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那人似乎聽到動靜,也跟著微微睜開眼睛。 看見是我,露出了些許的詫異之色。不過終究他受傷太重,沒有過強的表現出來,叫花子也沒看出來。
「左少帥,這就是凌勇。」叫花子向我介紹「他在萬柏區五年,交了很多這邊的朋友,掌握了大量將軍盟的秘辛,定期向孫家那邊匯報。我掌握到證據之後,正準備報給將軍,卻得知將軍身死的消息……」叫花子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起來。顯然和將軍交情不淺。
如果是在下面,我還要安慰他兩句,可我看到凌勇之後,哪裡還有這個心情,沉聲說道「嗯,放他下來吧,我帶回去交給少帥。」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小葫蘆的父親。
小葫蘆的父親在孫家是下人出身,因為偶然幫孫家老爺擋過一次槍。地位便悄然改變,不僅自身衣食無憂,兒子小葫蘆也破例進入練功房裡,和孫家的那些小輩們習武。
在孫家,小葫蘆的父親是被當作英雄一樣看待的,但人們都以為這位整天嘻嘻哈哈不干正事的中年人也就這樣了,功成名就,從此安享一生。
但誰也想不到,他竟然會被孫家老爺派來做這麼重要的事。
我說在孫家那段時間,怎麼時而見他、時而不見他的?問起小葫蘆,小葫蘆就說他爸沒什麼事做,便跑去外面找朋友喝酒聊天打牌釣魚。
因為小葫蘆的關係,我和他爸的關係也蠻好。見了面會很熱情地打招呼,他也會拉著我的手,笑眯眯的讓我多照顧照顧他們家小葫蘆。
在孫家,他不叫凌勇,而叫做老歪,我稱他做歪叔。
叫花子把歪叔放了下來,我過去查看了一下歪叔的傷勢。歪叔動了動嘴巴,似乎想和我說什麼,但又什麼都沒說出來。
我回頭。沖叫花子說「這事你做的不錯,這個人,我先帶回去。另外,隨後你把那個吳楚叫上,再找幾個信得過、靠得住的兄弟,我有任務要交給你們。」
「是,左少帥。」叫花子微微頷首。
「還有,以後繼續裝蠢。」
叫花子愣了一下,說道「是。」
說完,我便扛起歪叔,叫花子問我用不用幫忙,我說不用。我怕別人照顧不好歪叔。我扛著歪叔下了樓。 阿廣和阿發迎過來,驚訝地問我怎麼回事,我說這是盟里機密,你們不用管這麼多,我現在出去一趟,你們不用跟著我,該喝喝、該玩玩。
阿廣和阿發是老油條,立刻點頭答應。我又找阿廣要了車鑰匙,出去把歪叔放到車上,趕緊開著車往醫院奔去----不是萬柏區的醫院,而是去了孫家勢力所在的尖草區。
一路上,我把車子開的飛馳電掣,同時緊緊握著歪叔的手,說歪叔,您再撐著點,醫院馬上就到了。歪叔躺在副駕駛上,嘴角微微含笑,說沒事,大侄子,我看見你的那一剎那,就知道自己這條老命有救了。
來到醫院,我把歪叔送進手術室,便給猴子打了個電話。猴子一開始還不接,我給他發了條簡訊,說是歪叔的事,他才打了過來。我把情況說了一下,他問清醫院地址,二十分鐘就趕了過來。
自從上次公園假山一別,我們就再也沒見過面。說實話,我還挺想他的,想給他來個擁抱,但看他沒有這個意思,只好罷了。我告訴猴子,歪叔沒什麼事,就是些皮外傷,正在治療。
猴子的一張臉面無表情,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句「謝謝。」
我笑了,說不用謝。
然後我們兩個便坐在手術室外面的排椅上坐了下來。我們許久未見,按理來說應該有很多話要說,但現在卻是惜字如金,誰也沒有說話,我們之間是長久的安靜和尷尬。
「對了,你借我五塊錢唄,我晚飯還沒吃呢。」我把胳膊放到他肩膀上,嘻嘻笑著。
猴子看了我一眼,從錢包里掏出五百塊錢來,放到我手上,說謝謝你救了歪叔,然後便把我的胳膊拿開了。我嘖嘖了兩下,說真是不容易啊,你錢包里還能見到這麼大的票子。
猴子沒有理我。
我的心裡有點難過,難道我們之間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過了一會兒,我又說,對了,我現在是將軍盟的副少帥,人稱左少帥,怎麼樣,是不是很帥?
猴子還是沒有理我。
於是我也沉默下來。
一直到歪叔從手術室里出來,我和猴子立刻迎了上去。醫生說手術很成功,現在需要轉到病房裡靜養。猴子說他要給病人轉院,醫生說最好還是不要轉,尖草區里沒有比這家更好的醫院。猴子說了一個醫院的名字,那醫生立刻閉上了嘴巴。
那是一家私人貴族醫院,猴子家的醫院。
我幫著猴子,一起把歪叔送到樓下猴子的車裡。猴子開了一輛奔馳商務,開學的時候我和黃杰還坐過,後面的車廂很寬敞,能放一張單人床,歪叔就躺在上面。
猴子安頓好歪叔,關車廂門的時候,又沖我說了一聲謝謝,這個人情會記住的。我笑嘻嘻的,說你有完沒完,和我說幾次謝謝了,咱們兄弟之間需要這個詞嗎?
猴子看著我,說道「我們不是兄弟。」
我愣住。
「嘩」的一聲,車廂門拉上。我站住,久久不動,腦子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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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馳車平穩地駛在寬闊的馬路上,司機的技術很好,一連幾個急轉彎,車子都沒有顛上一下。猴子坐在後面的車廂里,面色木然。
歪叔突然輕咳了兩聲,猴子立刻撲了上去,詢問歪叔有沒有事。
歪叔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著猴子說道「少爺,你怎麼流淚了?」夾名史號。
「啊?沒有吧。」猴子揉了揉眼睛,說剛才外面有風,迷了眼睛。
歪叔輕輕嘆了口氣「少爺,我剛才都聽到、也看到了。我在萬柏區被囚禁了半個多月,並不知道左飛那孩子是怎麼當上將軍盟副少帥的,但從他對我的態度來看,他還把我當自己人,還把你當兄弟的啊。少爺,你剛才,未免也太傷左飛的心了,連我這老頭子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猴子抬起頭來,看著歪叔,一字一句地說「歪叔,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
「是,少爺。」歪叔輕輕閉上了眼睛。
蒙山腳下,孫家莊園。
自然有專人將歪叔轉移到醫療中心,而猴子則來到了孫家老爺的住處,將情況向父親匯報了一下。
「歪叔這回撿了條命。」最後,猴子面無表情地總結。
「沒事就好。」孫家老爺呼了口氣。
猴子沒動,他在等著父親指示。
昏暗的房間裡,几上的油燈一閃一閃,床上傳來一連串微弱的咳嗽聲,孫家老爺的身體越來越弱了。朦朧中,一個身影慢慢坐起,孫家老爺的身子形如枯槁,唯有那對眼睛還依舊發亮。
「看到桌上那盞油燈了嗎?」孫家老爺突然緩緩說道「油盡燈枯之時,便是我駕鶴歸天之……」
「呼」的一聲,猴子把油燈吹滅了。
孫家老爺「……」
猴子「……」
黑暗中,一片寂靜。
「……你個小兔崽子,是不是要死?」
「爸,你能不能有點新意,這句話你已經說過一百二十一遍了。」猴子一邊說,一邊走到牆邊,「啪」的一聲,把屋子裡的燈打開了,房間裡頓時亮如白晝。
孫家老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問道,你哥怎麼樣了?
「自從上次流過一滴淚後,就再也沒有反應了。請過幾個國外的專家,都說甦醒的幾率非常渺茫。」
「唉,你小子討便宜了,你哥醒不過來,你這家主的位子可坐穩了。」
「……爸!我不在乎這個好吧。要是我哥能醒,我分分鐘撂挑子不幹了。」
「哈哈哈。」孫家老爺笑了幾聲,笑聲中卻帶著幾分蒼涼。他又問了猴子幾個問題,猴子全都對答如流。最後,孫家老爺問了一個問題「聽說你那兩個朋友,一個成了霸王黃拳的兒子,一個做了將軍盟的副少帥?」
「是的。」猴子一點都不意外父親能夠知道這些消息。老人雖然躺在床上,但天下的事、江湖的事,似乎都藏在他的胸間。
猴子甚至懷疑,這龍城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他父親的眼線在活動。所以,他從來不敢在父親面前隱藏半分。
猴子成年之後,也有心扶植自己的情報系統,暗影便是他的傑作,比影子更加出眾。
「最好的兄弟,突然成了最大的對手,倒是一次非常不錯的歷練,你應該珍惜這次機會。」孫家老爺輕描淡寫地說著這句話,仿佛這件事並不怎麼當緊。
猴子沒有說話,靜耳傾聽。
「我問你,下得了手麼?」孫家老爺突然抬起頭來,目光直視猴子的眼睛。同時,他持起了靠在床邊的那支龍頭拐杖,拐杖的邊緣上有一道微弱的寒芒一閃而過。
殺氣四溢。
「說實話。」孫家老爺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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