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灑落清冷秋光的屋內,書記官小姐有些詫異的抬起頭,看著眼前神色平淡的青年。
「大棚種植?這就是你敢提出秋種的依仗?」
圖紙上,是一個用支撐拱杆和棚面搭建起的,像是透明屋子一樣的東西。
里德點了點頭,這是他從系統里兌換出來的圖紙,他並不確定能不能奏效,但要解決冬熊領眼下的糧食危機,多嘗試總是沒錯的。
「是的。」
接著他簡單講述了一下大棚種植的原理,安娜在一邊聽著,眼鏡後的目光緊緊的看著里德。
什麼濕度、氣溫、光照等等,雖然詞語有些生澀,但在里德的解釋下倒是不難理解。
很快的,她也大概了解里德想要表達的意思。
「給糧食搭建一個保暖的屋子,就能讓糧食在冬季也能生長?」
她很想說一句天方夜譚。
但是張了張嘴,看著信誓旦旦的里德,說出口的話卻又變了。
「里德先生,你的確是認真想了很多。」
至少並不是真的不學無術,隨便說出口的計劃。
「但是這並不能增強這份圖紙的可行性。且不說,您口中的塑料薄膜如何製造。」
「哪怕我們準備好了您需要的所有材料,這份圖紙也有一個巨大的漏洞。」
安娜抽了抽眼鏡,纖細的手指在圖紙上敲打著,下方的木質桌面發出略顯沉悶的聲響。
「你是在擔心魔力的問題?」
里德知道對方的擔憂,於是開口問道。
之前提到過了,這個世界是依靠四季魔力形成了獨特的自然循環。
春之魔力,代表著復甦、初生。
夏之魔力,代表著生長、汲取。
秋之魔力,代表著成熟、收穫。
冬之魔力,代表著蟄伏、死寂。
四季的魔力就宛如一個輪迴,掌管著植物、動物,甚至魔物的生長規律。這並非是這個世界的人因為不懂科學,胡亂編造出的『真理』,而是實打實的存在著的規律。
魔力是存在的。
畢竟眼前的書記官小姐,就是一名三階的夏之法師。
和傳統的異世界魔法師不同,這個世界的法師地位要更加崇高——實力到達七階法師,甚至可以根據自己的魔力性質,改變一方的季節氣候。
這也是衡量一個國家強弱的標準,畢竟一個四季如春的國家,自然能擁有更多的人口、更多的糧食,擁有更強大的國力。
而他的大棚種植,雖然考慮到了植物生長所需的各種條件,但唯獨無法確認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世界的植物生長,到底需不需要吸收魔力。
看著里德沉思的樣子,安娜嘆了口氣:「里德先生,如果你能解決魔力轉化的問題,那麼我才會向下傳達,並且施行這份秋種計劃。」
魔力轉化,顧名思義,就是將空氣中的魔力轉化為對應的魔力。
眼下是秋季,要想讓植物發芽抽根,在這個世界的傳統認知中,那就必須得把秋之魔力,轉化為春之魔力才行。
里德沒辦法和安娜說『先試試看』,他也沒辦法保證大棚種植一定可以顛覆他們的傳統認知。
這個世界都有魔力了,萬一植物生長也真的需要吸收魔力呢?
「距離冬季到來還有兩個月,領地中的存糧,大概還能維持5個月。」看見里德不說話,安娜繼續說道,「我們的時間不多,如果在一周內沒辦法解決魔力轉化的問題,里德先生,我們恐怕就必須得去青鷹領就食了。」
說好聽點叫就食,實際上就是人口買賣。指的是讓饑荒中的領民,前往其他領地救濟過冬,等到冬天過去,還願意返回冬熊領的人就不知道還剩多少了。
人口流動原本在帝國中是被嚴格管制的,但在天災之下,這部分流民的去向就會寬鬆很多。
花費一些糧食,收穫了更多的人口,這是其他領地樂意見到的事情。
但這對冬熊領的發展而言,卻是傷筋動骨的。
想到這裡,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們都無法確認這份計劃的可行性。
更何況,就算解決了這些問題,如何讓外面那幫什麼都不懂的領民相信也是個難題。
「鐺~」
幾聲悠揚的鐘聲,打破了這份沉默。
兩人站起身,有些驚訝的看向窗戶外鐘聲傳來的方向。
「廣場的召集鍾?」里德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安娜,「你們今天還有什麼事情要宣布的嗎?」
那是設置在廣場的一口鐘,搖響後的聲音極具穿透力,是專門用來召集領民,宣布相關事宜的裝置。
「沒——」安娜剛想張嘴說一句沒有,接著臉色一白,聲音突然增大了幾分,「這小祖宗不會是要宣布『秋種』的事情吧?」
這計劃八字還沒一撇呢!
里德也是想到了這一層,頭立刻就大了起來!這王女殿下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嗎!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就朝著廣場跑去。
……
眼前的田地已經被灰白色的白霜覆蓋。
被突如其來的寒潮襲擊,這些原本就有些營養不良的灰稻,如今更是垂下了瘦小的稻穗,稀稀拉拉的稻粒被秋風一吹,便又摔落在泥地里。
這一次的寒潮讓整個冬熊領都措手不及,更是讓農戶們看不見任何過冬的希望。
老卡倫已經六十多歲了,他的身體早已大不如前,就連拿起鐮刀搶收稻子這樣的事情,都需要停停歇歇數次,才能收完一列的灰稻。
雖然……本身稻田裡還能收成的就沒有多少了。
可這畢竟是在掙命,就算是自己的身體再差,腰杆子再痛,都必須要堅持做下去。
寒潮兇猛,儘管冬熊領往年的秋季就已經足夠寒冷。但這裡的特產,灰稻也早就適應了寒冷的氣候,足以在只有短短7個月的生長周期里,抽出稻穗。
而這一次的降溫,就算是灰稻都無法承受。
老卡倫呼出一口白氣,伸手握住被凍得僵硬的稻杆,粗糙的觸感刮擦著他滿是老繭的手掌。穿著破鞋的雙腳長滿凍瘡、皮膚滿是皸裂,踩在因為霜化後而顯得濕軟的泥地里,就是一陣陣刺骨的寒冷。
連續勞作了一上午,腰杆都在發出吱嘎吱嘎不堪重負的聲音。
他抬頭看著頭頂的秋日,冰冷的日光帶著冰雪一樣的藍色,仿佛要帶走他身上的所有體溫。
明晃晃的,刺眼得很,讓人有些頭暈目眩。
「爺爺!喝水!」在他眯起眼睛,有些站不穩的時候,一個稚嫩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
年僅7歲的孫子,正搖搖晃晃的端著水,一腳深一腳淺的踩在爛泥地里,跑到了他的身前。
頓時,老卡倫渾身的疲憊都像是消失不見了。
是啊,他這是在為自己的孫子掙命呢,這點辛苦都吃不住怎麼能行呢?
他的兒子在前年因為缺糧,冬天時去了青鷹領就食,至今也沒回來。兒媳在去年,為了給老人和孩子留下口糧,也獨自踏上了去青鷹領就食,並且尋找丈夫的路途,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老卡倫其實很清楚,他的兒子和兒媳,多半是回不來了。
這個家剩下的,也就是自己和孫子,這一老一小。
於是他用沾滿霜泥的手指扣住了水碗的邊緣,然後咕嘟咕嘟用力喝了幾口。
「我的孫兒可真乖啊。」他原本還想去摸摸那顆小腦袋的,然而剛伸手就又放了下去。
眼神里充滿了愧疚。
自己的兒子兒媳為了讓家裡的老小活命,留下了所有的糧食,獨自踏上了就食的路途。
而這個冬天……等自己收完了為數不多的糧食,給孫兒做好過冬的事物,也就該輪到自己了。
這是自己能做的,為數不多的事情——替自己的孫子再掙一次命!
「你啊,別怪爺爺。這個冬天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最後還是忍不住,伸手摸著自己孫子的腦袋。
接著,抬起頭看著明晃晃的秋日,罵道。
「這狗日的天老爺!」
而後,廣場的鐘聲響了起來。
他心裡一動,一個念頭忍不住浮現。
「難道是領主府要發糧食了嗎?」
他真的希望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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