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不亮崔源就上朝去了,王元兒用過了早飯,又去給崔太太請了安,說明要去宮裡謝恩。
崔太太表情不咸不淡的,告誡了她幾句謹慎慎行便擺手讓她走了。
王元兒按品大妝,帶著初哥和秋棠,由陳樞親自駕車前往皇城。
到了皇宮神武門前,正是百官下朝的時辰,崔源也早已經等候在那裡,見了母子二人便迎了上去,一家三口在宮門前換了馬車,向皇宮內城奔去。
兩世為人,除了當年自己剛剛開始賣茶葉蛋的時候見過那時還是皇子的景帝一眼,王元兒就沒見過皇帝,哪怕是嫁給了崔源,有了誥命也不曾。
所以這次,算是頭一次見皇帝吧。
王元兒顫巍巍的抱著初哥跟著崔源一道跪在地上三呼萬歲。
「平身吧。」景帝坐在龍椅上笑著抬手。
「謝皇上。」
崔源伸手扶起王元兒站定,絲毫沒有瞧見景帝那挑眉揶揄的眼神。
「你就是慶嬪的胞姐王氏?」景帝開口:「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真是明知故問,崔源和王元兒夫妻兩人不約而同的在心裡腹誹一句。
可王元兒卻不敢不抬頭,也只微微的抬頭,並不敢直視天顏,而是把目光放在了那張鋪著明黃繡著金龍桌布的案桌上。
「和慶嬪倒是長得不太像。」景帝瞧了一眼,就移開眼去,示意胡公公道:「把孩子抱上來讓朕瞧瞧。」
胡公公笑著應了,走下殿來,來到王元兒跟前:「崔夫人。」
王元兒立即小心地將兒子放了過去,看他抱著初哥來到皇帝跟前,這才抬眼望了皇帝一眼。
穿著明黃繡金龍的便服,頭戴金冠,不過三十的年紀,卻已經蓄起了鬍子,雖然只是坐著,可那渾然天成的威嚴貴氣直逼而來。
眼看皇帝親自抱過了初哥,王元兒一愣,看向崔源。
崔源遞了個稍安毋躁的眼神來。
景帝抱著初哥看過去,初哥此時正醒著,竟也不怕生,和他大眼瞪小眼的,誰也不讓誰。
忽而,初哥伸手抓住了景帝的鬍子。
「哎喲!」景帝呼痛。
王元兒嚇得臉都白了,和崔源噗通的跪下來。
「犬子無禮,求皇上恕罪。」崔源戰戰兢兢地跪著道。
王元兒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臭小子可悠著點,朕的鬍子可要被你扒光了。」景帝哈哈地笑出聲:「這小子力氣倒是大,像你。當年你這小子,十來歲就敢去偷震威將軍的百斤大刀。」
聽這口氣,竟是不怒的,崔源乾笑兩聲,道:「小子膽大包天。」老虎頭上拔毛。
王元兒心神鬆了下來。
景帝又逗了兩下初哥,賞了一塊紫玉佩和一把魚鱗劍,就讓王元兒重新抱了下去,道:「去給皇后請個安後,再去慶嬪宮裡坐坐吧,她也是想你這個長姐想得緊。」
王元兒大喜,連聲道謝。
崔源則是留了下來繼續和皇上說國事,言道:「一會再去接你。」
胡公公親自帶了王元兒去皇后的宮裡請安謝恩。
崔源的長子被皇上接見,還被皇上抱了一會,還『膽兒肥』的拔了皇上的鬍子,皇上非但沒惱,還賞了紫玉配和魚鱗劍,這還只是一個臣子的長子,如此榮寵。
這不,一家子還沒出宮,就已經像風一樣傳遍了各處。
皇后自然也收到了消息的,所以等王元兒來了,也很是仔細看了初哥。
「是個有福氣的,可要健康成長,將來給我們暉皇子做個伴讀也好。」皇后娘娘笑著賞了見面禮道。
伴讀?
暉皇子是皇后嫡出,身份貴不可言,給他做伴讀,那不是打小就要站在暉皇子那邊?
王元兒眼神一閃,那胡公公也是垂手站立著,聽了這話也只是動了動耳朵。
「多謝皇后娘娘厚愛,暉皇子身份貴重,犬子不才,將來也不知有沒這個福分伺候呢。」王元兒淡淡地笑著回了一句。
皇后眼神一閃,眼角掃到胡公公,也沒再說這話題,只問了她幾句孩子的話,便讓她去慶嬪的宮裡。
「慶嬪也是個乖巧的,字寫得越來越好,太后娘娘可喜歡她抄的經呢,也是有福分的,只是小姑娘家,也要時常出來和姐妹走動才好,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了,動輒就是祈福禮佛。」皇后笑著道。
王元兒心中微驚,臉上卻是不動聲息,道:「緊遵皇后娘娘的教誨。」
「嗯,退下吧!」皇后娘娘揮了揮手。
拜別了皇后,王元兒便又來到了王清兒如今所在的宮殿——清熹宮。
殿門前,有個宮裝麗人正扶著一個宮人的手站在那裡翹首以盼,一看王元兒母子倆的出現,上前兩步,語音哽咽:「大姐。」
可不就是王清兒?
王元兒眼圈一紅,抱著兒子疾步上前,曲膝要跪:「娘娘。」
王清兒快手扶著她,哽咽道:「大姐,你我姐妹不多禮。」
「禮不可廢。」王元兒眼紅紅的。
「快,進去說話,這雨綿綿的,還有些刺冷。」王清兒親自扶著她的手往店內走。
姐妹倆進了殿,待宮人上了茶後,王清兒就迫不及待的看向她懷裡的包被:「大姐,這就是我們初哥嗎?」
王元兒笑著點頭,抱著孩子上前遞過去:「你瞧瞧,是你外甥。」
她一邊把孩子遞抱過去,然而,王清兒卻沒有伸手來接,只探長了脖子來看。
王元兒一愣,有些傻眼的看著王清兒。
王清兒卻渾然未覺,只看著初哥,十分稀罕的道:「大姐,他長的可真好,挺像姐夫的。大姐……」
她抬起頭,迎上王元兒的目光,微微一愣,卻是有些難掩激動。
「娘娘你……」
「哇。」初哥忽然大哭一聲,這可把姐妹倆的注意力都轉移了。
王元兒看著他舔著小嘴,不住的往她懷裡拱,不由一笑:「這小子是餓了。」
從家裡到宮裡,也有兩三個時辰了,他也早該餓了。
「大姐隨我來吧。」王清兒聞言就拉了王元兒往內殿走去。
坐在王清兒內殿的美人榻上,王元兒便解了衣衫,小子一下子就聞到奶香,如小豬似的拱了過去。
王清兒看得稀罕不已,笑道:「這小子倒是知頭知尾的。」頓了頓又問:「大姐你都是自己奶他的?沒請奶娘?」
「自然是有的,光靠我一個哪餵得了?你姐夫原本說讓奶娘喂,我就是捨不得,自己餵的孩子也親些。」王元兒笑道,又想起剛剛那事,目光一凝,緊緊地看向王清兒:「清兒,你是不是……」
她目光落在王清兒的小腹處,手微微的有些顫抖。
會是她想的那樣嗎?
清兒沒抱初哥,自己的妹子自己知道,定然不是做了貴人就瞧不起家裡人了,那大概只有一個原因。
王清兒臉頰微紅,手捂在腹部,小聲道:「什麼都瞞不過大姐。」
王元兒立時一喜,道:「真有了?這是有幾個月了?咋沒聽到有好消息傳來呢?」
崔源也在朝中為官,沒道理王清兒有喜的消息沒有傳出來的。
「大姐,再過兩天才坐穩三月,是我瞞住了。」王清兒有些無奈和沉重。
王元兒聽了很是一驚,又想到她去年沒的那個孩子,忙握了她的手,問:「你的處境這麼艱難?皇上,也不知道嗎?你怎麼瞞得過?」
「最初的兩個月,我要給太后齋戒祈福,就沒侍寢,他本來來我這的日子也不多,這第三月,來了也是坐坐,沒侍寢的。」王清兒道:「這宮裡的女人多了,他哪會仔細注意到?」
她這話里的黯然和落寞,讓王元兒心裡一酸,更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苦了你了。」
王元兒搖搖頭,輕言道:「路都是我自己選的,再苦也要咬牙走下去。」她又摸著肚子道:「他(她)的皇兄皇姐,我那時天真和蠢,沒保住,這個我拼了命也要保住。」
王元兒自然清楚宮裡的兇險和腌臢,點頭道:「最重要的還是保全你自己。」
「大姐你放心,我可不是當初那個不知深淺的鄉野村姑了,誰害過我們母子,我心裡清楚明白,必然要她們血債血償的。」王清兒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王元兒瞧了個正著,有些心驚,眼前一身宮裝雲鬢高挽明人的妹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穿著花襖子梳著麻花辮兒天真嬌蠻的丫頭了。
經歷了失子之痛,經歷了背叛,她在以快速的方式成長,已經隱隱有了身為皇妃的威言和狠辣。
在這宮裡,善良是活不下去的,可王元兒也不願意看著她完全失去自己。
「清兒你聽我說,自保的手段你要有,但害人的心你不能有,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不可禍及無辜,失了初心,你要如何熬得住?皇上終究是皇上,有什麼他是不知道的?失了帝心,就永不翻身了。」
「大姐,你放心,誰欠我的債,我自然向誰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欺我,必百倍還之。」王清兒眼中滑過犀利的狠意。
王元兒張了張口,卻忽然詞窮,她沒有立場去勸,也勸不了,在宮裡,你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她如何勸得出口?
再者,她也是有私心的,只希望自己的妹妹活得好好的,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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