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凌傲虛弱地趴伏在擂台上,直到被幾名丹鼎堂的弟子架下來,仍舊無法動彈。
燃血帶來的透支是極為強烈的,縱使是龍族肉身的強大回復能力,也要緩慢恢復,何況是他的肉身基礎只不過是孱弱的人軀。
司空老人拄著拐杖來到他身邊,將一隻手輕輕搭在他肩上。
凌傲只覺一陣暖暖的氣流融入經脈,驅散了那股極度虛弱帶來的四肢百骸的痛楚。只不過血脈中的虛弱感仍舊沒有被去除,這就是需要他自己慢慢恢復的了。
「師尊……」他喃喃一聲,不願抬頭,「弟子辜負了您的厚望。」
「傻孩子。」司空老人按了按他的腦袋,微笑道:「你打進四強已然足夠讓我滿意了,你自覺辜負的只是自己的野心罷了。」
凌傲默然,垂頭不語。
司空老人沒有多與他交談,而是任由他頹喪離開,自顧自返回了觀禮台。
他自然不是不關心弟子,而是他知道這個弟子心高氣傲,在此刻失敗之時任何一點過多的關注都可能會讓他感到失落。
這也是心性必經的磨鍊,他須得自己走出來才行。
「嘿嘿,你這徒弟可以啊,一根獨苗兒拿了四強,怎麼看上去這麼傷心,伱訓他了?」觀禮台上,坐在旁邊的帝女鳳問道。
「我哪裡會訓斥他。」司空老人道:「只是他自己心中一時難以接受失敗。」
「你這徒弟還是比我徒弟差點。」帝女鳳搖頭道。
「呵,你那弟子這贏面也不大吧?」司空老人也不與他生氣,只是呵呵笑道。
「我倒不是說輸贏。」帝女鳳道:「你信不信,我徒弟就算口出狂言再被人碾壓輸了,下了台來肯定還是嬉皮笑臉的不會當回事。」
司空老人眨眨眼,心說這不就是不要臉嗎?你這麼驕傲幹什麼?
當然,作為一個經歷了數百年修行的老油條,他自然知道這種品質代表的也是一種強大。
修行路漫漫,誰人能做常勝將軍?
古往今來的強者,都擁有不會被任何失敗打倒的品質。
希望凌傲能度過這一關。
……
凌傲獨自走到通天峰廣場外的一個山壁角落,靠著石頭坐了下來,仰臉望天。
為什麼?
難道天賦真的就是不可戰勝的嗎?
他很早就上了蜀山,自幼追隨在司空老人身旁,師尊給他的評價就是資質中上,一生勤勉的情況下,若是再得遇機緣也有可能觸碰大道。
而像姜月白那樣的天驕,自孩童時期就已經被寄予厚望,認定為將來必定能帶領蜀山的人物。
他不服。
憑什麼自己的一生自起始就已經被斷定不如人?
所以他奮起修煉、處處爭先,從鍛體境開始,他就對標著那些天才,以此為目標要求自己。可第一境他還能跟上,到了第二境就被拉開差距。等到了第三境,已然被人遠遠落下,再也無法望其項背。
當徐子陽達到第五境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仍舊困在神意境巔峰。
其實在他這個年紀,神意境巔峰並不是一個很弱的修為。像商子良處於此境,在蜀山年輕弟子中已經算是優秀。而林北更是靠著奇遇,才能達到這樣的境界。
但凌傲很痛苦。
正如他的名字一樣,他一身傲氣,卻處處要忍受自己的不如人。
司空老人也曾多次開導他,天賦之事早已註定,但修行途中即使天資落後,憑藉著後天的堅忍努力未必不能後來居上。
凌傲也堅信如此。
他仍舊日復一日的刻苦修煉,儘管仍舊默默無聞。直到那一天,師尊為蜀山釣龍成功。
凌傲覺得自己的機緣來了。
天賦是命中注定,但如果說有什麼大機緣能夠將其改變的話,真龍絕對就是其中之一。
凌傲不信命。
他要自己去爭取。
孤懸峰近水樓台,他從古籍中翻到上古時期龍裔祭祀真龍的儀式,每日去對真龍進行祈求。
終於。
在他堅持不懈的努力下,真龍賜予了他「龍血鍛體」。
龍血鍛體不是用龍血沐浴,而是真龍將一滴精血打入他體內,這滴精血會在他體內沸騰融合,不斷淬鍊他自身的血脈,將其肉身強度迅速提升。
上古時期真龍就是用這樣的方法來獎勵和提升忠誠的龍侍,如今凌傲也得到了這般機緣,將肉身一舉提升到恐怖的程度。
他覺得自己終於和那些天驕回到了同一起跑線,他將證明自己絕對不比他們差!
可不久後,又發生了一件事。
那就是白龍將它的本源龍鱗贈予了旁人,還不是一個,是兩個。
而那兩個人什麼都沒做,不止沒有像自己一樣祈求真龍,甚至還是真龍求著他們去接受傳承的。
師尊讓他對這件事絕對保密。
他十分不解。
那個人和那條魚,為什麼任何事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比自己更好的東西?
如果說龍血鍛體是真龍賞賜侍從的手段,那本源龍鱗就是真龍贈予傳承的方式,若是在仙門之中,就相當於一個是僕從、一個是真傳弟子。
這還是在他不知曉龍珠存在的情況下,同樣類比,那拿到龍珠大概就相當於得到了掌教之位。
當然,現在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什麼龍侍,都只是增強力量的手段罷了。
可龍血鍛體的增強只是一次性的,短時間內大大拔高肉身,以後可持續的潛力並不大。龍鱗本源卻並非如此,只需要保持呼吸修行,前途無比開闊。
你哪怕說我不如銀劍峰那個楚梁都可以忍,畢竟他是極品金丹,可是我哪裡不如一條魚?
凌傲的心中再度升起憤怒,他開始絞盡腦汁,尋找武道功法……尋覓龍族法器……想盡辦法提高實力,想要在蜀山峰會上將那些天驕全部踩在腳下!
證明自己不弱於任何人!
然後姜月白一記輕鬆寫意的仙法直接擊碎了他的夢想。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與自己糾纏只不過是想要隱藏實力罷了,以她的修為與神通儲備,如果全力以赴擊敗自己恐怕不會太費力。
她甚至都沒掏出法器。
而自己這麼久以來的苦心準備,活像是一個笑話。
難道人的命真得天註定嗎?
就在他頹然嘆息的時候,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著白袍的身影。
「凌師弟,不過區區一敗,何故頹唐至此?」來人關切問道。
「怎麼?」凌傲抬眼問道。
「我有一個主意,讓你還是有機會成為蜀山的首席弟子,感興趣嗎?」
……
「徐師兄必勝!」、「徐師兄必勝!」、「徐師兄必勝!」
徐子陽登台的時候,四周又響起吶喊助威聲,齊刷刷的有如山呼海嘯。
他也穿著一身白衣,仍舊是那般身形筆直如劍戟挺拔,丰神俊朗的面容,一雙眼湛湛放光如電如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冷硬如冰。
他在蜀山上的人氣一向是僅次於姜月白的,考慮到姜仙子的外貌因素,可以說從實力上他得到的認可最多。
大多數人都會覺得他拿首席弟子是眾望所歸。
何況他的對手還是沒什麼支持者的楚梁。
唯有林北他們那小貓三兩隻在場邊喊著一些另外的口號,「楚梁楚梁!蜀山最強!」、「楚梁楚梁!儀表堂堂!」
但無濟於事,完全被那邊徐子陽的支持聲淹沒。
甚至還有人在那邊故意喊什麼「楚梁楚梁、喪心病狂」,想要擾亂他們的節奏、瓦解他們的抵抗。
在這樣一邊倒的支持聲中,楚梁面帶微笑走上擂台。
聽著四方的呼喊,他突然舉起左手,仰起頭,豎起一根手指。
放到唇前!
又是這個手勢。
噤聲!
全場譁然!
倒還真有短暫的沉默。
先前凌傲剛剛如此回應全場然後慘遭打臉,楚梁居然還敢做出這樣的動作,這可比凌傲做的時候所需的勇氣更大。
是雙倍的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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