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叮鈴啷噹!
有什麼東西摔了一地,鐵的木的瓷的撞作一團,發出一連串的聲響。
張全被吵醒了,起身罵道:「幹嘛呢?」
左路已經跳了起來,警惕的四下張望,攥著拳頭。
他們看向寧呈。
見他正跪在床頭的松樹前。
這會兒正是黎明前,夜間最黑暗的時候,屋內漆黑一片。
張全也是開著靈視看到寧呈的靈魂,才確定對方沒有逃走。
他取下手中的絲線,打開木門,讓門外的光線照進來。
昏暗的光線打在牆壁上,映出兩道人影。
張全退出靈視狀態,維持靈視需要消耗靈氣,不是緊急時刻,他也不願意浪費寶貴的靈氣。
借著這點光線,他看到了翻倒的工具箱,裡邊的東西灑落一地。
原來是這玩意兒的動靜。
張全走過去,正要問責寧呈,就聽他喃喃道:「爹,莫怕孤單……馬上就來陪你了。」
「艹,你念叨什麼呢!」
冷風一吹,左路打了個寒戰,他看到地上的鳳凰雕像,就知道這是太平府的東西,沒敢毀壞。
他煩躁的抹了把臉:「真他媽難受,臉上毛毛躁躁的。」
寧呈的聲音緩緩響起:「最初,我爹也沒什麼異樣,直到三日後,他驚恐的從噩夢中醒來。」
張全回想起前半夜的故事,哦了聲,這是那個故事的後續。
左路冷笑一聲:「別編了,送貨去,老子要工錢。」
張全一條一條的擇出不合理的地方:
「你爹擅自動了他的陪葬品,對方沒生氣,反而把迎客松送給了你爹?」
「你爹在做完棺材後就死了,周圍人都知道!」
「還他媽編上癮了。」
寧呈自顧自的繼續講述:「他說他聽到了松樹生長的聲音。」
張全左路二人對視了一眼。
「窸窣,窸窣,像是老鼠刨開泥土的動靜,聲音連續不斷,先是睡夢中,後來只要一閉眼就能聽到。」
「把松樹刨了不就行了?」
「把松樹刨了不就行了!」寧呈看向左路,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我爹說不行,那聲音不是松樹發出的。我也貼著耳朵聽過了,的確不是松樹的聲音,這就是一棵平平常常隨處可見的松樹。」
張全看了眼不足兩尺高的松樹,搖頭道:「人不能太貪心,這樹一定有問題。你還說那老頭後來變年輕了,我猜他施法偷了你爹的壽元。」
「又過了半天,我爹聽到的聲音更重了。先是生根發芽,然後是枝條抽葉,到了後來,睜著眼也能聽到。他讓我來聽……」
張全奇道:「你聽到了嗎?」
「我把耳朵貼在松樹上,」寧呈附身貼著松樹:「然後告訴他,沒聲。」
「嘶,你爹中了妖法了吧!」
寧呈沉默許久,幽幽道:
「我爹說:娃,你聽錯了,來聽聽我的,他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
「哈?」張全誇張一笑:「這就是幻聽,你能聽到個球!」
左路轉了性子似的,一言不發。
寧呈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泥土,然後拿起鳳凰雕像,道:「走吧,天亮了,得去送貨了。」
「你聽到聲音沒有?」左路的聲音有些奇怪。
張全拍著他的肩膀,嘲笑一聲:「伱他娘不會信了吧。」
寧呈走出房間,像是擺脫了什麼似的。
他透過門上的破洞看著房內的松樹,道:「我忘了我是怎樣回答的他,我那天就在這裡看著,看他跪在床頭刨松樹。」
黎明已至。
光線灑在寧呈的臉上,他面無血色,嘴唇青白。
「刨他腦袋裡的那棵松樹。」
「艹!」張全倏地一下竄出屋子,罵罵咧咧的說道:「別嚇唬老子!」
左路一動不動的待在房內,正抬起手揉臉。
張全一咬牙,又回到房間,狠狠地拍了左路一巴掌,道:「這就被嚇到了?走了!」
還是不動。
張全繞到左路身前,怒喝道:「走了,區區妖法,怕個球!」
左路瞳孔震顫,他雙手撕扯臉頰,痛苦道:「有東西在老子臉上生長,老子抓不掉,聽見了,聽見了!草!我就不該碰那棵松樹……」
說著說著,已是哭腔。
他一把推開張全,衝到床頭,將松樹連根拔起,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血味兒?
哪來的?
一切跡象匯聚在一塊,詭異擊穿了他的理智。
左路猶豫良久,最後將松樹擲在地上,正要一腳踏碎。
張全上前抱住左路,「你發什麼瘋,跟老子出……」
松樹的根部恰好正對著他們,二人齊齊沒了聲音。
那是一張扭曲驚恐的人臉,掙扎著向外凸起,臉上攀附著密集的樹根,細細看去,根尖像是一隻只撕扯麵容的小手。
寧呈舒了口氣,攥緊了背在身後的拳頭。
他在松樹根部灑了點鮮血,血腥味能讓人聯想到受傷的肉體。
同時還能讓自己的臉色很難看,扮出更誇張的恐懼。
至於左路覺得臉上難受,配方是松針一串,扎一下臉,難受大半天。
按寧呈原本的計劃,接下來本該由他裝作瘋癲,沖回房間,把松樹拋出來給這兩人看。
好在之前的鋪墊是有用的,左路終究是把身體的異樣與故事聯繫起來了。
效果更佳!
就這心理素質還當反派呢……
寧呈掐著靈視。
他們的靈魂正在瘋狂的湧出青煙,特別是左路,恐懼已經濃郁到近乎成了瓷質。
靈脈吸入恐懼,以誇張的速度擴張。
同時,修為也在飛速增進,第二條、三條、一直凝實到了第四條靈脈才慢了下來。
就這一會兒,他已經突破到了開靈第四脈。
修行,竟是如此輕鬆。
不耗錢財,不耗靈氣,只需嚇唬人即可。
異變,突生!
「我艹我艹我艹!草草草!」
張全癱軟倒地,涕泗橫流,屎尿齊出,臭氣熏天。他努力地在地上拖行身體,試圖遠離左路。
左路跪在地上,用雙手扒著腦袋,一下一下的朝著地面撞去。
清晰可聞的咔嚓聲響起,一截如樹枝一般的白骨就那樣在他的頭頂冒出尖尖。
驚悚莫名。
寧呈臉色一變,內心不安。
這顯然已經超出了狠狠教訓一頓的範疇。
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這副可怖的模樣。
這樣得到的修為——通過殘虐至此的手段變強,就是我想要的仙嗎?
左路的頭頂已經升起一寸高的白骨松樹,血肉作葉,窸窣作響。
他的整張臉扭曲到失去人樣,眼球突起,面部肌肉收縮乾枯。
寧呈不忍再看,吐出一口濁氣。
他大步上前,拖著左路扔給張全,冷聲道:「他驚擾了木妖,你帶著他……趕緊滾!」
「是是是!」
張全接過已經瘋癲的左路,連滾帶爬的逃出老石巷。
寧呈則是返回房間,用火摺子點燃了松樹木雕,扭曲驚恐的人臉逐漸燃燒起來。
木雕帶來的……污染過於殘忍,加上其詭異的特性,難保不會將青遊子吸引過來,日後還是儘量少用。
讓人恐懼的方式,也不止這一種。
天大亮。
素威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寧呈身後,她眨巴著琉璃般的眼睛,檀口張大,幾乎能完整的塞入鴿子蛋。
好粗!
的靈脈。
這就變成了天才?
一定要探清原因!
寧呈轉身看到素威的萌樣,心中的不適如冰雪消融,他強擠出笑容,說道:「我要報官。」
素威抬起雪白的睫毛,滿是狐疑的盯著他。
「趙富貴手下有兩人,名張全、左路,他們二人是修士,以惡毒的手段勒索他人錢財。手法嫻熟,估計不是初犯。」
一碼歸一碼,雖然嚇走了他們,還玩壞一個……可勒索錢財的事情還沒過去呢。
「希望你能上報郡主,為其定罪。」
素威已經板起臉,修士犯案,歸供奉堂懲治。
她一板一眼的回道:「這本就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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