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朔上車之後,把電話回撥了過去。
趙錦辛幾乎是瞬間就接起了電話:「黎叔叔,你回來了嗎?」
&說實話,你是不是在耍賴呢?」
&是。」趙錦辛期期艾艾地說,「我真的怕黑,晚上沒人陪我,我都要開一盞燈睡覺的。」
黎朔確實聽過很多人有這樣的習慣,一時吃不住趙錦辛是不是認真的,若是真的,那現在趙錦辛應該在害怕吧。他無奈道:「那你等等我,我現在就過去,家裡有應急燈或者蠟燭嗎?」
&趙錦辛小聲說,「但是光源太小了,看著更可怕。」
黎朔有點相信趙錦辛是真的怕黑了,便安撫道:「你別怕,我很快就到了。」他邊開車邊想,趙錦辛解決那三個劫匪的時候又威武又彪悍,怎麼卻老是有像小孩子的一面,當然,在床上又有淫---魔附體的一面,這樣多面又善變的趙錦辛,既危險,又有別樣的性---感和可愛。他交往過的人里,沒有誰比趙錦辛更能讓人從身到心的愉悅。
黎朔忍不住幻想了趙錦辛裹著被子躲在漆黑一片的屋裡,等著自己去安慰的畫面,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揚。
黎朔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趙錦辛家,整棟樓確實是漆黑的,看來停電不假。
這幢豪華公寓有發電機提供應急電源,所以電梯還能用,黎朔上了樓,剛敲了兩下門,門就旋風一般打開,一個人高馬大的影子從黑暗中撲到了他懷裡,緊緊抱住了他。
黎朔心裡泛起一陣憐惜,他輕拍著趙錦辛的背,柔聲道:「好了好了,不怕了,黎叔叔來了。」
趙錦辛輕輕舔了舔他自己種下的吻痕,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好慢啊。」
&慢啊,我差點就闖紅燈了。」
趙錦辛也不放手,就那麼抱著黎朔,後退著挪進了屋。
這棟公寓是躍層結構,單層面積就超過兩百平,客廳非常大,如今漆黑一片,從寬敞的落地窗往外看去,周圍沒有更高的建築,只有烏雲壓月的墨藍色夜空,看上去是有些可怕。
黎朔用力搓了搓趙錦辛的頭髮:「好了吧?我都來了,不怕了。」
趙錦辛這才抬起頭來,哀怨地看著黎朔:「你約會開心嗎。」
&到故人過得很好,為什麼不開心。」黎朔不太想和趙錦辛聊跟韓飛葉有關的事,他突然想起來什麼,「你什麼時候把我的來電顯示圖片換了的?太胡鬧了,萬一被我爸媽看到怎麼辦。」
趙錦辛聳聳肩,一點都不怵:「我想讓你時刻都想著我。」
黎朔當著他的面把那張來電顯示給刪了:「下次不許亂來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這個也是,我是認真的,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趙錦辛勾著他的脖子:「怎麼,影響你和前男友的感情了?」他特意加重了「前」的讀音。
&跟我去見誰沒有關係,頂著這種東西去見誰都沒禮貌。」
&你也來嘛,咱們就算扯平了。」趙錦辛歪著脖子湊了上去。
黎朔推開他的腦袋:「我才沒那個興趣。」黎朔看到桌上的應急燈,打開了,「這不是挺亮的嗎。」
&夠,我要你陪我。」
黎朔無奈道:「吃飯了嗎?」
&有。」
&去給你做點吃的吧。」黎朔提著應急燈進了廚房,從冰箱裡拿出幾樣菜。
趙錦辛從背後抱住他,腦袋貼著他的脖子,像個大型樹袋熊。
黎朔哭笑不得:「你就打算這樣讓我做飯?」
&做嘛,我就抱抱你。」趙錦辛看上去確實沒有撒手的意思。
黎朔只好任由趙錦辛這樣掛在他身上,借著應急燈的光,利落地洗菜、切菜。
趙錦辛沉默了半晌:「你前男友是個什麼樣的人?」
黎朔頓了頓:「是個非常好的人。」
&多好?怎麼個好法?」
&很成熟,很聰明,很刻苦,思維敏銳又細緻,性格又平和,我跟他在一起三年,從沒見他背後說過別人不好。」
&這麼好啊。」趙錦辛語氣帶了點嘲弄,「那怎麼會變成你的前男友呢。」
黎朔對趙錦辛話里話外的諷刺感到有些不舒服,但也沒說什麼:「我大學畢業後去非洲援教,他沒有去,所以就分開了。」
&是他啊,答應你去又為了工作反悔的。」
黎朔停下了手:「我上次已經說過了,他有他的苦衷。」
&再有苦衷,不也是出爾反爾嗎。」
&家境不好,好不容易找到好工作,我當時只考慮自己了,我不在乎錢,就以為其他人也不必在乎,太自私了。」
趙錦辛輕笑一聲:「他要是真的在乎錢,就更不該跟你分手,只要跟你在一起,這輩子還會缺錢嗎?說白了,他根本不信任你。」
黎朔咣啷一聲放下了刀,聲音沉了下來:「錦辛,這是我們之間的感情,我不需要、也不喜歡你來隨便分析,你懂什麼呢?即便他真的是不信任我,那也是我當年太幼稚,沒有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趙錦辛不自覺地鬆開了手,拔高了音量道:「這麼說你們分手,全都是你的錯,你一定充滿了愧疚吧?現在是不是打算重燃一下當年的激
黎朔轉過身來,盯著趙錦辛的眼睛,認真地說:「感情過去就過去了,再遺憾再難過也過去了,我沒有打算重燃什麼激--對韓飛葉的喜愛,完全融進了對青春年少歲月的緬懷裡,那段歲月再美好、再值得回味,終究也是只能回味罷了。他一直喜歡韓飛葉,是對那個人的品行、人格、靈魂的欣賞,但他早已經不愛了。
趙錦辛挑眉:「真的?」
&的。」
&如果他還喜歡你呢?想和你重修舊好呢?」
黎朔怔了怔,他一直沒有去想這個可能,畢竟顯得自己太自作多情。
趙錦辛眯起眼睛:「你拒絕的了嗎?」
&黎朔頓了頓,謹慎地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過了12年,我們的思想、觀念、原則是不是還契合。」
&是契合呢?你還可能喜歡上他嗎?」
黎朔直勾勾地盯著趙錦辛的眼睛:「我沒辦法預知以後的事,你跟我討論這個有什麼意義?我們之間應該有界限吧?」他已經被趙錦辛咄咄逼人的問題問煩了,他憑什麼要回答?他從來不會去問趙錦辛跟多少人上過床,趙錦辛以什麼立場發出這種查崗一般的質問。
&限。」趙錦辛就像在咀嚼這兩個字一樣,嗤笑道,「當然了。所以我今天是越界了嗎?」
黎朔垂下了眼帘:「是,下不為例。」
趙錦辛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他笑了笑:「黎叔叔真無情啊,我突然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前男友了。」
這句話算是踩中黎朔的尾巴了,被自己親爹調侃幾句,他忍了,被一個小了快一旬的男孩兒調侃他感情連連失敗,面上始終有些掛不住,他皺起眉:「我對每一個人都有情、都認真相待,走不到一起是緣分不到,你說這話是不是太過分了。」
&說錯了嗎,你總是一副大情聖的派頭,其實比誰都薄情。比如李程秀,我哥為了李程秀作的翻天覆地,你呢?你真的傷心過嗎?」趙錦辛克制不住地想要刺激黎朔,他明知道這些話一句都不該說,可他就是封不住自己的嘴。
黎朔微怒道:「難道一定要蠢態百出才叫深情?可笑不可笑?我不是你這樣的小孩子了。薄情?我薄情?那玩兒遍北美gay圈聲名在外的你算什麼?多情大愛?」
趙錦辛臉色微變,冷冷一笑:「誰告訴你的?」
&告訴我的重要嗎?」黎朔做了個停止的手勢,「行了,這場爭執完全莫名其妙。你的過去屬於你,我的過去屬於我,我們彼此不該過問,也沒有立場指責,這就叫界限。」
趙錦辛雙手抱胸:「我年輕,我沒有結婚,我不做承諾,所以我跟人你情我願的上床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黎朔突然火氣上涌,「沒有、任何問題,那是你的自由。所以我有多少前任,我深情還是薄情,我跟誰約會,我未來會和誰在一起,也他媽是我的自由,現在可以停止這個沒有意義的話題了嗎?」黎朔覺得跟趙錦辛爭論這種問題的自己蠢透了,今天的趙錦辛也跟吃了火藥一樣,他都鬧不明白倆人怎麼了。
他明明是最克制的那種人,卻老是被趙錦辛弄得火冒三丈。
趙錦辛低下頭,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兩聲:「好吧,我錯了,我越界了,李叔叔不要生我氣了。」
黎朔能聽得出趙錦辛語氣里的諷刺,那道歉也讓他倍感不快,他打開水龍頭,沖了沖手:「今天我們不適合相處和交流,我先回去了。」
趙錦辛一把摟住他的腰:「我不讓你走。」
黎朔皺眉道:「放開,我是認真的。」
趙錦辛沉默了片刻:「我怕黑。」
黎朔頓時渾身跟泄了氣一樣,充滿了無力感。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趙錦辛用言語刺激他,再跟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撒嬌和好,他有時候也想,是不是因為自己的性格過於寬容,才會讓趙錦辛屢試不爽。他嘆了口氣:「錦辛,希望你以後能做到彼此尊重,不要再質問我的生活和感情,我是認真的,你如果做不到……」他想說分開,卻不知為什麼,說不出口。倆人也不算真的在一起吧,可至少,至少在以前,他們是有過很好的時光的。想到要和趙錦辛分開,他心口就堵得厲害。
趙錦辛到底在想什麼呢?同意了他們床伴的關係,又表現得好似醋意大發,饒是黎朔這樣經過很多感情磨礪的,也一時根本看不透。他想再觀察一段時間,再決定要不要把話敞開了說清楚,即便有可能自取其辱,也總比這樣浪費時間來得好。
和趙錦辛的關係,第一次讓他有了博弈的感覺,因為過去的每一段,他都是主導,也許他在潛意識裡沉迷這樣刺激又新鮮的對局,可也忌憚這從未有過的感受。無論如何,他要像控制自己的每一段感情一般,控制好和趙錦辛的關係,他用理性指揮自己人生的方向,絕不應該在感情上出岔子。
趙錦辛用溫熱的嘴唇親了親他的臉頰,輕柔的聲音里透著幾分寒涼:「好,和你嘛,還是只在床上交流比較好。」
黎朔眯了眯眼睛,揮去心頭的不快。
他們本就是床伴,趙錦辛說的,一個字都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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