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昏暗,將路旁邊的奧迪照的幽暗。
始宇撿起手機,手有些抖。
儘管早已不愛呂子妗,準確說從未真正的愛過,但陡然聽到這個打擊性的消息,始宇心還是抖了抖。
聽到這個消息,絕望嗎?
始宇扶著額頭,心裡更多的是惋惜跟愧疚。
道不明的愧疚與自責齊齊湧上天靈蓋,又貫穿他全身。他依靠著車椅,想起自己曾經帶給呂子妗的傷害,再聯想到腦癌晚期幾乎是給人選了死刑的病,他的愧疚自責越發濃烈起來。
躺在愧疚縈繞的氣焰中,始宇二指揉著額頭,閉目思考了一會兒,再次睜眼,眼裡明顯浮出不忍心來。
手搭在方向盤上,卻是沿著反方向開去。
。
城北,中醫院。
沉夢璃走出病房,見到從電梯裡出口,手裡轉悠著車鑰匙的始宇時,終於鬆了口氣。
幾年不見,始宇比高中時期更加高大帥氣了,再次見到他,沉夢璃竟有些認不出他來。高中時期的始宇總是穿著一身低調的休閒服,不然就是大眾化的運動服,哪像此刻,西裝穿在身的男人,稚嫩少了三分,更顯得成熟氣勢足。
沉夢璃在心裡惋惜一陣,子妗當年也是錯看了人,她怎麼會以為始宇家庭條件普通呢?結果選了個外國富二代,卻沒走到一起…
始宇走到病房門口,盯著沉夢璃看了一眼,微微蹙眉。
見他似乎不認識自己了,沉夢璃連忙招手示意:「你好,我是沉夢璃。高中畢業後好幾年不見了,我都快認不出你來了。」
始宇瞟了她的臉一眼,隱約是有了些印象。
「怎麼回事?」始宇推開病房門走進去,呂子妗單薄纖瘦的身軀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整個病房就支了一張床,雪白的床單搭在女孩身上,襯得她臉色雪白不正常。
明明那天看見她,她看上去氣色還挺不錯的樣子。
掃了眼病房內,始宇看到床頭柜上倒落的手提包,不說話。
沉夢璃走進來,將呂子妗的被子蓋好,又將她的手放進被單下,才說:「她突然暈倒,我打電話叫救護車,來了醫院做了一系列檢查,才知道子妗早就患了病…」
始宇嗯了一聲,走到床頭櫃旁,將呂子妗的挎包擺正,他打開包,從裡面掏出一張病況單。掃到單子上檢查結果上寫著腦癌晚期幾個字眼,始宇眼睛一眯,剎那,心情複雜。
「子妗跟家裡好像鬧了點矛盾,她家人還不知道她已經回國了,我找不到人幫忙,迫不得已才找到你。」沉夢璃看著病床上的呂子妗,語氣里的擔憂可不是演的。
始宇什麼也沒說,只靠著窗戶眺望外面斑駁燈光,狐狸眼裡倒映出整個城市的孤獨輪廓。
。
沉夢璃在醫院呆到十點多就離開了,她走的時候呂子妗還沒有醒。
始宇坐在凳子上,給施唯一打電話,卻是撥不通。
「難道沒帶手機?」始宇眯眯眼,一直打到手機關機了才作罷。
遊樂場。
施唯一站在遊樂場入口,看著這個遊樂場由喧譁到寧靜。
她來時,燈光葳蕤,人潮擁擠。
她坐在入口處的凳子上,看著一對對兒幸福恩愛的情侶從她面前走過,帶走歡聲笑語,留下孤獨心寒。手指纏繞在一起,施唯一勾著頭,翡翠碧眸眸光淡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姐,還有十分鐘就要關門了。」
身穿天使玩偶裝的遊樂場工作人員脫下頭上的玩偶頭,穿著肥大的衣服,對施唯一說。
施唯一仰起頭,雪白嫵媚的臉蛋看著像是要破碎了。
「他會來的。」女孩兒對天使說,更像是在喃喃自語。
工作人員一愣,看出施唯一的傷心失落,他抿了抿唇,邁著滑稽的步子走遠。施唯一收回目光,再次勾下頭,看著自己的白色運動鞋,又低喃出聲:「他不會騙我的。」
「他會來的。」
還有十分鐘,不是嗎?
阿綱斜靠在車頭,手裡的香菸已經燒掉半截,他將車停在半山路上,從這裡剛好可以看到遊樂場內的光景。他見到他家小姐一個人坐在長椅上,那悲傷的樣子讓他心裡難受。
小姐好不容易對一個人敞開心扉,始宇,你可別傷她。
將菸蒂扔到地上,用腳尖踩滅,阿綱打開車門坐進去。後座施唯一那一直閃光的手機,終於停止閃爍,徹底安靜下來。
「小姐,時間到了,」又是那個工作人員來提醒是唯一,他脫下了天使玩偶裝,換上一套乾淨的白色襯衫,模樣俊俏,看著年紀並不大。
施唯一訥訥抬頭,看著男人,問了句:「幾點了?」
「十二點。」
施唯一神色有些怔愣,她從沒覺得時間過得這兒快過,一眨眼,就十二點了。
「他騙我。」施唯一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悲傷又怨恨。她站起身,看著男人慾言又止的臉,問了句:「我可以買你十分鐘,做我一個人的天使嗎?」
穆嶼森看著施唯一無暇動人的臉蛋,心裡竟動了惻隱之心。
這讓一個滿臉落寞的女孩,讓他開不了口說拒絕的話。
「拿什麼買?」
好整以暇看著面色平靜的施唯一,穆嶼森伸出手來,就看施唯一能用什麼東西打動她。
施唯一找遍自己全身,也沒找找一件值錢的東西,無奈,她一把扯下綁住長發的頭繩放在穆嶼森手掌上,那是一根藍色的蕾絲頭繩。掌心上多了點重量,穆嶼森看著小小的藍色蕾絲圈,心臟像是被羽毛拂過,微癢。
剛好老師還缺一根頭繩,他收下了。
掀起眼瞼,翦眼看著施唯一,穆嶼森溫暖一笑,「那我就不客氣收下咯。」穆嶼森低頭將頭繩放進兜里,這時,施唯一突然墊腳抱住穆嶼森。
穆嶼森渾身一僵,挺直了背,動也不敢動。
他可對老師承諾過,永遠不抱別的女孩子的。
墨眸輕輕地轉,穆嶼森清晰感受到有冰涼的水潤滴進他的衣領子裡,打濕他的肌膚跟衣服。他怔愣在原地,手垂落在褲腿旁,不知是該抬起手抱住施唯一,還是靜靜的當個天使就好。
「這是我第一次約會。」
「跟…初戀的第一次約會…」
「我期待今晚,期待了整整四天,今天一大早我起床後,不停地試穿衣服,畫了一個又一個妝容,可每一個都讓我不滿意。我想要以最好看的樣子來赴約,我為了穿裙子時不讓小腹顯出來,整整一天都不敢吃東西。」
「我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些,提前三天開始做spa,每晚都敷面膜。我為了給他留下一個完美的約會記憶,我甚至…我甚至在包里裝上了保險套!我擔心他吐槽我的品位,特意穿了今年大熱的天藍色套裝內衣,就為了能讓他永遠記住我的美麗。」
「我還為他選了一份禮物,想要親手交給他,為了這份禮物,我四天內跑遍z市大大小小的cd店。」
「我從沒穿過高跟鞋,都說穿高跟鞋配裙子才好看,為了做他最好看的女朋友,我這四天一直穿著高跟鞋練習,就連去找禮物的時候,都沒有脫下過。本來我今天是打算穿高跟鞋的,可我後跟磨破皮了,好痛!」
「我們約定了七點在這裡見面,我不到六點就來了,我等啊等,整整等了他六個小時…」
「他還是不來…」
施唯一摟緊她的天使,眼淚婆娑,淚腺的閘門一旦開啟,就再也關不上了。
「他可以不愛我,但他怎麼可以騙我呢?」
穆嶼森聽到少女的哭聲跟委屈,想起另一個女孩曾經無助時的樣子,心還是軟了。猶豫了好長時間,島嶼森最後還是將手搭在了她的背上,輕輕地拍。「不哭了,哭花了妝,可就真成醜八怪了。」
施唯一一把抹掉眼淚,將心中的委屈說出來了,也哭過了,再哭,就顯得她不灑脫了。
她可不要做個小怨婦。
抹了把臉,施唯一吸了吸鼻子,對穆嶼森說:「謝謝你啊,弄髒了你的衣服…」
穆嶼森蹙眉看著她妝容已花的臉,「流淚的女孩,不好看。」掏出兜里的手巾,在施唯一詫異的目光下,一點點將她臉上的殘妝擦掉。「這樣就好看了。」
沒了妝容遮瑕的施唯一,乾乾淨淨的,有少女的純潔,也有幾分小女人的性感嫵媚,的確很勾人。尤其是那雙碧綠翠眸,像是一對寶石,耀耀生輝。
施唯一愣了愣,才低下頭去,「十分鐘了,謝謝你陪我。」
穆嶼森看著像只鴕鳥似的她,輕聲應了個嗯字。
施唯一邁腿就走,路過垃圾桶,她突然停下腳步。施唯一打開自己的包,將給始宇選的禮物和保險套,一股腦地扔進垃圾桶里,才昂起頭顱往外走。穆嶼森盯著她的背影看,他抿著唇,想了想,忽然走到保安室,打開整個遊樂場的燈光。
身後的遊樂場,一秒鐘內亮如白晝。
巨大的摩天輪矗立在山頂,那上面的燈光,像是星星,驅走黑暗,帶來點點亮光。燈光將施唯一背影拉長,施唯腳步倏然間停下,她扭頭看向身後的遊樂場,紅潤的眼裡藏著驚訝。
穆嶼森站在遊樂場門口,他拍拍手,說:「既然來了,還是玩一遍再走吧,不然會遺憾的。」
以前這個點,他必須趕回家,因為家裡還有人等他。今天那個人回自己家去了,他回去也是一個人,既然此處有傷心人,那他願做那個暖心人。
施唯一錯愕看著他,將信將疑地問他,「不是已經關門了麼?」
「晚點關門,世界不會坍塌。」島嶼森晃了晃手裡的票,說:「員工票,要一起嗎?」
施唯一看著穆嶼森清雋的臉,不知怎地,想到了開滿海棠花的春季山頭。
那是一片滿山的紅,點亮人生的黑暗。
「好。」
。
阿綱久等沒見施唯一上來,還以為施唯一想不開做傻事了。
他踢開車門走下去,卻見到整個遊樂場全部亮了起了,摩天輪慢悠悠的轉,其中一個摩天輪吊箱裡,一男一女面對面站著。隔著兩百的距離,他仿佛能看到小姐臉上開心的笑。
放下心來,阿綱重新坐進車內,大大的鬆了口氣。
。
施唯一聽著穆嶼森講他跟他喜歡的人的故事,心裡逐漸溫暖。
「原來你也是z大的學生。你哪個系的?」
「美術系,研究生。你呢?」穆嶼森看著施唯一,暗想,她可能是中文系的。
施唯一說:「我是經融管理系的。」
穆嶼森有些驚訝,「看不出來。」
施唯一有些尷尬,「是啊,很少有人會猜到我是學習經融管理的。」
「穆學長,那你喜歡的那個老師,也是我們學校的?」
「嗯,說不定你見過,只是不認識。」一提到自己喜歡的人,穆嶼森眼神都軟了。
施唯一看著這一刻的穆嶼森,仿佛看到提到小羽時的幽居。為什麼他們在提到另一半的時候,整個人都會變得溫柔起來,那麼始宇呢?在提到自己的時候,始宇又是怎樣的神色?
將所有遊戲玩了個遍,施唯一從火龍車上下來,腿還有些發虛。
穆嶼森安靜站在一旁,等她恢復元氣了,才領著她朝遊樂場門外走去。
「你是個好人,你跟你的老師會幸福的。」施唯一看著穆嶼森的背影,由衷的祝福。穆嶼森像是聽到了這世上最美好的祝福,他朝施唯一勾起一個溫熙笑容,說:「謝謝。你也是個好女孩,好女孩,總會得到上天眷顧。」
離開遊樂場的時候,已經兩點多了,施唯一臨走時再看一眼遊樂場,眼底深處還是划過一抹失落。
一直到後半夜三點多,呂子妗才幽幽地醒過來。
一睜眼就見到始宇在自己病房裡守著,呂子妗眼裡滿是露出藏不住的驚訝跟喜悅。始宇終究捨不得丟下自己一個人。她就說嘛,以前那麼寵她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說不喜歡她就不喜歡她了。
瞧出她眼裡的喜悅,始宇心裡一軟,壓低聲音問:「感覺怎麼樣?」
呂子妗有些受寵若驚,忙回道:「頭還有些痛。」她說完,眼裡又聚集滿名為憂傷的神色。始宇不動聲色看著她,心裡也是一陣嘆息,這麼年輕,怎麼會得腦癌呢?
「小宇,你在這裡陪我多久了?」
始宇把玩著早就沒了電的手機,語氣隨意答道:「七個小時。」
一聽七個小時,呂子妗整個人心花怒放。
看,她暈倒了,始宇竟然在這裡等了她七個小時,這是不是說,他心裡還有她?他之前表現出來的冷硬心腸,不過是在記恨她當年的出軌跟嫌棄?
「多久的事了?」
呂子妗偏頭看他,一時沒領悟到始宇這問話的意思。
始宇沉默了一會兒,重複問:「你患腦癌多久了?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呂子妗渾身一怔,滿臉都是受傷的神色,「你之前主動切斷了跟我的所有聯繫方式,我想告訴你,也沒辦法啊。」
「那上次見面你怎麼不告訴我?」
呂子妗腦袋狠狠勾下,看上去很自責難受的樣子,「你都有自己的生活了,我再說這些,不是怕你女朋友誤會麼?」
始宇看著她,沒有出聲,一時也看不出來她是真的這麼想,還是在演戲。不過她沒多長時間可以活了,應該不是演戲才對。「醫生有說,你還能…還有多長時間嗎?」
呂子妗手指死死拽著被單,她肩膀一聳一聳,看得始宇心一沉。若在三年前看到呂子妗這副可憐模樣,始宇定是要上前去狠狠抱住她關心一番,可現在,始宇只是在一旁靜靜注視著她,沒有一點想要上前來安慰她的意思。
呂子妗看出他的冷心,心裡不可控制的痛了痛。
抹掉眼淚,呂子妗壓低聲音,說道:「若是好好配合治療,應該還有幾年可以活,這個具體的日子醫生也不敢保證。」
「有在治療嗎?」
「有,一直在喝中藥。」
「嗯,相信醫生,好好配合,努力活下去。」始宇心思明顯不在她這裡,他不停地看牆上的時鐘,掌心的手機都快被他焐發燙了。呂子妗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來,頓時猜到他可能有事。
「你好像很焦躁的樣子,是不是我耽擱了你的事?」呂子妗重新躺下,蓋好被子,一副很懂事的模樣。「不用管我,我一個人休息就行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夢璃也會過來,不用擔心我。」
始宇多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來,「我出去一趟,你先睡,早上我給你帶早餐來。」
「好。」
。
始宇開車趕去遊樂場,到的時候,已經四點多了。
遊樂場很安靜,只有負責處理垃圾的清潔工開車小貨車在遊樂場裡穿梭。
他看著空曠而安靜的遊樂場,嘆了口氣。明知這麼晚了,施唯一肯定早就回去了,他還來這裡做什麼?
清潔工將垃圾倒進垃圾車內,卻發現裡面有個包裝嶄新精緻的正方形大盒子。「這是什麼東西?」清潔阿姨打開盒子,一看,頓時撇嘴,「這年代還有人聽這麼老的唱片?」
她將唱片跟盒子放一起,扔進垃圾車內,又繼續轉戰下一個垃圾桶。始宇本來準備走的,聽到唱片兩個字,又停下腳步來。
「等等!」
始宇朝清潔阿姨追過去,那阿姨停下車,看著他,「小伙子,這麼早?遊樂場上午十點才開門!」
始宇看了眼貼著綁帶拉花的盒子,說:「我可以把那個拿走嗎?」
清潔阿姨奇怪看了眼他,想著自己帶走也是扔去垃圾處理站的下場,便決定給他。但又一想,就這麼便宜給他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了?心一狠,清潔阿姨右手在始宇身前晃了晃,說:「給我五十,東西給你。」
始宇:「…」
還真是個會做生意的大媽。
掏出五十塊給了清潔大媽,始宇這才拿到那張唱片。
他打開車門坐進去,打開燈,拆開包裝。是席琳迪翁在1997髮型的專輯lets—talk—about—love,之前始宇無意間提起過想要收藏的專輯。他看著手裡的唱片,久久不語。
他幾乎可以感受到施唯一在這裡久未等他來的那種失望、憤怒的心情。
他能想像到施唯一將這張唱片丟進垃圾桶時,心裡對他有多失望。
她肯定恨死他了吧!
始宇頹廢地捋了把頭髮,第一次覺得車廂內這麼狹窄,狹窄得讓他呼吸不暢,快要窒息了。
第一次約會就被他給搞糟了,這次是跳進黃河也解釋不清了。
次日,z大美術系。
畫室里,一個美麗溫婉的女人坐在輪椅上,左手拿著顏料盒,右手拿著一隻筆刷,正在畫板上作畫。
穆嶼森提著早餐走進來,見女人已經在教室了,眼睛頓時一亮。「老師,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打電話讓我去接你?」
穆嶼森將早餐放到一旁的小凳子,他拿出包里的梳子,開始替溫七月梳頭髮。溫七月用餘光看自己的學生兼愛人,目光一柔,才說:「哥哥送我來的,你有黑眼圈了,昨晚幹什麼去了?」
穆嶼森將溫七月的頭髮全部搭在腦後,他走到溫七月身前蹲下身子,將她手上的顏料跟畫筆取下來,小心放在一旁。溫七月低下頭來,過長的頭髮跟著灑下,絲絲縷縷,掃過穆嶼森的臉頰。
穆嶼森嗅了嗅溫七月的髮絲香味,才從兜里掏出一根藍色蕾絲頭繩,問:「漂亮嗎?」
那頭繩明顯是用過的,溫七月目光微微一變,但沒有表現出來。
他拿別的女孩子用的東西給她看是何用意?
是要分手?
溫七月低頭看自己再也站不起來的雙腿,心裡很受傷,卻沒有表現出來。自己只是個殘疾人,又比他大五歲,他早該嫌棄她的。
他如果真的找到了更愛的女孩子,她…她願意退出。
溫七月咬著牙齒,滿臉落寞,卻聽見穆嶼森說:「昨天在遊樂場兼職,有個小妹妹失戀了,用這個頭繩,買我十分鐘。」穆嶼森一五一十全部跟溫七月招來,他從不隱瞞老師任何事情,因為愛她,他想給她滿世界的安全感。
溫七月心裡的慌亂瞬間轉為心安跟欣慰,她的阿森,永遠這麼暖心。溫七月看著那頭繩,問:「買你十分鐘做什麼?」
「要我做她十分鐘的天使,我要跟你認個錯,她昨晚抱了我,一個勁兒哭鼻涕,我看她哭得可傷心了,都不好意思拒絕。」穆嶼森站起身,說:「頭繩送給你,你的頭髮這麼美,戴上它一定很好看。」
聽了他的解釋,溫七月終於放下心來。
溫七月勾唇一笑,「那你可得給我綁漂亮些。」
「放心。」
穆嶼森低頭給她扎頭髮,目光專注的好像溫七月就是他的油畫。
初入大學,穆嶼森第一眼看到他的大學老師,就一見鍾情了。一見鍾情,往往都是顏值在作怪,那時候穆嶼森也以為自己跟其他人一樣,是被老師的美貌折服了。可後來他發現不是這樣,看著老師跟她的經融系教師男友出雙入對,他心裡會吃醋,看到老師出車禍後雙腿受傷,經過全力搶救雖然抱住了腿,卻再也站不起來時,他整整情緒低落了一個多月。
當他發現老師的男友開始出軌多名女性,後來甚至對老師暴力相加的時候,他徹底憤怒了。他將自己新買的顏料擠在一個桶里稀釋,然後趁老師那畜生男友醉酒後,將那畜生男友綁起來,就綁在校門口。
他拜託自己在校內做安保的小叔叔切斷學校校門口的監控,他拿著油畫刷子,在那畜生身上反反覆覆寫下畜生兩個字。
第二天,畜生男友成了全校圍觀的笑柄,那之後,學校以他私人作風不良為由,將他開除。
從此,溫七月的生活終於恢復平靜。
穆嶼森這輩子做的最有骨氣的一件事,就是在那個午後,攔截了在校內馬路上自己滑輪椅準備回教師宿舍的溫七月。
「老師,我喜歡你!」大二時期的穆嶼森還只是個二十歲的男孩,他穿著菸灰色的休閒襯衫跟水洗牛仔褲,手裡沒拿花,也沒拿禮物,就那麼赤著雙手跟曾經z大的美女老師表白。
溫七月看著這個眉眼清雋的青年,有些吃驚。這種事在她還未出車禍前,那是常有的,但從她出車禍後,就再也沒有人跟她表過白了。
她看著穆嶼森,自嘲地問:「空手跟人表白,你當我是廉價貨?」
穆嶼森被她的話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急得不行,又怕溫七月懷疑他的真心,他丟下一句你等著,轉身徒步跑到學校後院,摘了一株盛開的紅色海棠花。等他拿著海棠花遞到溫七月面前時,溫七月驚訝了。
「我就只值一株花?」
「你如海棠,海棠無價。」穆嶼森當時的話,溫七月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一眨眼,他們已經在一起五年了。
現在,穆嶼森是學校美術系的研究生,他的畫作也小有名氣,能賣出錢了,再過幾年,就可以開畫展了。
他沒有經濟能力來源的時候,就像個愣頭青,大膽的接管了溫七月的生活。他現在有能力了,就要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該要接管溫七月的餘生了。
將溫七月頭髮綁好,穆嶼森突然說:「老師,送你一份禮物。」
溫七月抬起頭,秀麗溫婉的眉眼在穆嶼森的照顧下,越顯迷人好看。
「什麼禮物?」
穆嶼森不說話,他走到自己常畫畫的角落,掀開畫布。溫七月眺目望去,水靈的眸子很快被水霧覆蓋。那畫上只有一雙眼睛,在滿片紅色的海棠花中,那雙傳神的秀氣眼睛裡,倒映著穆嶼森的臉。
都知道,穆嶼森從不畫人,自然也不畫人的眼睛。曾經溫七月還為此吃過醋,還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出現在穆嶼森的畫紙上。
溫七月看著那幅畫,許久之後,才說:「好看。你現在畫的都比我厲害了。」
穆嶼森走過來,說:「我該從你這裡畢業了。」
溫七月眉梢往上一挑,「什麼意思?」
穆嶼森神秘一笑,他將溫七月的左手握在左手,右手拿著一個冰涼的東西,緩緩套在溫七月的左手中指上。溫七月怔怔地低頭,看到那銀白色的指環,第一次失聲痛哭。
「阿森…」
穆嶼森拖著溫七月的臉蛋,跪在溫七月身邊仰頭親吻她的唇。
「我要畢業了,我不想再做你的學生,我想做你的丈夫。七月,等畢業了,我們暑假就結婚,好不好?」穆嶼森的目光,亦如五年前那樣專情痴迷,溫七月看著他的眼睛,除了點頭,再也想不到該用什麼方式來回應他。
「我自然是願意的。」
你看,這個世上總有溫暖存在。無論你有多悲慘,無論有多少人背叛過你,你總會遇到一個穆嶼森。
。
施唯一無心聽課,今天一直沒有等到始宇的電話,她心裡已經認定了始宇是在騙她。
說什麼喜歡她,都是騙鬼的。
她扭頭看窗外,正好看到穆嶼森推著溫七月從小道上路過,昨晚從穆嶼森嘴裡聽到過溫七月這個人,施唯一在腦子裡想像過溫七月是什麼樣子的,真正見到了,她還是被溫七月驚艷到了。
輪椅上的女人,氣質溫婉,打扮清雅,笑起來的時候就像一朵海棠花,明艷動人。
只是可惜了,她的腿再也站不起來了。
瞧著兩人有說有笑走過榕樹下,她怔怔出神,好羨慕他們。
施唯一又一次拿出自己的手機看,還是沒有始宇的電話。她要不要打過去問問他昨晚為什麼放她鴿子?又擔心自己這通電話打過去是自找虐,施唯一到底還是慫了。
中午下課後,施唯一剛走出教室,就看到始宇站在走廊邊,安靜等著她。
施唯一不知道始宇在這裡等了她多久,她心裡的氣還沒消,越過他就要走。始宇趕緊拽住她的手,第一句說的就是:「對不起。」手被施唯一甩開,她要他的對不起當飯吃?
一句對不起,頂用?
手被施唯一彈開,始宇心裡一慌,他有預感,自己若是不好好解釋,兩人之間絕對會出大問題。強行摁住施唯一的肩膀,始宇抱住她,腦袋擱在她脖子邊上,朝她肌膚吹氣。
施唯一僵住,渾身就跟被抽乾了力氣似的,沒有力氣推開他。「幹什麼?耍流氓?」她心裡很氣,需要她的時候就跑來抱抱他,不需要她的時候,就把她當垃圾扔掉。
他憑什麼這麼任性?施唯一一咬牙,左腿抬高,又狠狠踩下去。
始宇眉頭頓時皺成三條直線,那是痛的。
「嘶——」
始宇瞄著小丫頭氣鼓鼓的臉蛋,心想這丫頭身子不壯,力氣倒是不小。即便如此,始宇還是不肯放開施唯一。
「放開我!」施唯一在他懷抱里鬧騰,怎麼也不肯安靜。
始宇收緊雙臂,緊緊圈住施唯一,才說:「昨天我去了,不過路上接到了個電話,臨時失約了。後來我給你打電話了,你一直不接。」
這解釋毫無信服力,施唯一自然是不信的,聽了之後,她反倒忸怩得更厲害了。
無奈,始宇只好全部招來。「子妗生病了。」
「叫得可真親切。」施唯一這話里那股酸味兒,酸得始宇牙齒都軟了。
始宇拍拍她的腦袋,才說:「腦癌,晚期。動手術風險太大,只能喝中藥治療,現在是在等死,誰也不敢肯定她能活多久。」始宇語氣很平靜,施唯一聽了這話後,終於消停了。
她仰頭看著始宇,問:「所以你昨晚是去陪她了?」
「陪?別說的我跟她余情未了似的,她跟她家裡關係不好,昨天暈倒被朋友送去醫院,迫不得已才叫我去。」始宇看著施唯一那頭被風吹起的亂發,嘆了口氣,才說:「後來我去遊樂場了,但是沒看見你。」
「騙子!」施唯一又是一腳揣在始宇的腿上,始宇揉揉膝蓋,迷茫問了句:「我都解釋了,怎麼還說我是騙子?」
寒涼的眸子凝視著始宇,施唯一咬著牙齒,半天才說一句:「我在遊樂場,等你到凌晨兩點。你說你來過…」施唯一小嘴一抿,她的目光突然變得極度失望,「始宇,你騙我樣子真讓我噁心!」
涼涼的視線最後瞥了眼始宇,施唯一轉身就要走。
她怎麼會喜歡上這個種馬騙子呢?
始宇被她的話給鎮住了,凌晨兩點…她竟然在遊樂場等他等到凌晨兩點!
一直沒等到他去,她有沒有哭過?有沒有絕望過?難受過?始宇突然覺得自己罪該萬死,他應該先去遊樂場跟施唯一講清楚,再帶著她一起去醫院的!
眼見施唯一越跑越遠,始宇為了證明自己沒有撒謊,只好喊了一嗓子:「我找到唱片了!」
迅捷跑開的施唯一隱約聽到這話,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唱片?
不是被她扔進垃圾桶了嗎?
始宇快步追上去,一隻手抬高擱在牆壁上,將施唯一堵在他跟牆體之間。始宇低頭睨著施唯一,目光火熱一片,「我在垃圾桶找到你扔的唱片,我凌晨四點多去的,明知道你可能不在那裡了,我還是去了。」
「小唯一,我真的沒有騙你。」
施唯一掀起眼瞼,將信將疑看著他,「真的?」
「真的。」
「那你說,唱片叫什麼?」
始宇搖頭笑,還是乖乖答道:「lets—talk—about—love。」
施唯一眼睛一亮,他真的去過遊樂場!
很快,施唯一眼神又變得黯淡,呂子妗一個電話就將他叫過去了,這說明什麼?這不是最好的證明麼,證明她施唯一在始宇心裡,根本不及呂子妗!
察覺出施唯一的彆扭跟在意,始宇心裡猶豫了幾秒,做了個決定。
「下午的課先別上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
「去了就知道。」
牽著施唯一的手,始宇將她塞進車,他屁股剛落座,又偏頭看著施唯一,「你會開車嗎?」
施唯一愣了愣,才說:「我不會開飛機坦克。」言外之意,其它的都會開。
始宇笑了笑,解開安全帶,「那你來開,我昨晚一整晚沒睡覺,開車不安全。」施唯一努努嘴,乖乖解下安全帶,跳到駕駛座的位置,將車開得穩穩噹噹的,按照始宇的示意開車。
站在中醫院門口,施唯一才明白始宇的用意。
「要不要買點水果?」施唯一有些狹促,這算什麼?男朋友帶現女友去看患了腦癌的女朋友?
始宇一把見她扯到自己懷裡,摟著她進醫院,「什麼都不用買。」
。
病房裡,沉夢璃正跟呂子妗有說有笑,見到突然始宇,呂子妗眼睛一亮,立馬說:「還以為你今天不過來了。」昨晚開始他一直醫院外面來回跑,看來自己在他心裡果然還有分量。
沉夢璃剛想跟始宇打招呼,就見到跟在他身後的施唯一,到嘴的話直接沒了音兒。
呂子妗瞧見了施唯一,笑容跟著僵硬。
始宇把病房內另一張凳子搬到病房中央,又牽著施唯一的手走過去,對她說:「你坐,站著累。」
施唯一:「…」
這是在證明,自己才是他心裡最重要的那個人?
施唯一推推眼鏡,大方坐下。始宇挨著施唯一身旁站,冷冷淡淡地問呂子妗:「怎麼樣,身體舒服些沒?」
呂子妗僵硬笑笑,才說:「哪有那麼立竿見影,藥要長期服用才有用。」
「嗯。」
始宇眼珠子轉了轉,他看了眼施唯一,突然對呂子妗說:「子妗,你來幫我做個證。昨晚我是七點左右來的醫院吧?」
呂子妗一愣,一頭霧水點頭。
始宇又看向沉夢璃,那沉夢璃看了眼他身旁的施唯一,也跟著點頭。
「子妗後半夜三點多醒了之後,我就出去了,今天早上才提著早餐回來,對吧?」
呂子妗又點頭,點了頭後她才問:「有什麼問題嗎?」
始宇蹲在施唯一身邊,仰頭看著施唯一,一臉的寵溺。「你看,我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吧,若不是子妗出了事實在是找不到人,我絕對不會臨時爽你約的。而且,昨晚子妗醒後,我第一時間就去找你了,你現在信了麼?」
屋內三個女人,同時傻了眼。
施唯一想,始宇啊始宇,當著你患了腦癌的前女友的面,這麼做真的好嗎?
但她不得不承認,這一刻的始宇,讓她很有安全感。
呂子妗被單下的雙手死死握成拳頭,他問這麼多,就是為了要她替他在他的現任女友面前證明清白?一口氣堵在喉嚨,呂子妗差點氣死。
沉夢璃偷瞄一眼呂子妗的臉,一看子妗臉都白了,她整個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始宇啊始宇,你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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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直升機在原始森林上空盤旋,隊長獨狼看著下面望不到頭的森林,心有些沉。這是他們百會穴作戰小組第一次出外境任務,這一戰,凶多吉少!
「準備降落!」
「是!」
隊長獨狼望著全副武裝,準備降落的戰友們,問了句:「就要開始作戰了,出發前,大家有什麼想說的嗎?」
背著彈藥的機槍手灰熊第一個說:「活著回來,吃它十五隻烤鴨!」
黑蜘蛛長長吁了口氣,說:「只求順利完成任務,活著回來。」
…
隊長獨狼跟戰友都望向最角落裡沉默不語,長相俊美的軍中第一花,問:「美人蛇,你呢?有什麼想說的?」
始宇站起身子,狐狸眼眯了眯,低聲說:「如果能活著回來,施唯一,我會繼續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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