但現在,她卻是一位非常孤獨的女人。
殘忍的命運已經令她無法聽到那句誓言,更沒有機會交換那枚戒指……
而這股澹澹悲傷卻化為了一種安慰,進入了阿黛拉的生命里。
這位老人什麼都還不知道,她在見到艾比蓋爾身著結婚禮服後,混亂的記憶被糾正了一瞬,她仿佛真的看到史蒂芬所迎娶的那位小姐,在朝著莊嚴的殿堂走來。
「真是……太美了……」
……
這一刻,在少有人煙的郊外,某位女士正在扮演著新娘。
這一刻,在熱鬧喧囂的維綸市中心,一群白臂章的糾察隊闖入了市政廳的大門。
「我們來為這個城市傳達內閣的意見,希望諸位可以傾力配合。」
幾份文件被送到了行政官員們的桌上,那些身居高位的老爺們在讀完後,紛紛露出震驚的表情。
「這真是太荒謬了!你們在南方鬧出來的動靜還嫌不夠嗎?這會讓我們的國家分裂,甚至內亂!」
「這位先生是貝恩人對吧?」糾察隊的領頭冷漠詢問。
剛才說話的官員鎮重點頭。
糾察隊領頭繼續說:「這是我們貝恩人的國家,本就不屬於尼普爾人和別的民族,我們只是收回原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
那名官員聽後表情難看:「這種事情……女王陛下怎麼看?國會又怎麼看?」
糾察隊領頭冷笑道:「樞密院代表了女王陛下的意見,而這個。」
他用手指輕敲文件:「這就是上議院的答桉……籌備一切資源,迎接戰爭吧!先生們!」
今天,在氣氛壓抑的維綸市政廳,官員們聚在一起同意了這位不速之客帶來的命令,維綸從今天開始,同約頓一樣,成立了新的糾察組織!
……
回到賽克瑞德,維克托總算是得到了通知,準備出發前往加奈達州了。
但當他按照約定好的時間到達雷克頓火車站時,卻沒有搭上原本訂好的班次。
阿曼達穿著一件棕色的長外套,戴著一副墨鏡,臉被藏在一頂男士的軟呢帽下。
她坐在站台邊的長椅上看報紙,維克托則假裝跟她不認識那樣,坐到了另一邊。
「我們為什麼不上那輛火車?」維克托將一張票根捏在手裡,那是隨著之前的信件一起送到薰香公館的。
阿曼達將墨鏡往壓了壓,頭都沒有抬就說:「這只是一個幌子,我們得隱藏自己的行蹤。」
維克托仔細思索她話里的意思,很快就反應過來。
防剿部的這次行動是秘密進行的,而在雷克頓,一定有不少勢力的耳目在盯著他們。
因此,阿曼達購買了一趟開往東部的班次車票,以此作為幌子,讓那些關注他們的人以為他們乘坐了前一班火車。
如此一來,他們即將前往的真正目的地,也許並不是票根上寫的那個。
「艾洛德呢?」維克托想清楚後,同樣將自己的帽子壓低,儘量藏住臉貌。
阿曼達咳嗽了兩聲,目光看向站台邊上的售票廳。
維克托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發現艾洛德披著毛皮大衣,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一個暴發戶般,正在售票廳前購票。
「你去跟著他買票。」阿曼達吩咐道。
維克托將舊票根扔進了側面的木質垃圾桶,然後走過去排在艾洛德身後。
艾洛德沒有注意到他,還在同售票員聊一些奇怪的問題。
「什麼?先生?您是來購票的嗎?我的名字有什麼關係?」那名售票員是位長相普通的女性,她用非常古怪的目光注視艾洛德。
「這很重要,我需要知道你的名字,女士。」艾洛德嘴角輕抿,表情很是曖昧。
他本就是萬老苑的歌唱家,其身上擁有某種獨特的魅力,可以傾倒大多數的女人。
售票員臉上頓時起了紅暈,支支吾吾地回答道:「貝金·卡特琳……」
艾洛德滿意一笑,然後將錢塞進了窗口,並在對方的手背上輕輕摸了摸。
那女人仿佛被觸電了般,飛快將錢收走,然後詢問艾洛德要購買去哪裡的火車票。
搞定後,艾洛德接過車票,滿意離開,回頭時同維克托打了個照面。
他眼神稍有晃動,但是沒說什麼,拐彎走開了。
維克托的注意力沒有跟著他,而是放在了售票廳內的那位還在泛著花痴的售票員那裡。
「需要我……需要我幫您什麼嗎?先生。」售票員滿臉潮紅地詢問維克托。
維克托壓了壓帽檐:「給我開一張剛才那位先生所選班次的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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