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柏鄭重沖劉伯溫一拱手:「請夫子賜教。」
劉伯溫捻須笑:「殿下方才聽臣講的時候,臉上表情已經讓臣知道臣推測的對不對,臣就順著往下說。
所以占卜這事,不能太快,要邊看邊說。每個人的性格已定,身份地位在那一刻也是確定的。
世間之人,皆為利來皆為利往,從算卦之人的角度計算利益得失,就不難算出其應對的行為,以及接下來的事情發展。
希望事情朝著某個方向發展的人多了,就不會因為少數人改變。所謂大勢所趨,萬事萬物皆要順應天命,也是這個意思。」
說完,他洗手焚香,拿了三枚銅錢出來:「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握住銅錢,心中念所占之事,隨意搖幾下,不少於三下,不然卜卦之人會覺得你敷衍,然後扔在桌上。看銅錢正反,便是卦象。此為一爻。如此六次就是六爻。」
朱柏聽了一個時辰,除了要拿三個銅錢擲六次,其他什麼也沒記住。
木然回到皇宮,洗漱上床躺下,才意識到,自己被劉伯溫這個老滑頭給忽悠了。
六爻搖再慢有個屁用,不會的,還是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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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們聽說朱柏昨日跟劉伯溫學了六爻,下了課都圍著朱柏。就連平日穩重的朱標都過來湊熱鬧。
「十二弟,給我們算一個。」
「還有我。」
朱柏一看,十一個人,一人搖十八下都要兩百下了,等下手都搖斷。
他從懷裡掏出三個銅板放桌上:「來,搖,自己搖。心誠則靈。搖完了我給你們解卦。」
大家都看著朱標。
朱標最大,自然從他開始。
朱標說:「也沒有什麼具體的事情要占卜,只問明日吉凶吧。」
他扔了幾下,把銅板扔在桌上。
其實朱柏壓根沒記住他扔的卦象,只說:「大吉。」
反正都看不懂,不如說好話,讓人開心下。
若是說有凶兆,還要幫人避凶趨吉,才是麻煩。
所以,不管他們扔什麼,都是大吉。
不知道扔到多少下的時候,朱柏困得不行,也沒看桌上的卦象,便說:「大吉。」
周遭靜得嚇人。
朱柏覺得氣氛不對,睜開一看,只見老朱站在面前,忙站起來:「兒臣不知道父皇來了,失禮了。」
朱元璋似笑非笑地問:「朕明日果然大吉?!」
嘖,麻煩了。
幾個兄長,他還能糊弄一下。
朱元璋就糊弄不過去了。
朱柏只能硬著頭皮回答:「大吉。」
「好好好,若是大吉便好。」朱元璋笑著點頭,又一字一頓說,「若明日沒有大吉,朕倒是要好好問問劉夫子那個老滑頭如何教你的,你這個小滑頭又是如何學的。」
朱柏寒毛一豎。
人生大吉有什麼: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朱元璋坐擁天下,大小老婆幾十個,兒孫滿堂還有什麼事大吉?
朱標想為朱柏和劉伯溫求情。
朱元璋早拂袖而去。
朱棣拍了拍朱柏的肩膀:「十二弟今日出來可有為自己算一卦。」
朱柏垂頭嘆氣:「不瞞四哥說,我還真算了一卦,也是大吉。」
謙卦,六爻皆吉。可不就是大吉嗎?
朱樉忍不住笑出聲:「十二弟今日有幸給父皇算卦,可不就是大吉嗎?」
可惜大吉之後就是大悲。
明日少不得吃一頓板子。
朱柏直嘆氣。
他心裡忐忑,下午習武之時,箭不知道飛到了何處,傍晚見到劉伯溫,欲言又止。
他想說:我闖禍了,瞎幾把給老朱占了一卦。老朱說,如果不准,要來掀你的攤子。
可是又怕自己這麼說,劉伯溫一起之氣,會直接掐死他。
好為難
劉伯溫淡定微笑:「殿下莫慌。讓我們來起個卦。」
朱柏暗暗捂眼睛:都這個時候了,起卦還有個毛用啊。
劉伯溫卻不理他,只管淨手焚香,取銅板。
卦象出來,上卦為坤為地,下卦為艮為山。
又是謙卦。
朱柏一臉不可思議。
逗我玩嗎?
六十四卦,兩個不同的人連續兩次扔中謙卦的概率有多小,他不用算都知道。
劉伯溫起身沖朱柏一拱手:「恭喜湘王殿下。此卦有謙德之君子萬事皆能亨通的意思。大吉,殿下將被皇上委以重任。」
朱柏嘴角抽了抽:是了是了,白天我也是這麼糊弄他們的。
你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要是跟我那幾位年長的哥哥這麼說,倒是還有幾分可能。
你跟我個七歲小兒說會被委以重任,良心痛不痛?!
咱就說,胡說八道,是不是也該有個限度?
朱柏眨了眨眼說:「謙卦也有謙虛卑退之意,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老天在告訴我,不要再亂說話,老老實實做個平庸皇子。」
劉伯溫說:「湘王切不可妄自菲薄,不日定是國家棟樑。」
「好好好。」
朱柏懶得跟這個神棍爭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
這個劉伯溫就是個大忽悠,比他臉皮還厚。
他來找劉伯溫尋求解決辦法,就是白費功夫。
劉伯溫見朱柏魂不守舍,也學不進去,早早就放他回去了。
夜裡出奇的悶熱,好像又倒回了仲夏夜。
朱柏抑鬱煩躁,沮喪憂慮,倒是沒有輾轉反側,而是直挺挺躺著,睜眼瞪著房梁。
老朱最討厭方術之士故弄玄虛騙他了,所以自己這頓打肯定是逃不過了。
短短的一生在腦海里呼嘯而過。
來了不到兩個月,好像除了作死什么正事也沒有干。
又好像無意中做了很多了不得的事。
只是萬萬沒想到,還沒機會從這重重宮闕出去領略大明的大好河山,就又要走了。
罷了罷了,我本來就是亂入此處,就當大夢一場。
明日主動找老朱承認錯誤,一人做事一人當,就不要連累劉伯溫了。
大概是因為想通了,所以也不覺得那麼煩躁悶熱了,翻身入夢。
外面卻忽然響起一聲驚雷,寒風呼嘯之後,大雨傾盆而至。
瑟瑟寒意驟然而起,頃刻間又入了冬一般。
這是什麼鬼天氣。
連我在這裡待的最後一夜也不讓我舒坦一點。
朱柏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哆哆嗦嗦扯了被子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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