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敏腦海中嗡的一聲響,像是一下子不能接受似的,直歡喜得說不出話來,卻不明白平日裡一直對此事堅決反對的恩師,如何就突然改變態度了。
水月大師坐在竹床上,看著前頭那個弟子面上浮現出幸福中夾著驚訝的笑容,心中暗自嘆息一聲,默然想道:「或許早點想通了,她也會有更多的快樂吧!」
雪琪從旁邊走了過去,摟住文敏的肩膀,輕輕抱著師姐,眼中也滿是為她高興的光芒,輕聲道:「師姐,恭喜你。」
文敏激動之下,忍不住眼眶微微紅了,眼中盈盈淚珠欲滴,連忙用手擦拭。
水月大師看在眼中,又好氣又好笑,嗔道:「不過就是答應了你麼,怎的就高興成這樣?」
文敏有些尷尬,臉頰泛紅,對著水月大師拜了下去,輕聲道:「弟子多謝師父大恩大德。」
水月大師注視文敏良久,搖了搖頭,柔聲道:「罷了,起來吧!」
雪琪從旁邊將文敏扶了起來,水月大師目光柔和,看著文敏道:「將來的事,師父也不能再替你做主了,以後自己要學會照顧自己了。」
文敏心中忽地一酸,長久以來她早將水月大師看作亦師亦母的人,忍不住低聲哽咽起來。
水月大師揮了揮手,道:「好了,你今天來回跑了一趟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文敏語音哽咽,道:「是,弟子告退了。」
她說著,慢慢退了出去。
雪琪跟在她身後,送她走了好遠,這才返回。
精舍中,師徒二人默然相對,半晌過後,水月大師忽然苦笑了一聲,道:「我以前是不是都錯了,害得她受這相思之苦。」
雪琪走過去在水月大師面前輕輕跪下,低聲道:「師父,我們都是你一手養大,教誨成人,只有我們做錯的分,絕不敢有絲毫怨恨師父的心思的。」
水月大師伸出手去,輕輕撫摸雪琪烏黑柔軟的秀,嘆息一聲,道:「你起來罷!」
雪琪應了一聲,站了起來。
水月大師閉目養神,沒有再說話了。
雪琪沉默了一會,忽然道:「師父,我有一事想說。」
水月大師睜眼看向她,面色從容,淡淡道:「你是想說通天峰那裡的事罷?」
雪琪點頭道:「正是,如今大竹峰的田師伯和蘇師叔都相繼離世,而道玄師伯他…也已經過世,我們為何還不將真相告知其他同門,就算為了青雲門的面子,但至少也得知會其餘六脈的座才是啊!」
水月大師默然片刻,道:「你說的沒錯,這些我也都想過了。」
雪琪一怔,道:「師父,那你怎麼還?…」
水月大師苦笑了一聲,道:「你是說我既然想到了怎麼還不告知他們?傻孩子,你又想過沒有,我們說出了此事之後,卻會有多少人相信我們的話呢?」
雪琪愕然無言,一時說不出話來。
水月大師嘆了口氣,道:「你剛才也說了,青雲門上下數千人,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你田師伯、蘇師叔以及為師與你還有心兒五人,如今他們二人都過世了,便只有我們三人知道,但是就算我們說出去,你覺得青雲門上下會有人相信這件事麼,會有人相信本門重寶誅仙古劍居然內含妖靈戾氣麼?會相信道行通玄的掌教真人,竟成了一個性子暴戾、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麼?」
雪琪怔怔說不出話來。
水月大師低聲道:「這件秘密,本就應該是只有歷代掌教傳人中傳承下來的,說出去,全青雲門的人沒有一個會信,更何況我們也沒有絲毫的證據,所以怎麼說?」
雪琪牙關緊咬,半晌澀聲道:「可是,如今這局面,道玄師伯之事只怕遲早遮蓋不住,就算我們不說,但青雲門也不能一直沒有掌教啊!」
水月大師長嘆一聲,閉目道:「我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了?」
雪琪默然無語,屋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屋外,翠綠的竹林隨風輕輕搖動,出陣陣悅耳的竹濤,景色悅目;而在林中的竹林精舍里,卻似乎顯得越的壓抑了……
一個身影,從半空中飄了下來,看著似乎有些茫然,在路口幾分疑惑、幾分惘然,最後慢慢走了過去,在午間的時候,獨自一人進入了河陽城內。
大街上人來人往,雖不比往日熱鬧景象,卻看得出這座城池正在緩緩恢復生氣。
有人在浩劫中故去了,也有人倖存下來,更有新的孩子長大成人,一世一代,輪轉不止。
君問心站在街頭,默默望著這街頭人潮,陌生的人們從身旁經過,如潮水一波一波永無止歇,他置身於人海,這周圍的一切都是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們,他們生、老、病、死,在輪迴中安靜而泰然地活著。
可是人為什麼要活著呢?
君問心忽然這麼想著。
父親和母親相繼去世了,都是死在了自己的面前,痛徹心肺之後,他剩下的除了麻木便只有疲倦了。
這一生,還剩下什麼呢?
這一世,他仿佛覺得自己正在走著一條遠遠比別人長的多的路,而這條路,還看不到盡頭。
他木然邁步走去,遠近身外不停有聲音傳來,叫賣聲、呼喊聲,甚至只要他願意,連隔了一條街遠外的婦人教訓孩子的聲音,也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只是這一切,他卻覺得離自己竟如此遙遠,恍惚中,他只覺自己已不似這人世之人。
不知不覺中,他走到了一處,抬眼看去,只見那似曾相識的酒樓牌子,他心底深處,忽然動了一下,情不自禁地走了進去。
酒樓里的客人少的可憐,顯然這裡的生意還未從那一場浩劫之中恢復過來。
店小二迎了過來,笑容可掬地問道:「客官,要吃飯還是喝酒啊?」
君問心沉默了一下,一時卻說不出話來,從巨變之後,他整個人渾渾噩噩,似乎對什麼都提不起精神,那種感覺,帶著幾分絕望,就像十年前他親眼目睹了碧瑤替他擋了那一劍,就像焚香谷雪琪親口說著要嫁給李洵。
然而經歷種種之後,他卻似乎少了那一份瘋狂,多了的是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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