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積著棉絮似的雲層,冬日透出昏暗的光線,在天幕上形成一塊朦朧的光餅。
寧呈在院中扎著馬步打拳,空閒的那隻手中舉著一本九州歷史書。
九州過去真的有九州,而不是六州。
只不過,在大荒末年的大亂之後,九州裂。
那三州中,一州北移,如今被稱作永冬之地,由喋血蠻族占據。
一州西遷,如今被稱做崑崙域,狂沙漫天,環境惡劣,邪修盜匪惡人遍布其中。
一州東沉,砸入歸墟,墜入虛無。
「雍州西鄰崑崙,北接蠻族。蕭家的確做到了鎮守一州、守衛疆土的職責。」
怪不得能生出胸懷寬廣至此的太平郡主。
他的拳影帶著破空聲有韻律的迴響,汗水從額頭滾落,還未落地,便被氣勁震散。
素威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托腮,眼皮時不時的合住。
某個時刻,她向前栽去。
「哎呀!」
她的雙手在空中亂晃一氣,掙扎著維持平衡,總算是重新坐直。
這一陣亂動,帶著凳子搖搖晃晃,驚醒了腳下的三個毛團,它們那烏溜溜的黑眼睛驚慌四望。
這一幕,每隔半個時辰就要重新上演一次。
佘淼看了眼寧呈,懶洋洋地在躺椅上翻了個身,發出一聲舒服的呻吟。
畫稿飄在她的面前,自動翻頁。
酒杯置於胸上,杯中有根中空的細管,低頭就能吸到酒液。
這根小拇指粗的中空木管是寧呈的點子,看在他幫自己又節省了一部分氣力的份上,就原諒他對自己的冒犯了。
真的是,問什麼不好,非要問那隻傻鳥的事跡。
佘淼的桃花眼有些泛紅,加上眼角的那點淚痣,整個縮在椅子上的人都顯得楚楚可憐起來。
還以為看開了,沒想到重述鳳凰自解時,仍然惱火難言。
嘩啦!
寧呈換了只手打拳,手中的書也自然轉移到另一隻手中。
「今天是第四天……」佘淼伸手隔空一招。
地瓜和糖霜就飛到了躺椅的下邊的弧形底座上,一黃一白兩個小球抱頭瑟瑟發抖,求助似得看向素威。
素威困得都合上了眼皮,壓根沒注意她的愛寵被人擄走了。
「哼!」佘淼冷哼一聲。
兩隻小老鼠頓時慌亂地在弧形底座上來回跑動,糖霜比較笨,失足摔倒,在底座上真成球一樣滾來滾去。
躺椅自然也隨之搖晃起來。
咯吱咯吱!
佘淼面露愜意,悲傷消失不見,畫稿翻來覆去看得有些無聊了,就側身單手托著粉紅的臉頰看寧呈練武。
怎麼說呢,他雖然通曉享樂之道,但從不痴迷於享樂,就連半刻的放鬆時間都不給自己留下。
每日煉體藥浴之後,堅持打滿一千拳,然後再去演武場打擂。
擂台上,絕不輕易動用開山拳,就算被人揍得渾身淤青,也要磨鍊他口中的戰鬥經驗。
真蠢,學了靈術不就是為了用的。
不過,不用開山拳,居然能打贏煉體五成的張大河,他的武學天賦確實……不賴。
「你今天已經打夠了一千拳。」
寧呈動作不停,氣喘吁吁地回道:「我現在煉體二成,得加大運動量才是。」
「哦,」佘淼不理解他的作為,好奇道:「這麼努力幹什麼?」
「面對趙猛的時候,我真的有可能會死。」
而且,通過找齊悅打聽,末虛寺的最強者有著相當於修士入道境的修為,要想和他們對上,自然得儘快提升實力。
總不能一直躲在太平府的庇護下,悠哉度日吧。
寧呈呼呼的喘了幾口氣,繼續道:「所以,我對佘姨的感激之情並不作假。」
佘淼哼哼了一聲,低頭含住他的吸管,粘上酒液的絳紫唇瑩潤飽滿,含糊不清的說道:
「嗯,這幾天我的心情很好,你要是能畫出一本不一樣點的故事來,我再教你一道靈術。」
寧呈一聽,當即打起了精神,眼中神光熠熠的看向佘姨,視線剛至,他的心頭便猛地一跳。
杯中的酒水見底,佘淼吸得很用力,咬著木管,臉頰深深的凹陷了回去,那對桃花眼出神地抬起。
好一張風韻十足的咬臉。
寧呈站立,心神激盪的彎著腰,道:「我去打擂台了,明天再給佘姨畫故事。」
「呸!」佘淼吐出棕色的吸管,細長的舌尖有點發紅:「對了,你這次破案有功,郡主獎賞給你十份煉體藥材,你去狡公那邊清點一下。」
……
供奉和寧呈打擂台賽的順序,是按照他們擁有紅卡的前後順序上場,蕭青立排在倒數第三位,距離和他交手還有十天。
這些天,寧呈在青龍擂台上與人交手,蕭青立就在白虎擂台上與人磨練拳腳,空氣中瀰漫著緊張又火熱的氣氛。
今日下午場的擂台對手是個煉體一成的供奉,自然不是寧呈現在的一合之敵,很快便敗下陣來。
來到藥材店。
狡公看著櫃檯上壘起的藥包矮牆,欲言又止,他的眼眶通紅,最後化作重重的嘆息聲,咬牙挪開了視線,悶聲道:
「上次你在我這邊打欠條借了兩份,我扣下了,剩下共八份藥材都在這兒了。」
寧呈拿起紙包掂了掂,搖頭道:「不對。」
「哪不對?我可再沒昧過藥量了!」
「你說過,以後要把藥材按原價八折賣我。郡主不知道咱們的交易,她的意思明顯是賞賜我十份六百兩銀子。也就是說,你應該給我十二份藥材才對,扣去我借你的那兩份,你現在應該給我十份藥材。」
「?」狡公三角眼中的眸子都開始轉起了圈圈,他掏出算盤噼里啪啦敲了半天,最後捂嘴竊笑幾聲。
嘿,寧呈算錯了,我應該給他十二份半才對,他少要了半份——哈哈哈!
他從身後的藥櫃中取出藥材又配好兩份,板著臉遞給了寧呈。
嘶!總感覺哪裡出了問題。
寧呈抱著十份藥材返回管家院。
按照現在的煉體進度,這十份應該夠自己修煉到煉體四成。
修煉真燒錢!
是時候把開店鋪的事情提上行程了。
晚飯後,寧呈在家中提筆寫下一個本子的大綱,院外突然有人高呼要見寧供奉。
他放下紙筆,走出院門一看。
來人是個穿著黑甲的士兵,頭盔中的樣貌瞧著眼熟,似乎是木頭的同僚。
就聽士兵開口道:「木頭好些日子沒回家,他爹來太平府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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