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金陵城出事了?」
陸一凡被陸俊的話徹底震驚了,他明知道陸俊如今應該在金陵城軍大營內當差,不可能無緣無故奔赴萬里之外的北疆來找自己。而看陸俊此刻的狀態,陸一凡不用多想心中也已經能斷定金陵城定是發生了什麼極為不祥的大事。
阿長見到面色恍惚的陸俊,趕忙端過一杯熱茶遞了過去,在眾人焦急而期盼的注視下,陸俊『咕咚咕咚』地將茶水一飲而盡,他的面色這才稍稍緩和了幾分,而當他再度抬起頭來和陸一凡對視的時候,陸俊的雙眸之中卻是不知在何時已經溢滿了淚水。
見到這一幕,不僅是陸一凡呆住了,就連一向處變不驚的習塵也不禁愣了一下。
「陸俊,你這是……」紀原一臉擔憂地看著陸俊,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話才好,他和謝雲、柳三刀幾人不經意地對視了一眼,可幾人的眼中皆是一抹濃濃的疑惑之色。
「一凡……」陸俊沒有理會帳中眾人的情緒,一雙噙著淚水的眸子直直地盯著陸一凡,嘴唇顫抖不已,張張合合地硬是支吾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而陸一凡雖然心中焦急萬分,但此刻他卻也不敢貿然催問,只能眉頭緊鎖著用自己的雙手攙扶著陸俊的胳膊,一雙漆黑而深邃的眸子也跟著陸俊的嘴唇不停地微微顫抖著。
陸一凡在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陸俊將後面的話說出來。
此時此刻陸一凡的心情是極為複雜的,他看到陸俊現在的樣子就知道金陵城一定出了不好的事,他既想要趕快知道究竟,可又害怕真的聽到一些他最不願意聽到的消息。內心之糾結令他只能緊咬著牙關,靜候著陸俊後面的話,就像是一個囚犯在靜候著判官宣判自己的刑罰一樣,無法抗拒但卻又無可奈何。
「一凡……」陸俊突然張開雙臂將陸一凡給死死地摟住了,接著兩行熱淚再也抑制不住地從他的眼角流了下來,還不待陸一凡出言安慰,陸俊卻是用嘴緊貼著陸一凡的耳畔,聲音顫抖著一字一句地說道,「一凡,韓家……沒了……」
陸俊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讓帳中的每一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嘶!」陸俊此言一出,賬內眾人陡然發出一陣驚呼。尤其是習塵,這個消息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過於意外了。
「你把話給本都督說清楚,韓家沒了究竟是什麼意思?」習塵面色一陰,沉聲質問道。
「韓家……已經於一個月前……在立春當日被領皇滿門抄斬了……」陸俊泣不成聲地似是喃喃自語道,而他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雙拳卻是不自覺地再度攥緊了幾分,力道之大以至於手上的骨節都被攥的一陣泛白,而再看陸俊此刻的臉色竟是悔恨中還夾雜著無比的憤怒。
「不可能……」陸俊的話令陸一凡當場癱軟在了地上,只見他緩緩地鬆開陸俊的擁抱,身子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坐在地上,雙眼顫抖著來回打量著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麼,腦袋更是不由自主地連連搖頭,口中一個勁地重複著一句話,「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是真的!」陸俊強忍著內心的悲痛,雙手死死地鉗制住陸一凡那搖晃不止的身體,目光直視著陸一凡的眼睛,字字鏗鏘地說道,「族長帶韓大人回去當日,韓大人便因為衝撞了聖東王而徹底激怒了領皇,領皇當即下令將韓族上下滿門抄斬!立春之日,族長本欲安排人手劫法場誓死救下韓大人一家,可……」
「可怎麼樣?」一聽到關於陸淏謙的消息,陸一凡再度表現出一抹激動之色,他目光殷切地盯著陸俊,迫不及待地追問道,「到底怎麼樣你說啊!」
「立春當日一大清早,當我們的人來到處斬韓大人的法場時,發現法場之上竟是空無一人,接著還不待我們查明一起,白起帶著一群白銀衛便是衝殺出來,將我們的人全部擒下了……後來族長才知道原來事情早已經敗露,領皇早就知道我們圖謀不軌因此早早設下埋伏,目的就是請君入甕。至於韓家上下早就被安排到其他地方給秘密處死了!」陸俊一臉苦澀地回憶著當時的一切,「立春當日陸府上下便被白銀衛給全部軟禁了,而族長他更是被帶到領皇面前認罪……」
「結果如何?」陸一凡眉頭簡直快要皺成一團了,事情的嚴重性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此刻他的內心是悲痛交加,無以復加的痛苦充斥了他的心田,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結果領皇大為震怒,判處族長大人不忠不臣之罪……」
「這是誅九族的死罪!」不等陸俊的話說完,習塵便是接話道,「難不成陸家也……」他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不過其中的意思卻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的明白。
「這倒沒有!」陸俊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痕,繼續說道,「領皇雖然震怒,但他念在族長大人這麼多年來敬忠職守,為領皇陛下分憂解難的份上,願意****陸家的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族長大人也因為這件事而被領皇罷免了文鼎公之位,日後只領『臣』位的俸祿但卻無任何實權。領皇還下令陸家上下所有人等均不得再入朝為官,因此就連我和文才這種城軍之職也被罷黜了……」
「如此說來,那一凡豈不是也……」謝雲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因此才把話說出一半便又趕忙閉上了嘴巴。
「陸大人竟然敢帶人違抗皇命擅劫法場,領皇陛下沒有滅你們陸家九族,只是罷官賦閒在家,已是格外開恩了!而且最終還保留了陸大人的『臣』位俸祿,這也算是皇恩浩蕩!」習塵無奈地搖頭輕嘆道。
「人命無憂便好,至於有沒有官職根本就不重要!」柳三刀苦笑著寬慰著陸一凡,「一凡你說對不對?」
「陸家雖然性命無虞,但韓伯伯一家卻……」陸一凡面色悲痛之極,雙眼之中的淚水早已抑制不住地流了出來,只見他雙手握拳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砸在地上,口中似是在喃喃自語,又好像是在詢問陸俊,「那靈兒……她如今……」
「一凡,靈兒沒死!」望著陸一凡沉浸在失去韓靈兒的痛苦之中,陸俊趕忙開口提醒道。
「你說什麼?」陸俊此言一出,陸一凡再度猛地抬起頭來,一雙淚眼之中充滿了驚喜之色,只見他的雙手閃電般探出,一下子便將陸俊拽到了自己身前,口中急忙詢問道,「你說靈兒沒死?靈兒沒死?是不是你們救了她?是不是爹設法救了她……」
「一凡,你先別激動!」陸俊好言安撫道,「靈兒的確沒死,但卻不是因為族長,而是因為炎澤!」
「炎澤?」紀原聽到此話不禁面露一絲疑惑,「誰是炎澤?」
「炎澤是皇族公子,是聖東王的親孫子,說起來也算是領皇的族孫……」陸俊一五一十地將當日在月樓和炎澤發生矛盾的事情向眾人講述了一遍,繼而看著陸一凡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方才訕訕地低聲說道,「正因如此,這個炎澤對靈兒滿心傾慕,因此在聖東王炎敕的撮合之下,領皇這才答應將靈兒許配給炎澤,如此一來……」
「如此一來韓靈兒就算是領皇的孫媳婦了,不再算是韓族的人,因此便可以皇族之人的身份,不必受到韓家誅九族之罪的牽連!」不等陸俊的話說完,習塵卻是已經道出了後面所發生的一切。
「混賬炎澤!」柳三刀猛地怒喝一聲,「他難道不知道韓靈兒已經和一凡訂過親了嗎?搶女人竟然搶到我們的頭上來了,看我回去不閹了這個雜碎!」
「柳兄,你少說兩句!」紀原看到陸一凡那恍若失神的模樣,趕忙伸手對著柳三刀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謝雲見狀,趕忙開口打圓場道:「那個……這其實倒也是個權宜之計,起碼先保住了韓姑娘的性命對不對?」
「我想問一下,韓姑娘如今已經嫁給那個炎澤了嗎?」阿長怯生生地開口問道。
「雖然訂了親,但是還沒有正式迎娶!」陸俊無奈地說道,「領皇欽定的嫁娶之日是本月初八,不過如今靈兒已經被軟禁在聖東王府,任何人都不能輕易見到她!也正因為這件當務之急的大事,我才會星夜趕路,從金陵城一路趕到北疆來向一凡報信!」
「陸俊,真是辛苦你了!看你這副風塵僕僕的樣子,顯然這一個月來你定是馬不停蹄的趕路!」紀原伸手搭在陸俊的肩頭,一臉懇切地說道。
「不辛苦!我和文才原本有韓大人賞的白翼龍駒,此神駒能騰雲御風而行,一日一夜便能行進萬里之遙,我們本應該一個月前便到達北疆的,那樣的話也不會耽誤你們去救靈兒的日子,只可惜……」話說到這裡,陸俊卻是不免嘆息一聲,臉上更是從滿了悔恨惱怒之意。
「只可惜什麼?文才也來了嗎?在哪呢?」柳三刀東張西望地問道。
「只可惜我們才剛剛出了金陵城沒多遠,就被白銀衛的二統領柴松給帶人攔下了,他們非但搶了我們的白翼龍駒,而且還將我們毒打了一頓,若不是他們的大統領白起及時趕到,只怕我和文才早就慘死在這個柴松的手裡了!」陸俊怒聲回憶著當日的事情。
「柴松是白銀衛,那他為何要攔你們?難道他知道你們是來北疆通風報信的?」謝雲一臉疑惑地問道,「既然白銀衛要對付你們,那為何白起來了又把你們給放了?白起不是白銀衛的大統領嗎?」
「這個我也想不明白!」陸俊同樣面色疑惑地搖了搖頭,「我感覺柴松針對我們是別有用心,而並非是白銀衛收到了什麼命令!所以白起來了,柴松才會被迫放了我們!不過當時事情緊急,我也來不及多想,文才受傷我便讓他先回陸府報信了,至於我便再找了一匹快馬,獨自向北疆趕來,只不過比起白翼龍駒的速度,我還是太慢了……」
「的確是太慢了!領皇定下的大婚之日是本月初八……」柳三刀一邊說著一邊還掰著手指算了起來,還衝著一旁的紀原和謝雲問道,「今天是幾號?」
「初五!」不等紀原和謝雲回答,習塵那冷淡的聲音卻是再度響了起來。
「那豈不是只剩三天時間了?」阿長焦急地驚呼道。
「準確的說應該是兩天!」紀原面色肅穆地說道,「如今已是傍晚,明日一早便是初六!就算我們現在啟程,也不可能在二日之內趕回金陵城!」
「這個領皇真******是個老糊塗蛋,錯殺忠良爺爺我就不說什麼了!如今竟然還他娘的亂點鴛鴦,這老子就實在忍不了他了!」柳三刀憤憤不平地喝罵道,「一凡,我們這就殺回金陵城,宰了那個狗炎澤和什麼狗屁聖東王!」
「領皇陛下這次確實錯殺了忠良……」習塵雖然有心袒護領皇,但眼前的事實卻又令他實在不知該如何袒護,「我上表了那麼多摺子,難道陛下都視若罔聞嗎?」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習塵都督上表的那些摺子應該都沒有被送到領皇的手中,甚至都沒能出北疆這片地!」陸俊冷笑著說道,言語之間眼中還露出一絲陰狠之色。
「此話何意?」胡老眉頭一皺,急聲追問道。
「都督可知道如今定北鎮是誰的天下?北嶺夜城又是誰的天下?」陸俊冷笑著反問道,「都督這幾個月來都在冰原交界與獸族大戰,可曾知道如今的北疆其實早就已經變了天,你現在所控制的北疆,只不過是藍世勛想讓你看到的一個虛假幻影而已!」
「藍世勛?」習塵眉頭緊蹙,眼神微微閃爍著,顯然心頭在快速地盤算著什麼,「你是說褚凌天?」
「不錯!」陸俊點頭說道,「我一路北上,路遇的關隘兵馬無一不是來自北疆大營,我原本想去邊衛府找你們,但如今的邊衛府早就已經被北疆大營的軍士所占領,至於從北疆到聖域內部的出入口也早就已經被褚凌天牢牢控制,試問都督的摺子又豈能順利通關呢?」
「混賬!」不等陸俊的話音落下,習塵便是猛地揮手朝著地面一拍,頓時一股強勁的掌風便是徑直在地上砸出了一個深達數米的大坑,足見此刻習塵的內心是何等憤怒,「這個褚凌天果真是要造反了!」
「豈止是褚凌天?就連藍世勛如今也已經從金陵城帶著五萬人馬浩浩蕩蕩地朝著北疆而來!領皇不明真相,以為如今的北疆還是一團亂麻,因此在撤走了韓伯伯當日,便又派了一個藍世勛前來北疆主持大局!如今藍世勛的五萬大軍已經踏入北嶺,距離北疆也不過是咫尺之遙!」陸俊說著一個又一個驚天的消息,這對於在冰原交界苦戰數月的眾人來說,無疑是不敢想像的事情。
「領皇陛下果然最後還是選擇相信藍世勛……」謝雲一臉懊惱地說道,那副捶胸頓足的模樣簡直快要氣炸了。
「哼!只要本都督在這裡一天,就沒有人能企圖控制北疆!」習塵眼神陰狠地怒聲喝道,繼而還不待眾人相勸,他卻陡然大手一揮,對站在一旁的幾個旗主吩咐道,「胡老譚四,明日一早你們二人率軍啟程趕回邊衛府!」
「那都督你呢?」胡老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趕忙開口詢問道。
「我?」習塵不禁冷笑一聲,繼而將目光緩緩地投向了一旁依舊沉浸在悲痛與憤怒之中的陸一凡身上,一字一句地張口說道,「陸一凡,本都督問你,你還想不想奪回你的女人?」
習塵此話一出,陸一凡當即便是抬起頭來,眼中瞬間便布滿了渴望的精光。
看見陸一凡這副樣子,習塵不禁面露一絲滿意的笑容,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之下,習塵的雙眼微微眯起,繼而邁步向前,背對著帳中的眾人,一字一句地凝聲說道:「邊衛府內有直通金陵皇城的傳送陣,本都督這裡恰好有一把啟動這傳送陣的鑰匙,當年陛下賜予我這把鑰匙,千叮萬囑定要在萬不得已之時才能動用,而本都督鎮守北疆幾十年來也從未遇到過什麼萬不得已的事情,今日為了北疆安危,為了聖域大業,為了你陸一凡,本都督決定送你一程,讓你在明天日落之前便能回到金陵城!」
「有這種好東西你早說嘛!」柳三刀如釋重負地抱怨道,「明天是初六,只要我們能回到金陵城,就有足夠的時間能搶回韓靈兒!」
「你們不要亂來,炎澤可是皇孫,這場婚事又是領皇陛下親自……」胡老急忙提醒道。
「就算是天王老子又如何?」謝雲冷冷地說道,「是男人,就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所玷污!」
「是非輕重,你們自己定奪!」習塵滿不在乎地說道,「只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一個條件!」
習塵此言一出,賬內再度陷入了一抹尷尬的氛圍之中,尤其是柳三刀幾人,現在恨不能將習塵給生吞了,這明擺就是坐地起價。
「什麼條件我都答應,還請都督明示!」陸一凡卻是滿眼激動地說道,現在他可顧不了那麼多了,只要能救回韓靈兒,就算讓他賠上這條性命他都不會眨一下眼。
「哈哈……好說!」習塵說罷便緩緩地轉過身來,一雙陰寒刺骨的目光幽幽地掃視著陸一凡幾人,「本都督要藉助你們幾人之力,今夜就隨我一起殺回定北鎮,從北疆大軍的手裡奪回邊衛府!」
「就這個條件?」柳三刀聽完之後不禁大笑起來,只見他隨手一甩手中的長刀,拎著刀便大步流星地朝著帳外走去,「趕緊走吧!今夜我們非但幫你奪回邊衛府,老子再多送你一個格殺勿論、一個不留!」
聽到柳三刀的話,習塵和陸一凡不禁相視一笑,只不過在他們的此刻的笑容之中卻是蘊含著濃濃的殺伐之意。
片刻之後,十幾匹快馬便如一陣旋風般衝出了駐軍大營,借著朦朧月色,一行人殺氣騰騰地朝著定北鎮的方向奔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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