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譁然,有人選擇看笑話,有人則驚訝得掉了下巴。
黃易龍周正的一張臉也露出震驚神色,今晚見幽居攜帶程清璇一起出席,他不是沒想過幽居會悔婚,但那僅僅只是猜測。畢竟在他看來,這太不值得了,首先不說幽居的家庭不允許他擅自做主婚姻,就說綠家的家世,也不容許他當場作出悔婚這等糊塗事!
綠家很富有,雖沒有堆金積玉這般誇張,但也是z市有頭有臉的大家庭。綠家財力雄厚,家裡子嗣遍布政界商界,娶了綠家的姑娘,對幽家絕對是大益。相反,她程清璇一個孤兒,能有什麼地位手段?娶了她,能有什麼作用?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這樁婚事,對幽家是百利而無一害。
但偏偏就是這樣一樁美事,他幽家大少爺還真敢拒了。
黃易龍喝了口酒,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有些苦澀,又有些羨慕,灑脫恣意跟富貴榮華之間,幽居選擇了前者。坦白說,這事若放他身上,他絕對做不到。
離開了黃家,他也就是一普通人。
再看程清璇,黃易龍忽然很慚愧。他跟幽居之間的差距,還真是天淵之別。
台上,除了幽居之外,其他三人面色都有些掛不住,尤其是另一個主人公綠珏,那俏臉慘白慘白的,好似打了一層白蠟,毫無血色。她雙手侷促地拽著衣角,望著眼前那道筆挺消瘦的人影,目光如痴如醉,卻又深藏著不甘心與痛苦。
八年了。
她苦苦暗戀八年,終憑藉綠家的家世背景被幽修看上,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他怎麼可以說拒絕就拒絕,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的心是鐵做的嗎?他就不能放下自己的傲骨,接受幽家安排的一切嗎?
他為何甘願拋棄錦衣玉食的生活,傻呆呆的去追求那飄無蹤影的自由跟愛情!
他們這種家庭的孩子,有資格得到愛情嗎?
註定生下來就享受榮華富貴生活的孩子,背後必定背負著束縛跟奉獻。你得到了這個家裡的榮耀,你就得做好為家庭榮耀付出一生的準備,包括斬斷自由、割捨愛情。
綠珏含淚咬牙,目光從幽居身上移開,看向台下角落裡的黑衣女人。那女人目光全部凝聚在幽居身上,她看他的眼神,多麼熟悉啊!那不正是自己看幽居時的眼神嗎!
憑什麼,一個後來者就能獲得他的喜愛,而她,卻被他當眾打臉!
她不服氣!
「幽居,你胡說什麼!」當眾被打臉,不甘心的何止綠珏一人。在綠珏還沒有所行動之前,綠玄先一步走到幽居旁邊,搶過話筒,滿臉憤怒看著這比他小上二十幾歲的青年。
近看,他不得不承認幽居是青年一輩中的翹楚。
不說長相,不說背景,就說他此時此刻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那種張狂氣勢,連他一個年過五十的人都快扛不住。不愧是幽家的繼承人。
幽居依舊微微抿著唇,面對面看著這個五十幾歲的老狐狸,他目光坦然,毫無畏懼。「綠伯父,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們還想要包辦婚姻嗎?」
綠玄眯眯眸子,面色更加難堪。
「話擱在這,今天這事,我不同意。」幽居不管綠玄此時有多憤怒,這場聯姻,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表現出一點順承的樣子。他以為,他的反應已經向幽修完美傳達出自己的意願了,他本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打臉幽家跟綠家,但幽修這事做的太傲了,他,無福消受!
綠玄咬牙許久,才穩住內心翻騰的血潮。他聳聳肩膀,試圖用道德來捆縛幽居,便說:「你這麼做,不僅毀了我們綠家的名聲,也同樣敗壞了你們幽家的名譽,你都二十幾歲的人了,怎麼就不知道懂事?」
幽居墨眼含笑,那笑,卻是譏諷的。他轉過身,踱步走到幽修身旁,微微低下頭,說了一句:「我這叫,上樑不正…下、梁、歪!」
場上三人,都聽到了他這話。
綠玄面色有些古怪,幽修跟康欣那些事,早些年都被上流社會傳爛了。幽居這話什麼意思,大家心知肚明。上樑不正下樑歪,這話沒有說錯。
幽修面色不變,他只是扭過頭,用深沉的褐眸注視著幽居,淡淡地問:「你確定要忤逆我給你安排的生活?」
「父親,這個答案,八年前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聞言,幽修目光終於起了變化,「幽居,你信不信,我讓你走投無路。」
「我信。」幽居平視著幽修,口吻淡漠。
幽修眉頭一皺,既然信,為何還要這麼做。他難道就真的不怕,自己掐斷他所有的出路嗎?剛成長起來的翅膀尚還稚嫩,幽修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折翼。被幽修用疑惑的目光注視著,幽居冷冷一笑,補了一句:「但我無懼。」
兩雙同樣漠然深邃的眼彼此對視著,空氣中的因子逐漸變得火熱,若說空氣是一把劍,那此時此刻,幽家父子身上該同時被刺了千百刀。
這場無形的對戰,最後以幽修的一句斷絕父子關係結束。
幽居斂下眸,流轉的光彩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極為陌生。「好,從今以後,我幽居與你幽修再無半點關係。」
兩個相似的人槓上,只會被傷的體無完膚。
垂落的手指顫了顫,幽修眉頭挑了又挑,這個兒子,終究是太像他了。
幽居轉身準備下台,綠珏突然一把拽住他的手。「幽居,就算是要拒絕我,也請你給我一個信服的理由!」頭一次,她在他的面前揚起高高的頭顱,卻是雙眼含淚,表情悲傷。
她在他面前,從來就沒有恣意高傲的姿態。
卑微的灰塵,愛上蔚藍深空的星辰,註定只能仰望。
幽居不動聲色拂去她的手,沒有應聲。
「是因為我傷害了程清璇?」綠珏咬著牙齒,多害怕從幽居嘴裡聽到一個是字。
幽居搖頭,卻說:「不,是因為我不愛你。」我不愛你,簡單四個字,足以打碎女孩夢幻的一顆心。
還有什麼話,比我不愛你更狠更不留餘地。綠珏雙腿發虛,淚光閃爍的眼滿是絕望。若是她做錯了什麼,她可以改,可以道歉,但他不愛她,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努力了八年都沒成功,她再也不會用第二個八年去喜歡一個人了。
綠珏怔怔地望著幽居朝台下走去,她的失魂落魄被綠玄收進眼裡,當父親的看在眼裡,也是心疼。「你給我站住!」綠玄聲音變冷,怒髮衝冠的模樣,倒是驚住了台下的程清璇。
程清璇擦擦嘴角,好奇幽居會怎樣應對。
幽居乖乖站住,偏頭望著綠玄,他輕聲問:「綠伯父,還有何事?」
「幽居!今日到場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你幽家怎樣烏煙瘴氣都可以,但我綠家的名聲還容不得你破壞!」綠玄說完,還沒察覺到自己這話已經惹怒了幽修。
幽家人可以關起家門來刀鋒相對,但在外面,卻都是護短的主。
一聽綠玄這話,幽修頓時不悅起來,他眯眼看著綠玄,默默給他記上一筆。他幽家再怎麼混亂,管他綠家鳥事?
「所以?」幽居眉眼淡淡,一副我無所謂的樣子。
綠玄還沒意識到自己這話無意中得罪了幽修,他將綠珏拉到自己懷裡,沒看到幽修接近陰沉的氣勢,還說:「我要替我女兒討回公道,今日這婚事你可以悔,但你不能損壞我的女兒的名聲,跟我綠家的名譽!」換個說法,今日這場悔婚,只能是他幽居或者幽家的原因。
原本忍住怒氣沒有發作的幽修,一聽這話,氣焰頓時成倍增漲。他陰鷙的冷眼注視著綠玄,斬釘截鐵地說:「婚姻之事,他不接受還不能悔婚呢?你綠家女兒沒本事抓住我兒子心,怪誰?我兒子不愛你女兒,那只能說明你女兒入不了我兒子的眼!」幽修把幽居往自己懷裡一扯,距離太近,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幽居倒是愣住。
記憶中,這是他頭一次靠近父親的懷抱。
綠玄跟綠珏同時呆住。
幽修突然發什麼瘋?
幽修又說:「你看台下,就那穿得騷氣暴露的女孩,那才是我兒子真正喜歡的人!」
綠玄順著望下去,綠珏也跟著看去,而被點名的程清璇發現台上人看向自己時,也是一臉懵逼。台下眾人看著台上這變化莫測的情形,簡直一頭霧水。這是演的哪出戲?剛還親家友好的兩家人,咋就突然翻了臉,對罵起來了?
「那女孩是個孤兒,家貧如洗,知道我兒子為什麼寧願喜歡那女孩也不喜歡你家女兒不?」
被問話的綠玄跟綠珏都是一頭問號。
幽居表情也有些怔然,這還是他父親頭一次偏向他。
「那姑娘除了家世不如你們家,在我看來,她比你女兒好一千倍,一萬倍!」幽居聽到幽修這話,表情有些古怪,這風向變化有些快,明明之前他們兩人還鬧父子斷絕關係來著,怎麼轉眼間又同仇敵愾對付起綠家父女來了?
「我告訴你,那丫頭胸大腿長,臉生得絕,再瞧瞧你家女兒,長得跟個小白菜似的,遇了事就知道哭,你說,她除了哭還能幹點其它的不?人姑娘年紀輕輕就進了穆蘭夫人公司當實習生,深受穆蘭夫人重視,你家女兒呢?除了在家裡當蛀蟲啃老,在外面對付各種不入流小角色以外,還能幹點其他的不?這樣只會花錢不會賺錢的小白蓮,娶回家除了供著看以外,還有其他用處嗎?」
口口聲聲說不關心幽居的生活,卻又對幽居以及他身邊女孩的所有底細了解的一清二楚。
幽居算是徹底見識了幽修口是心非的本事。
被幽修說的一愣一愣的綠玄跟綠珏一口氣沒喘過來,又聽他說:「那姑娘會燒菜會賺錢,會打架會撒嬌,你女兒會的她會,你女兒不會的她也會!也就你自己拿她當塊寶,今天我明白告訴你了,你綠家的女兒,我幽家不要了!」
台下的程清璇,渾然不知幽修已經將她夸上了天。
而台上的綠家父女,被幽修這一通亂罵,罵得呆若木雞。
「幽居,我們走!」
幽修拉著同樣呆滯的幽居,大步走下高台。
場面十分寂靜…
方才幽修那一通說教,在場人可都聽見了。平日裡沉默寡言的幽修,今兒能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可見他有多生氣。之前還覺得幽家父子關係不好的人,這會兒卻又深深意識到,這父子倆的關係,扭曲得讓人羨慕。
見幽修要走,康欣也拿上自己的東西,沒有跟程湘蓉招呼一聲,就跟在幽修身邊走了。
路過大門,康欣心裡一動,丈夫剛當著大家的面罵了綠家父女,把程清璇捧上了天,這做戲要做全套!看了眼性感明艷的程清璇,康欣手一伸,把還沒回過神的程清璇拽了過來,兩女人手挽手走了出去。
回過神來,綠玄沖大門口的四道身影怒吼:
「幽修,你王八蛋!你幽家欺人太甚!」
一時大意說錯話,引來幽修一通狠罵,綠玄是又悔又憤恨。
宴廳眾人望著那四道離開的背影,聽著耳旁刮過的綠玄的罵聲,都有些錯愕。
今晚這場夜宴,來得值!
簡直就是一出跌岩起伏的豪門恩怨劇。
走出莊園大門,剛還同仇敵愾,凝聚力深的四個人立馬鬆開手,各自站成兩個陣營。
幽居跟程清璇站一塊,幽修則跟康欣站一塊。
冷風吹過,幽家父子倆的表情如出一轍的冰寒,仿佛剛才關係融洽的倆父子,只是眾人的一場夢。
氣氛很沉默,只有風聲在參合。
幽修戴上皮手套,又恢復了他那冷冰冰的做派,「別以為我是在給你撐腰,我是見不慣綠玄那孫子樣。」
幽居看了眼幽修,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沒出息的東西,盡給老子丟臉!」幽修瞪了眼幽居這才拉過康欣,坐上賓利車。臨走前,康欣特意搖下車窗,多看了眼程清璇脖子上的項鍊,表情有些慎重。
賓利轎車一溜煙走了。
程清璇呆立在冷風中,她盯著車屁股,回想起今晚發生的種種,腦子還有些懵。「你跟你老爸,關係不是很惡劣嗎?」今晚的幽修,打破了他在程清璇腦海里冷靜威嚴的固定印象。
今夜的幽修,就像是一個暴走的護犢子父親,而不是幽暗國際現任當家人。
幽居摸摸方才一直被幽修摟著的手臂,表情有些奇怪。「誰知道呢,他就是個神經病,喜怒無常,陰晴不定。」
程清璇倒是贊同幽居給他老子的評價,幽修性子的確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剛宣布聯姻那會兒,幽修跟綠玄關係雖不算的有多親切,但還算融洽互敬,一句話不當,當場翻臉把綠家罵得狗屁都不是,幽居他老子也是一牛逼人物。
程清璇摸摸鼻子,將披在身上的大衣穿好。
「你今晚算是徹底得罪綠家了,你也太不理智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得罪綠珏,讓他丟臉。這以後啊,幽家跟綠家是別想再和好了。」程清璇挺認真地說。
涼涼的視線在程清璇胸部瞥了一眼,幽居彎起眼尾,笑意勾人,「敢說這不是你想見到的畫面?」
程清璇低頭,好吧,被他看穿了心思。不得不說,今晚幽居當場悔婚,很令她開心。
…
綠珏走出宴廳,逃離所有譏諷的笑臉,滿臉寫著落寞跟幽怨。一個人走到莊園外的花園坐下,從這裡剛好可以看到莊園外路過的車輛跟行人。車燈葳蕤,將她身影拉的很長。
眉淺找到她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想哭卻又死撐著的綠珏。
心裡一堵,想起剛才宴廳里發生的鬧劇,眉淺也有些氣。誰都沒想到,看起來精明穩重的幽修,竟然會因為綠玄一句話而大發雷霆,還將綠珏罵的一無是處。
挨著綠珏坐下,眉淺摟住綠珏消瘦的肩膀,嘆了口氣,「小珏,想哭就哭吧!」
淚眼婆娑的綠珏聽到這話,眼淚簌簌地往下落。
「小淺,他說他不愛我。」
眉淺皺皺眉頭,沒有說話,幽居不愛綠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有身在局中的當事人看不透。「沒事,世上好男人多的是,沒了幽居,還有千千萬萬個追求者!」
「可我只想要他…」
濃重的鼻音哭腔傳進耳朵里,眉淺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她們兒時就認識,綠珏有多喜歡幽居,沒有人比眉淺更清楚。這些年一直旁觀著綠珏追求幽居奔跑的腳步,這個女孩一直沒有喊過累,她的一往無前,他根本不屑一看。
男人愛你,你捅破了天,他也會笑著給你補上。
這世上啊,最狠的就是男人心。他若愛你,全世界都是你。他不愛你,你把你全世界剖出來送到他面前,他都不屑一顧。只可惜,幽居不愛綠珏,幽居把他的愛跟所有溫柔,給了別人。
眉淺長嘆氣,感情的事,她說不出對錯,但心裡對幽居,她是討厭的。
綠珏還在哭,莊園外,幽居牽著程清璇的手走過,一直表情甚少的青年,在程清璇身邊,嘴角永遠都是上揚著的。眉淺看到他二人,暗喊糟糕。正巧,馬路邊上幽居說了句什麼,程清璇突然誇張叫了一聲。
「你說真的?」
程清璇突然跳起來,親了親幽居的臉頰。
幽居不僅不反駁,反倒單手摟住程清璇,生怕她穿著高跟鞋站不穩。
這一幕,恰好被綠珏看到。
綠珏推開眉淺,放輕腳步走到鐵圍牆邊上。麥芽茶似的燈光灑下,在消瘦青年身上鍍上一層黃色溫馨的光。幽居抱著程清璇,那乾淨隨心的笑容,綠珏從沒在他臉上看到過。
在程清璇身旁的幽居,真的很好看。
好看到讓人眩暈。
「難怪臨走前她會盯著我的項鍊看,原來是你母親當年的陪嫁品。」程清璇微微仰頭看著幽居,她狡黠的長眼清靈而迷人,「幽寶,你把你母親的陪嫁品給我,是幾個意思啊?」
幽居羞赧扭頭,「沒意思。」
「沒意思?」程清璇嘿嘿一笑,她立馬把脖子上的項鍊取下來,流里流氣地說:「既然沒其它寓意,那我明天就把它給賣了,反正我們最近缺錢,賣了還能補貼家用,指不定還能再買套房子!」
「不許!」急切的語氣,表明了這條項鍊並非一件普通首飾。
他送她項鍊,自然是有其它寓意。
程清璇伸手摸了摸幽居的臉蛋,這才收起臉上流氓笑容,「得了,知道你臉皮薄,問你你也不會說實話。這東西我收下了,回頭給好好保管著,絕對不會賣它!」
聞言,幽居這才鬆了口氣。
「好了,該回去了。」
「嗯。」
目送兩人坐上奧迪車離開,綠珏才發現自己又一次淚流滿面。
幽居將他母親當年的陪嫁品贈給程清璇,這其中的寓意是何,綠珏怎會不明白。越明白,就越傷感。她摸摸脖子上的流蘇項鍊,晚宴開場前,她為自己有幸收到穆蘭夫人親自挑選的項鍊而沾沾自喜,這一刻,她卻覺得自己是個小丑。
回到家後,程清璇將項鍊取下來放進盒子,然後跟幽居的手錶放在同一個柜子里。
她蹲在地上,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像是在跪拜神明。
幽居笑著看她做著一切,不禁莞爾。
只有將他看得慎重的人,才會將他送給她的禮物當做珍惜之物好生收藏。
只不過…
目光在女孩後背雪白上掃了幾眼,幽居坐到床邊,突然說:「不冷麼,還不去洗個澡換身暖和衣服。」
程清璇扭頭回他一個燦爛笑意,「這就去。」她脫了高跟鞋,當場就要脫衣服。手指剛將裙邊提起,她這才看向幽居,眼裡帶著笑,「幽寶,還不出去,是想給我脫衣服嗎?」
幽居多看了幾眼她妖嬈性感的嬌軀,然後默默起身,邁著略僵硬的步伐走了出去。
程清璇飛快脫了禮服,這才裹著浴巾去浴室。
…
洗完澡出來,程清璇還沒顧得及吹乾淨頭髮,就被幽居一把抱住。
「呼!」程清璇一驚,城草這麼主動,她反倒不好意思了。
「讓我抱會兒。」
脖頸上的小汗毛被幽居嘴裡吐出來的氣息撩動,有些酥癢。城草開口求她了,程清璇哪還捨得拒絕,「抱吧抱吧,不要錢。」幽居緊了緊雙臂,將她整個人抱得死死地。
程清璇發現了幽居一個小秘密,起初她一直以為每天早上在幽居懷裡醒來,是她睡覺不安分主動跑過去的,有一天晚上她半夜下床上了個廁所,回來時剛沾床,就被幽居順手摟進了懷裡。
那熟稔地樣子,可不像第一次這麼幹。
之後晚上她有留意過,發現幽居每天都會在她睡著後抱住他,還生怕她察覺了。
低頭掃了眼幽居摟住自己的姿勢,程清璇越發斷定幽居是個抱抱男。所謂抱抱男,就是逮著機會就要求抱抱的男孩。
這個擁抱,起初很正常,沒有一點不對勁,直到——
濕噠噠的小舌頭掃過程清璇曲線優美的脖頸。
她一愣。
臥槽!
城草第一次對她做出這種冒犯動作,她不僅不害怕,反倒激動得像是小學生考了一百分,高中生考上了清華。該不會是今晚的自己太性感,讓城草也忍不住了吧?
程清璇正在嘚瑟,幽居突然說了句:「唔,你頭髮沒清乾淨,脖子上還有泡泡。」
程清璇:「…」
她真想一腳踹碎浴室里的洗髮露!
好不容易開始的溫情,就這麼被洗髮露給打亂了。
等她清乾淨頭髮,又將髮絲吹乾了回來,幽居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他睡著的時候,俊臉的凌厲跟精緻就越發明顯。程清璇蹲在一旁看他睡覺的模樣,真想這麼一直看下去。
一到教室,幽居掏出兜里的鑰匙,放在始宇桌面上,「你的車鑰匙。」
始宇頭也不抬,盯著手機說:「聽說昨晚綠家很熱鬧,據說,幽家的少爺當面悔婚,讓綠家顏面盡失。」始宇這才偏過頭,眼角下的淚痣越顯妖異,「還聽說,幽家當家的,甚至當面跟綠家當家的吵起來了。」
「還真是熱鬧!」
幽居平靜注視著始宇,毫不意外問了句:「你早知道我的身份?」
始宇將車鑰匙收起來掛褲腰上,又朝幽居咧咧嘴,「那當然,我所見過的人裡面,只有一個人的身份我不了解,除了那個人以外,其他人的背景,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幽居點點頭,以他的身份,知道這些並不奇怪。
「你就不好奇,那唯一一個我也不了解的人是誰嗎?」
「不好奇。」他好奇心一直不重。
始宇合上手機,那雙狐狸眼盯著幽居,讓他無處躲避。被他用審訊犯人一樣的目光注視著,幽居感到不安,這股不安,來的莫名。「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始宇輕輕笑,收回了目光。
幽居剛想鬆口氣,卻聽始宇問:「幽居,你家小羽毛去哪兒了?」
目光頓時凝固,周遭的空氣瞬間降低到零下。
幽居動動淺粉的雙唇,扭頭看著始宇,墨色的雙眼噙滿了戒備跟謹慎,「始宇,你想說什麼?」始宇看了眼周圍,忽然湊近幽居,低聲說:「我無意間聽到了一件事,是關於五十年前的。」
幽居渾身一僵。
全身都陷入冰涼。
「什麼事?」即使心裡已翻起驚濤駭浪,幽居面上看著還算平靜。
始宇見他反應平淡,眼裡的疑惑散去不少。
是自己想多了?
「是這樣的,昨天有人來找我爺爺,我無意間聽見他們的密談。我似乎聽他們提及過程清璇這個人,還提到什麼五十年前、載體、復甦之類的神奇玩意兒。當時我就留了個心眼,等爺爺送那個人走的時候,我跑進書房去看過,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幽居面上血色盡失,卻還要裝出一副我不知情的樣子。「什麼?」
始宇聲音又壓低了:「我看見了一份絕密資料,資料被封起來了,不過那上面的名字的確是程清璇。就連名字旁邊的照片,都像極了小璇子!只是年代已久,那照片看著有些模糊。」
「是關於什麼資料的?」
「這我不清楚,文件上也沒寫,後來爺爺回來就將資料藏起來了,我再想看時,已經找不到了。」
幽居強顏歡笑,「這世上長得像的人很多,而且我聽清璇說,她母親年幼時外婆就去世了,她母親後來未婚先孕,為了緬懷外婆,特意給她取了個跟她外婆一模一樣的名兒。五十年前,或許那個人是她外婆也說不定。」
幽居面無表情地說,他都佩服他自己,這麼能扯。
始宇一聽這話,心裡的疑惑徹底消散。這樣就說的通了,他就說嘛,怎麼會有人經過五十年還不變老的。「那估計是我想多了,說不定就是小璇子她外婆!」始宇嘿嘿一笑,還是有些疑惑,「話說你家小羽毛呢?」
「清璇對狗過敏,小羽毛被我轉賣了。」
「那真是可惜了,我還挺喜歡那小傢伙的。」想起小羽毛走路時萌萌的樣子,始宇心都要化了。
幽居恍惚看著黑板,心裡猶如有千萬隻螞蟻在爬。載體…清璇魂穿到他們這個年代,靈魂想要復甦,就需要載體,而小羽毛就是載體!那些人究竟想幹什麼,那些人背後的勢力到底有多神秘,竟然能跟始宇的爺爺扯上關係。
要知道,他的爺爺可是…
心裡惦記著這事,一下課,幽居連班也不上,直奔到程清璇公司,將忙得焦頭爛額的她叫了下來。
「急急忙忙跑過來找我,出什麼事了?」
程清璇穿著高跟鞋從電梯出來,幽居就站在電梯口,守株待兔。一把將程清璇拽到一旁的無人地,幽居張口就問:「小羽,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來到我們這個世界的?」
嗯?
「好端端的,你怎麼問起這事了?」程清璇被他拽得胳膊生疼,她甩開他的手,輕輕揉著胳膊。
幽居將從始宇那裡聽到的事同程清璇講了一遍,聽完後,程清璇沉默了近半分鐘。「小羽,你說話啊!」程清璇的反應,更加證實了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他的小羽,之前到底經歷過什麼?
「大概是跟我服用的東西有關吧,父親臨死前給了我一種藥,叫我危急時刻服下。後來我被人謀殺,將死的時候將藥吞下了,我猜,他們需要的不是我,而是我服用的藥。至於你說他們手裡有我的資料,這並不奇怪,但凡有點權利的人都能弄到我的資料,你就不要擔心了。」程清璇眼神閃閃躲躲,顯然不想多說。
秘書又打電話來催,說穆蘭夫人有工作安排她做,不便多耽擱,程清璇轉身就上了樓。
幽居看著白色的牆壁,眉頭皺得很深。
小羽剛才說話猶猶豫豫的,到底是在隱瞞什麼?
她服用的藥,到底是什麼東西?
…
電梯徐徐上升,程清璇看著鏡面反射中的自己,也是一副心緒難平的樣子。
始宇看見的那份資料到底記錄了些什麼,程清璇也很想知道。
她有預感,這件事還沒完。
黑色瑪莎拉蒂停在z大門口,坐在車內的人凝視著z大校門,久久不語。
「小姐,就是這所學校。」
後座的女孩抱著書包,目光略帶激動,「確定嗎?」
「確定。」
「小姐,需要我們護送你進校嗎?」
「不用,就在這裡放我下車,放學後來這裡接我,注意,儘量低調。」
「是。」
帆布鞋踩在石板路上,女孩看著周遭青春飛揚的大學生,眉宇間散不開的憂愁,逐漸變得淺淡。新學校,一起都將是新的開始,這裡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往,真好。
徑直朝經濟學院走去,一路上,她低調的沒有引來任何目光。
…
打完球,始宇衣服都來不及換,脖子上掛著毛巾直奔食堂。
「紅燒肉!」
「紅燒肉!」
「紅燒肉!」
「紅燒肉!」
「帥哥,四個菜,只能是兩葷兩素,不能重樣!」食堂大叔翻了個白眼,瞅著拿著餐盤,明明長得人模狗樣,卻滿嘴跑火車的始宇,一臉無奈。有他這樣的麼,雖說一餐能點四個菜,但也不能全是紅燒肉啊。
「你這板子上說可以點四個菜,又沒說不能點一樣的菜!」
始宇絲毫不知道臉皮這東西有何作用,在食物面前,臉皮都個屁!
「你!」食堂大叔氣極反笑,「同學,別跟我玩文字遊戲,全校同學要都像你這樣,哪還了得!」食堂大叔勺子飛快在盤子裡勾了幾下,三塊小得可憐的紅燒肉丟進始宇餐盤裡,隨即,白菜、胡蘿蔔、豆腐齊齊落進他的盤子裡。
始宇一撇嘴,嘟噥一句:「豬食都比你這個好!」
「那你愛吃不吃!」
「行!還來這狗屁食堂吃飯我就不是人!」氣沖沖端著自己的盤子,始宇朝靠窗邊的幽居跑去。排隊的人群中,一雙淺綠色雙眼注視著這一幕,帶著笑意。
大冬天的穿著秋衣到處跑,這男孩也不怕感冒。
「瞧瞧,這給我打的什麼菜!」始宇往幽居身旁一座,立馬宣洩自己的不滿。
幽居看了眼他身前的餐盤,沒有說話,眼裡卻憋著笑。
「老子明天再也不來了!什麼玩意兒!」他不缺錢,隨時可以去外面吃大餐,若非幽居習慣吃食堂飯菜,他才不會跟著來受罪。幽居默默吃飯,始宇一個人嘟噥沒勁,也埋頭吃飯。
「請問,我可以坐這裡嗎?」
柔情的聲音,像是初春的濛濛細雨,撥撩人心。
聽這聲音就是個美人兒!
始宇頭未抬,聲音卻先一步響起:「隨便坐,美…」他抬起頭,看到女孩的打扮時,剩下的那個字卻消失了。
女孩穿著笨重的薑黃色羽絨服,土不拉幾的顏色,要多俗就有多俗。一頭長髮亂糟糟,多數都用橡皮筋綁了起來,剩下的小部分像枯草搭在臉頰兩旁,遮住了她的真實面貌。冷熱空氣交織,那副過分厚重的眼鏡變得霧蒙蒙,看不清女孩的雙眼。
露出來的臉頰皮膚倒是挺白皙的,就是瞧不清楚五官。
美嗎?
壓根兒就看不清楚臉,鬼知道!
倒是邋遢不愛打扮。
始宇錯愕的瞬間,女孩已經坐了下來。她還挺講究,吃飯用的筷子是隨身攜帶的,那是一雙玉做的筷子,上面刻著一個唯字。眼瞼掀起,幽居漫不經心瞥了女孩一眼,這一看,卻停下了進食的動作。
他盯著女孩亂糟糟的頭髮,眼裡有一絲意外。
「你好。」幽居主動跟她打招呼。
女孩顯然有些吃驚,握著玉箸的右手抖了抖,「你…你好。」她很害羞,吃飯時總低著頭,只留給對面兩個男孩一頭亂糟糟的髮絲。
始宇好奇看著她,心想,這年代怎麼還會有人打扮得這麼…土…
女孩很快就吃完了飯,停止進食的時候,她會用一塊刺繡手帕將筷子擦得乾乾淨淨,然後小心翼翼收進盒子裡放好。起身時,女孩從包里掏出一罐牛奶遞到幽居面前。
始宇一挑眉,心想,這丫頭熊心豹子膽啊,膽敢追求幽居。不怕小璇子殺了她?
幽居盯著那盒牛奶,問了句:「給誰的?」
始宇撇嘴,心想都遞你面前了,當然是給你的。
結果,女孩的回答令他大吃一驚。
「給…給小羽的。」
女孩說完,踩著帆布鞋,背著雙肩包飛快跑出食堂。
始宇瞪著那盒牛奶,沉默了許久,最後蹦出一句:「我嘞個乖乖,咱家小璇子啥時候有這麼大的魅力了?男孩子喜歡她也就算了,現在連女孩都敢當面挑釁你!」
幽居無奈搖頭,始宇的腦洞他是佩服的。將那罐奶收進單肩包里,幽居站起身,丟下一句:「別惹那女孩。」
始宇不當回事,「還能有我不敢惹的人?」他扭頭看著樓下一晃而過的身影,玩味眯起那雙狹長的雙眼。
幽居見到他這浪樣兒,直覺得不妙,「始宇,聽我的,別去招惹她。她跟你以前談的那些女孩子不一樣。」幽居很少用這種嚴肅口吻跟他講話,始宇面上沒有變化,心裡卻記下了這事。
第二天下午的大課,始宇慣例是要逃課的。
一手提著籃球,一手提著自己的包,始宇走去停車場,剛啟動車子駛出校門,就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依舊是那邋遢的形象,不過這一次,她換了身衣裳。
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女孩低著頭踢石子,快要下山的陽光偏橙色,照在她身上,襯得她氣息無比落寞。始宇望著她的背影,不知為何,女孩的身影跟記憶里那個晚上,從電話亭里跑出去的人影重合了。
「子妗,我他媽又想你了,看誰都像你。」
每一個浪子,心裡都藏著一株雪蓮。
啟動引擎,始宇沿著馬路邊緣,跟著女孩後面慢慢地遊走。那女孩永遠低著頭,一頭雞窩遭發被風吹的飄飄然,她白色的帆布鞋踢著小碎石,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嘿!」
摩托車在女孩身前剎住,始宇摘下頭盔,陰柔俊美的一張臉噙著和善笑容。
女孩認出他就是昨日食堂里跟幽居一起的男孩,眼裡的戒備散了不少。
「小丫頭,住哪兒啊?要不要哥哥載你一程?」始宇斜斜垮垮倚著車,修長的雙腿交叉著,流里流氣的樣子卻並不令人討厭。
女孩搞不懂,他這是做什麼。
搭訕?
這個想法倒讓她自己愣了愣,心想,自己這模樣也有人搭訕?厚重的眼鏡後方,女孩的眸子眨了眨,她看了眼前方的瑪莎拉蒂,微微抿唇。「不了,前方就是公交站台,走兩步就行了。」
這學校什麼都好,就是有隻癩皮狗很煩人。
------題外話------
第二女主出沒。
是個讓人心疼喜愛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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