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砂 第十五章 有瘴

    火把在山上亮了起來，星星點點很快就凝聚成一片。

    &姐，在這裡。」水英喊道，將手裡的火把遞給一旁的礦工，攙扶謝柔清從牛背上下來。

    不遠處的山路上已經被樹枝堆架擋住。

    &清小姐你別過去。」四周站著的礦工們亂鬨鬨喊道，「那是得了熱瘴的人。」

    瘴氣。

    謝柔清拄著拐向那邊走去。

    &妨我看看。」她說道，礦工們這才讓開路，水英將她扶上一塊山石，越過樹枝架子借著火把可以看到對面的路上。

    路上不止一個人，還有零零散散的，再遠處出了火把光亮的範圍黑暗裡還不知道有沒有。

    此時所看的這些人有的一動不動，有的還在**蠕動。

    饒是一向生死不懼的水英都忍不住色變。

    &麼這麼多人啊？」她喊道。

    黑暗裡忽的跳出一個人，水英被的嚇的大叫一聲，這讓四周的礦工們也忍不住跟著叫起來。

    &安哥俾。」謝柔清說道。

    水英看著跑近的人，他的臉上身上都裹著衣裳，隨著臨近將這些衣裳扯下扔在地上，又將手裡的火把扔過去，衣裳就騰騰的燒著了。

    安哥俾跳過樹枝搭建的架子站在了這邊。

    &麼樣？」謝柔清問道。

    &不少人，看樣子都是附近的村民，老的小的都有。說村子裡都遭了災，想來得巫清娘娘庇佑。」安哥俾說道。

    &怎麼可能？郁山怎麼會有瘴氣？」

    &啊，這裡可是巫清娘娘神位所在之地，怎麼會有瘴作怪？」

    四周的議論聲亂亂。

    謝柔清沒有說話，站在山石上向外看去，火把映照下神情凝重。

    而此時的深山中卻亮起火把。

    &下。」謝柔嘉停下腳看著身旁的東平郡王，「你們就在這裡吧，不要再跟我進去。」

    東平郡王對身後的侍衛們抬手示意，眾人們停下腳。

    謝柔嘉抬腳向內走去，身旁卻依舊有人跟隨。

    &下？」她停下腳說道。「不用跟我進去了。」

    兜帽下東平郡王的臉昏昏暗暗看不清。

    &還沒見過瘴。」他說道。

    謝柔嘉失笑。

    &不是玩的時候。」她說道。

    東平郡王也笑了笑。

    &還真沒有玩的時候。」他說道。

    可是這是瘴…

    &下是擔心我嗎？」謝柔嘉忽的問道。「是覺得我身子才好又來涉險不放心吧？」

    &有啊。」東平郡王說道，「這不是該做的嗎？」

    謝柔嘉抬頭看著他。

    真的假的？

    &說的是不是有些冷酷無情了？」東平郡王說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應該關心你的安危。只是我這人…」

    &這人怎麼？」謝柔嘉好奇的問道。

    &們說我沒心沒肺。所以無情。」東平郡王說道。

    謝柔嘉哈哈笑了。

    &下。您真是太自謙了。」她笑道，「你這麼體貼的人，還沒心沒肺的話。那別人都成什麼了。」

    東平郡王沒說話。

    &下，你真的不是故意賭氣跟我來的？」謝柔嘉問道。

    &來氣賭？」東平郡王反問道。

    謝柔嘉再次笑了，晃晃悠悠的湊近他。

    &那殿下，是真的一點也不擔心我了。」她說道。

    東平郡王似乎再次被這話問住。

    &是我，我也會這麼做。」他說道，「所以我不知道…..」

    謝柔嘉笑著拉住他的胳膊。

    &了。」她說道，打斷他的話，「跟緊點。」

    細碎的腳步在山林中迴蕩，到處一片濃黑，東平郡王手裡的舉著的火把也似乎只能照著他們腳下，再遠處就如同屏障隔離。

    &看到的瘴氣真的是在郁山凝聚的？」東平郡王問道，牽著他手的女孩子又轉了個方向，他穩穩的跟上，將手裡的火把舉的高一些，方便給她照路。

    &啊。」謝柔嘉說道，「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吧，郁山，竟然也會有瘴了。」

    聲音里滿是悵然和哀傷。

    郁山，巫清神位所在，竟然也會有瘴氣凝聚。

    &山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郁山了，它已經死了，不能再給生靈庇佑，也無法阻擋惡念滋生，這不是郁山的過錯，是毀了它的人的錯。」謝柔嘉說道。

    &生方死，世間並無定然不變之數，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才是永恆定數。」東平郡王說道。

    &是覺得很悲哀。」謝柔嘉說道。

    手被東平郡王在手裡握了握，人卻沒有說話。

    沒心沒肺麼？

    這悲哀也許對他來說難以感受。

    握握手應該是最大的安慰了。

    謝柔嘉又忍不住笑了。

    &那邊。」東平郡王忽的說道，同時將手裡的火把扔在地上，身上的斗篷也隨之解下蓋在火把上，三下兩下掩滅。

    視線里漆黑一片，如果不是相握的手，二人幾乎都要認為此時天地間只有自己一人。

    就在這一片漆黑中，視線里跳躍著燦燦金光，似乎是天上滾落的星光，點點凝聚在黑暗裡跳躍滾落。

    越來越多，忽而散開忽而凝聚，熠熠生輝。

    &母。」謝柔嘉喃喃說道。

    &就是瘴母？」東平郡王說道。

    話音落眼前凝聚的金團陡然炸裂。

    &住呼吸。」謝柔嘉急聲說道，握緊了東平郡王的手。

    說話的同時，東平郡王已經抓起適才扔在地上滅火把的斗篷。將謝柔嘉攬在身前，斗篷將二人一起裹住。

    天地間一片死靜，屏住呼吸的二人似乎連對方的心跳都聽不到了。

    片刻之後，東平郡王將斗篷小心的扔下，抬眼看四周，謝柔嘉也從他身前抬起頭，二人的手再次握緊。

    四周前後左右漂浮著無數的團球，已經不是最初凝聚的金色，而是五色交匯變幻。

    漫山遍野恍若人間仙境。

    可是這美麗卻是最可怕的。

    謝柔嘉握緊了東平郡王的手，毫不遲疑的邁步。

    她邁一步。東平郡王跟著一步。二人的動作緩緩的擦過身邊的幾個團球。

    一步，兩步，三步。

    二人都能感受到交握的手在發抖。

    那是屏氣已經到了極限。

    但他們腳下的步子卻依舊緩緩的邁著，唯一變化的是越握越緊的手。緊到骨頭都要被捏碎。似乎只有這樣的痛苦才能讓他們避免窒息而死。

    終於邁出了團球的範圍。謝柔嘉落腳飛奔，身後的東平郡王緊緊跟隨，穿梭在山林中。枝葉亂搖。

    一陣狂奔之後，謝柔嘉終於張開了口噴喊一聲，人也撲倒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怎麼樣？」她轉過頭喘氣問道。

    因為沒有火把，一片漆黑中只能看到輪廓，看不到東平郡王的神情，只聽到他急促的喘息。

    &好。」他說道。

    謝柔嘉坐在地上看著他的所在。

    &啊，殿下果然膽子很大。」她說道，又問，「好玩嗎？」

    &行。」東平郡王說道。

    謝柔嘉哈哈笑了，伸手摸過去抓住他的衣袍用力的一拉借力站起來。

    &意吧？」她問道。

    &虛此行。」東平郡王說道，「多謝柔嘉小姐。」

    謝柔嘉再次笑了。

    &下別客氣了，好歹我們也算是一起逃過生了，以後叫我嘉嘉或者柔嘉都行。」她說道，拍了拍他的胳膊，「走吧。」

    東平郡王嗯了聲抬腳邁步。

    &你也別客氣叫我殿下了。」他說道。

    &叫你什麼？」謝柔嘉問道。

    總不能提著名字喊吧。

    東平郡王被問的似乎想了想。

    &排行十九…」他說道。

    &九叔？」謝柔嘉脫口喊道。

    周成貞就是這樣喊的……

    這個稱呼出口二人都愣了下，氣氛有些尷尬。

    她才不要跟周成貞一起排輩分呢！

    謝柔嘉心裡哼哼。

    &有個小名。」東平郡王說道，「我母親起的。」

    &什麼？」謝柔嘉忙問道。

    東平郡王聲音有些遲疑，似乎這個名字不好出口。

    &生。」他最終吐出兩個字。

    &生？」謝柔嘉念道，「衍，繁茂，陶，樂也，衍而樂，挺好的啊。」

    東平郡王沒有說話。

    &陶生。」謝柔嘉就喊了聲。

    東平郡王似乎笑了聲，卻還是沒答話。

    &陶生，周陶生，周陶生。」謝柔嘉就接連喊道。

    東平郡王似乎被喊的無奈了，嗯了了一聲。

    這辦法果然有用，謝柔嘉哈哈笑，笑著又猛地收了笑。

    她才不要像周成貞那小畜生一樣惹人討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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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

    暗夜的山林里響起一聲。

    &子爺！你凍著了？」八斤壓低的聲音依舊掩飾不住誇張。

    周成貞呸了聲，有人悉悉索索的從前方鑽過來。

    &子爺，就是養了一個瘴母。」阿土低聲說道。

    &是？」周成貞問道，雖然不懂什麼叫瘴母，但就連阿土這種貨色都說就是二字，那對那臭丫頭來說，更無所謂了。

    &子爺，我這貨色也不是遍地都是的。」阿土嘀咕說道。

    &東西很難清除嗎？」周成貞問道。

    &會，不會，對於柔嘉小姐來說很簡單。」阿土忙說道。

    &無趣。」周成貞說道，轉身就走，「還以為有什麼高招呢，躲躲藏藏的這麼多天，就養出這麼個東西啊。」

    &是，這東西是對柔嘉小姐來說一場大儺就能解決，但是，柔嘉小姐現在不是謝家女了。」阿土說道。

    周成貞的腳步一頓。

    &謝家的人，在謝家的地盤行巫，偷偷的也就算了，當眾的話那是要被燒死的。」阿土說道。

    只不過，大儺偏偏不是能偷偷做的事，而是聚眾之舉。

    原來如此啊。

    周成貞恍然，旋即又哈哈笑了。

    &該！」他幸災樂禍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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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時彭水城謝家大宅，謝柔惠的院落里也亮起了燈火。

    &嗎？郁山附近竟然有瘴氣了？郁山怎麼會有瘴氣？那可是巫清娘娘所在，山神所在之地。」謝柔惠披著斗篷走出來，看著院內焦急的前來回稟的幾個老爺們，神情驚愕，「這可前所未有之事啊。」

    &啊，大小姐，這是大凶之兆啊。」眾人急道。

    謝柔惠點點頭。

    &凶之兆，必定是有大惡之事，必定是有大惡之人。」她說道，搖曳的燈下神情冷冷，「這就是巫清娘娘和山神的警告和懲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