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都尉府內。
陳玄月看著趙直目光灼灼。
「師兄以為,那位『緋紅之王』想要見我,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沒有見過永夜國的諸侯王,甚至連聽說對方的事跡都沒聽說過,於是他只能求教於趙直。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雖然如今的局勢,他要在瞬間對永夜國的那位諸侯王做到了如指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能夠了解一點,是一點。
趙直卻是笑著說道。
「師弟放心,緋紅與我們是友非敵,你能在永夜國閉關,我們能夠享受這百餘年的平靜生活,都多虧了緋紅。」
陳玄月咧嘴而笑。
「那我就放心了。」
永夜國。
如同一座農家莊園的緋紅之王宮殿住院中。
陳玄月看到了站在永夜國至高點的緋紅之王。
一時間他目瞪口呆的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背影十分單薄。
但即使不看見正臉也能感受到他那如同溪流一般的清澈與乾淨。
這道背影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個鄰家少年郎,而跟雪國魔族沾不上半點關係。
當然如此還不足以讓陳玄月如此震驚。
之所以能讓他如此震驚,是因為陳玄月清晰的感覺到,這位永夜國的萬人之上身上,有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就仿佛他們認識。
下一刻,緋紅轉過了身來。
陳玄月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一時間如遭驚雷忍不住失聲驚呼道。
「阿阿澤?」
是的,緋紅竟然跟當初與他有過數面之緣的阿澤一樣。
緋紅點了點頭。
「沒錯,我就是阿澤,你也可以稱我為零。」
陳玄月猛然驚醒。
他知道為什麼當初總能在阿澤身上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感覺了。
因為當時的阿澤跟青帝山秘境內的帝尊是一樣的,只是一道精神意志而已。
「原來如此。」
陳玄月目光灼灼,看著阿澤道。
「當初你那些夥伴也不是真人。」
阿澤說道。
「他們曾經存在過。」
陳玄月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阿澤的目光忽然變得幽遠,向著遠方眺望,那裡是永恆冥原的方向。
「他們都沉淪在了黑暗裡了。」
頓時,陳玄月明白了,阿澤也是一個活在過去回憶里走不出來的人。
這時候阿澤收回了目光,調整了情緒,看著陳玄月說道。
「少君,你想去九大問道台中的哪一座,從永夜國的傳送大陣直接去,外面太亂,這樣安全一點,至少永夜國內,我保證沒有人能夠動手腳。」
陳玄月道。
「你幫我?」
「我在昨憶城之所以能夠風平浪靜,都是因為你,為什麼?」
「我不相信天上有掉餡餅的事情。」
阿澤笑道。
「冥師說,總有一天你能夠終結黑暗動亂,我相信冥師,所以相信你。」
緊跟著他的目光再次變得幽遠,向著永恆冥原的方向遠眺。
「我是從那裡活著走出來的,但我畢生的夢都是回到那裡結束一切,可無論我穿越一切,來到永恆冥原的內圍,做什麼,好像都不起作用。「」
「永恆冥原內的一切,又都會重置。」
陳玄月道。
「你想讓永恆冥原消失?」
阿澤點了點頭。
「做夢都想,可以說,這是我活著的唯一意義,只要永恆冥原消失了,他們就可以解脫了。」
說到這句話,他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
乾淨、清澈。
就像是一個談起夢想的孩子。
陳玄月道。
「萬一我做不到呢?」
阿澤愣了愣。
「做不到,冥師都說你能做到,你怎麼會做不到呢?」
「冥師可從來沒有錯過,冥師怎麼會有錯呢?」
他臉上出現了糾結的神情。
陳玄月道。
「是人就會犯錯。」
阿澤再次愣了愣,恍然而悟。
「是啊,是人就會犯錯,冥師也可能犯錯。」
「如果你真的做不到,那就算了。」
「希望你以後當了雪國的魔君,能做一個好魔君。」
陳玄月深吸了口氣。
「我盡力。」
阿澤說道。
「你要帶哪些人一起去,不過無論你帶多少人,最終登上問道台的人都只能是你,而且九大問道台,你也得選一座。」
陳玄月想了想。
「趙直師兄陪我去就好,九大問道台,我想用昊天台問道。」
阿澤有些吃驚。
「昊天台,歷代魔族強者中,只有冥師和歷代魔君以及雪國漫漫歷史中的至強者能夠在昊天台問道。」
「其他自不量力的,都在昊天台走火入魔。灰飛煙滅了。」
陳玄月道。
「你不是說了嗎,歷代魔君也成功了,既然你們認為我是少君,那麼我就一定要選昊天台,一定會成功!」
阿澤想了想。
「有道理。」
「跟我來吧,趙直已經在古傳送陣等你了。」
陳玄月點了點頭,然後跟著阿澤前往了永夜國的古傳送陣。
古傳送陣是永夜國最重要的東西。
它被遷徙到了阿澤宮殿的大山里。
大山上長滿了桃樹,因為阿澤的力量以及永夜國國都都城的力量,這裡四季如春。
陳玄月清晰的看見,桃林間有著一座雕塑以及無數的墳冢。
雕塑是一個馬尾女子。
曾經陳玄月在阿澤那一縷精神意志所化的另一個阿澤的隊伍中見過。
陳玄月如果當初跟阿澤同行過,一定能夠認出,這個女子名叫小倩。
而那一座座墳冢上刻著的名字赫然正是。
武耀明。
呂倩。
慕容鵬。
吳鑫。
以及鄧家澤!
陳玄月知道,那些都是阿澤的過去。
入了桃林青山深處,陳玄月看見了風肆、冷清雪冥師一脈的強者、武氏部落的成員、劉秋、褚地行、張竹虛、林星穎、皇甫通、辛雪翎等人和趙直。
他看著趙直。
「師兄,這次問道,你陪我去。」
趙直點了點頭。
「你選了哪座問道台?」
阿澤道。
「他選了昊天台!」
趙直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道。
「不愧是師弟,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選昊天台的。」
緊跟著,隨著阿澤的眸子裡倒映著緋紅的古怪圖通,古傳送陣瞬間開啟,一條穩定的虛空通道出現了。
「只要走過虛空通道,便能夠到達昊天台。」
陳玄月、趙直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了虛空通道的入口前。
冷清雪、風肆等冥師一脈的強者看著陳玄月說道。
「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少君。」
武氏部落的成員道。
「我們等你回來少君!」
劉秋、褚地行、張竹虛、林星穎、皇甫通、辛雪翎等人道。
「我們也等著你回來少君!」
陳玄月點了點頭。
「放心吧,我一定會成功的。」
他目光灼灼、斬釘截鐵地說道。
語畢他與趙直踏入了虛空通道,然後順著虛空通道前行,身影就這麼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無論是冥師一脈的強者,還是劉秋等人,亦或者是武氏部落的成員,皆開始默默在內心為陳玄月祈禱。
古往今來,合道境可是一個巨大的天塹。
一入合道,便被尊為真仙,縱橫四海,遨遊太虛,壽元漫長,道統立於諸天萬界。
而在北溟雪國,要合道,便要先問道。
九大問道台乃是天地法則所立。
而登上九大問道台,成功問道,便能夠成功問道合道境。
此時通過虛空通道,陳玄月來到了傳說中的昊天台前。
四野是一望無際的雪原。
利用法力穿過風雪,可以看到很多北溟雪國的普通部落正在風雪裡艱苦求生。
所謂的昊天問道台,只不過是一座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白玉色石台。
上面沒有任何花紋、文字,仿佛在訴說,大道至簡。
不過從石台上,陳玄月卻似乎能夠嗅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氣。
「曾經一定有很多心懷雄心壯志的修士在這裡喪命。」
他淡淡道。
趙直道。
「能夠自昊天台問道,便能合最強之道,身為修士,誰不想合最強之道?」
陳玄月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我一定不會是在這裡喪命的人!」
趙直道。
「我相信你,我們都相信你。」
這句話仿佛能給人一種無形的強大力量。
下一刻,陳玄月對著趙直輕輕一笑,然後走上了問道台。
剎那間,斗轉星移,日月變幻。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便感覺到了天地的浩蕩,以及自己的渺小。
不多時,他失去了肉體,宛若化作了天地間的一縷清風、一片雪花、一粒塵埃。
畫面不斷聚焦、放大。
從星空來到大地。
從萬里山河到了一個小小的村落。
他看見了,一個姐姐正在帶著妹妹打魚。
她們都不是修士,只是普通人。
在雪國的冰河裡打魚很不容易,不過她們不只是為了生活,還有童趣。
妹妹古靈精怪,能說會道。
姐姐成熟穩重。
不過姐姐已經有了夫婿,夫婿是一個贅婿,不過這位贅婿的待遇可比陳玄月當初好多了,而且在家中作威作福,經常欺負這位姐姐。
不過在孩子五歲那年,這位贅婿心懷大志向,跟路過的商店離開了部落,只留下了姐姐孤兒寡母。
這家人的日子過得十分清貧。
尤其在贅婿離開後,這家人沒了壯勞力,姐姐的父親開始變得暴躁,每天罵罵咧咧,而且生活的重擔,全都落在了姐姐的身上。
時如逝水。
數年過去。
姐姐的父親老了,去雪林砍木傷了腰,最後只得姐姐和妹妹去雪林砍木,以度過這難熬的每一個寒日。
妹妹偷懶沒去。
等到姐姐砍木回來,妹妹就跑去跟家裡人說,那是她砍的,姐姐沒去割。
頓時原本就變得脾氣暴躁、古怪的父親把姐姐痛打了一頓,妹妹嚇壞了,沒有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話,竟然最後會鬧成這樣的事情。
她趕緊跟父親解釋,自己是鬧著玩的,而且還一個勁兒跟姐姐道歉。
可誰都沒有料到,當年夜裡,被生活重負和委屈壓垮的姐姐,直接跳進了冰冷的河裡。
那條她與妹妹經常捉魚,充滿了歡聲笑語的冰河裡。
姐姐去世後。
父親沒有哭。
母親沒有哭,家裡的人都沒有哭。
仿佛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悲痛,從而變得麻木。
妹妹也沒有哭,不過從那時開始妹妹變得沉默寡言,無論是面對家人、族人都不再怎麼說話。
她變得特別勤勞、彪悍,就像是曾經的姐姐。
一個弱女子,每日幹著幾個人的活。
除了睡覺,便是幹活。
然後撫養著姐姐留下的孩子。
陳玄月就這麼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偶爾心軟了,他想要出手幫忙,可發覺自己根本無法出手。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凡人的一生,很短暫。
數十年過後,姐姐的孩子終於長大成人,妹妹卻拿出了所有的積蓄,想要這個孩子跟著商隊離開部落。
因為跟著商店,有出人頭地的機會,而待在部落里,可能永遠只能不斷重複,這悲哀的人生。
最後,妹妹咽氣了,姐姐的孩子離開了部落,帶著妹妹的希望遠行,也不知道他是否會像他那不知所蹤的父親一樣不再回來,亦或者跟著商店出人頭地,亦或者死在商店的長途跋涉中。
人間疾苦,莫過於此。
緊跟著,陳玄月又化作了一縷寒風,一片雪繼續遠行。
冥冥中,天地間,有一股意志帶著他重新認識雪國。
他終於知道,雪國不惜一切代價,都想要南下換個家園是為了什麼。
整個北溟只有雪,如果沒有龐大的魔氣支撐,根本無法種植出茂盛的魔植來,更別說普通人了。
如果不是有一些特殊的植物、生物能夠生長在這冰天雪地里,如果不是雪國人特殊的血統,能夠承受這種酷寒的環境,雪國可能已經沒有普通人了。
不過饒是修仙者,在這酷烈的天地法則下,在九淵的污染下,也舉步維艱。
陳玄月曾親眼看到過,一個修仙家族,為了活下去,是怎樣的拋頭顱灑熱血。
生活在雪國,比生活在蠻荒、人族任何一個諸天,都要艱難太多。
「或許平定了九淵,能夠略微改善雪國與北溟的不幸。」
不知怎的,陳玄月心中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個想法。
不過隨即,他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了起來。
「雪國多少至強者拋頭顱,灑熱血,都無法解決九淵的問題,那麼我又憑什麼覺得自己又一定能解決九淵的問題。」
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繼續看著這人間疾苦。
如果是其他人看遍這樣的景象,可能早已經崩潰了。
當然如果是觀賞者,陳玄月斷然也不至於如此道心不堅。
最重要的是,那些景象里的當事者,能夠陳玄月產生強烈的情緒共鳴,仿佛在某一刻,某一瞬他就是當事人之一,能夠清晰的感同身受。
如果是其他修仙者面對這種情況,可能早已經情緒崩潰,走火入魔了。
可陳玄月還是清晰的,保持著自我,保持著清醒。
情緒波動雖大,但卻無法讓他失去自我。
下一刻,他又變成了一片雪、一縷風、一粒塵埃高高飛起。
他開始飄蕩。
就仿佛回到了自己的肉身一般。
不知道何時,不知道怎麼,他竟然坐在了一片燦爛的星海里。
不過星海里漂浮著的,不只是一顆顆星辰,還有一本本書。
這畫面十分的震撼。
陳玄月看著星海內漂浮的一本本書,心中暗道。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書海?」
當初他有很多問題去問雪國的大人物、至強者們。
例如趙直。
這些至強者們、大人物都喜歡當謎語人。
告訴陳玄月想要的答案,以後會在書海里得到。
如果這裡就是書海,陳玄月會很想知道,以前不得而知的答案。
可書海不是在幽都,在魔族皇宮嗎?怎麼他會從昊天問道台進入書海?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
能夠尋找到答案的只有他自己。
下一刻,他開始翻書,準備從書中尋找到答案。
書中的文字仿佛是活的,只是一眼,便能夠映入腦海。
緊跟著,他看見了雪國的歷史。
書中記載,雪國的老祖宗,也就是整個雪國魔族的「父神」禺疆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來自一個藍色的星球,那個星球有著高度發達的文明科技,有著名為華夏的各種國度。
「這不就是我前世所在的世界?」
陳玄月驚了。
北溟父神禺疆,竟然跟他一樣,是一位來自藍星的穿越者。
那時的雪國不只有雪,還是一個正常的世界。
就像人族中州一樣。
禺疆出現後,便帶著連生火都不會的雪國人,在太古時期的蠻荒世界,艱難求生。
他教會了雪國人們用火、用文字、以及用各種工具。
可以說,他便是雪國文化發展的萌芽。
「難怪我看雪國文字,怎麼這麼像甲骨文。」
「原來,雪國文字就是甲骨文。」
「這禺疆不會是藍星先秦時期的人吧?」
他這麼想著,繼續翻書。
禺疆帶領整個雪國部族學會了文明,而雪國部族,也教會了禺疆他們最古老的力量。
也不知道是天賦,還是命運使然,禺疆學習雪國人的力量、功法堪稱神速。
時如逝水,他超越了一個又一個先賢,逐漸成為了雪國部族的至強者。
與此同時,禺疆從雪國部族的土著們口中得知,他們的一切都來自於神,必須向神供奉香火,才能得到神更多的恩賜。
禺疆一個來自藍星的人,怎麼可能成為封建迷信的分子。
然而雪國部族,帶著他見到了神跡,也見到了傳說中的太古天庭。
神明強大,禺疆不敢反抗,只好與雪國部族一起臣服神。
日子平靜,禺疆每天都在想著如何變強、長生,然後帶著雪國部族一起朝著更加文明、科技更加發達的時代發展。
然而匆匆千百年過去,太古諸神們,內部發生了一些矛盾。
隨著水神、火神的鬥爭不斷升級,二人率領神將、神兵爆發了大戰,撞斷了天柱,頓時術法與雨落人間,灑向諸天萬界。
諸天萬界,迎來了蓬勃的發展。
而禺疆也終於看到了,變得比神明更加強大的希望。
不過太古天庭的統治還在繼續,只是他們這些神明與諸天萬界的關係,逐漸變得微妙。
又是千百年過去,隨著諸神們暴露了一個消息,那就是徵召諸天萬界的其他修行者,去對付一群不知名的怪物!
起初無數修仙者在巨大的利益誘惑下踴躍報名。
可漸漸的,諸天萬族的修仙者們發現,這些報名為神而戰的人,都沒有回來。
於是報名為神而戰的人越來越少。
但是這是神明不允許的,於是他開始強制徵召修士為他們而戰。
而那些被強征去的修士都沒有再回來。
頓時整個諸天萬族內心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慌。
他們萌生了反抗神的想法。
畢竟讓他們去送死,即使是神,他們也不想答應。
禺疆知道,自己推翻神的時代,來了!
他不喜歡臣服於神,也不喜歡自己頭上還有諸神。
從一開始,他就是這樣,只不過諸神強大,他不得不避其鋒芒,猥瑣發育,裝成諸神們聽話的信徒。
於是禺疆找上了當時中州的韓巢、以及現在的那位神皇陛下,準備號召諸天萬族,反抗神。
而這一次行動,史稱諸神會盟!
在神明的壓迫下,在面對死亡徵兆的恐懼下,諸天萬族走在了一起,隨著禺疆,隨著中州無數的英傑,隨著青帝,踏上了誅神的路途。
這一戰十分慘烈,諸天萬族的至強者隕落無數,但是諸神們敗了。
諸神們的共主不知道去了哪裡,神明們接連隕落。
不過禺疆以及諸天萬族的至強者們,在攻上太古天庭後,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在太古天庭中,不知道為何,屹立著九個巨大的黑色深淵,深淵中蔓延著詭異與污染,整個太古天庭,都飄著一種無法消滅的雪,宛若寒冬。
而這種詭異與污染,以及這種雪,還在向整個諸天萬界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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