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年名聲確實不好,四處搗亂,得罪許多人族和妖族高手,招惹不少風流債,老鼠過街人人喊打啊,偏生他逃命本事天下一絕,東躲西藏也不是,他仗著幻術無形,經常在各勢力高手眼皮底下晃蕩,惹是生非,幾百年安然無恙。」
老者臉上露出一絲回憶神色,笑著搖頭,道:「後來他吃了一個女人的虧,栽得很徹底,老夫出面替他向幾個仙道大能,說過求情的話,還和高劍打了一架。」
徐源長頓時肅然起敬。
能和八千年前戰力第一的劍修高手高劍打架的狠人,絕對不是弱者。
老黎臨飛升之前,轉紙條打啞謎託付他出力幫助老者脫困,是為了還人情,還有一個很大可能,是為了今後在上界多幾個厲害的幫手。
「請問您怎麼稱呼?」
曾望樓拱手請教,他對當年的仙道、神道之爭,頗有了解。
彥山道長、高劍、木笑笑、霖散人皆是大名鼎鼎高手,好些古籍中有提及。
他猜不到葉長夢是當年的哪一位轉世,但是能和高劍等人搗亂幾百年,相提並論,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
身影透明的老者回了一個古禮,笑道:「玄嘯。沒料想到下界還有修神者,很好。」
曾望樓忙用修神者古禮再拜,道:「後學末進曾望樓,見過玄嘯前輩。」
這個名字如雷貫耳啊。
他得到的神道功法之中有提及,玄嘯是當初千方界排名前三的神道大能,絲毫不遜色於彥山道長几位的八重天存在。
「不必客氣,老夫目前情況糟糕,恐難熬過這一關。」
老者伸手虛扶,問道:「離上一次暗界門關,過去了多少年頭?」
趙均修行時日並不長,僅比徐源長多了十幾年,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研習算術和陣法,對於八千年前的波瀾壯闊仙、神之爭了解有限,所以聽到高劍、玄嘯等名字,沒太大反應。
但是聽木先生自稱「曾望樓」,他暗自吃了一驚,瞥向打量著老者的徐源長。
曾望樓這個名字,在清平郡官府算一個禁忌。
他也是晉級三重樓之後,方才有權限接觸到有關曾望樓的過往。
前朝餘孽,身懷重寶,人人得而誅之。
不過經歷了一次完整的暗界百年大戰,許多東西都被打破。
曾望樓假借木先生之名,立下不世大功,又是六重天修神者,已經與俗世王朝失去交集,還和老徐關係莫逆,與孟山河交情匪淺,成為捉妖山客卿護法。
有些秘密,即便木先生自己已經不在意,他也應該悶在肚子裡,不能往外亂說。
說出去也沒用,反而惹人厭煩。
「三千年了,這次的暗界浩劫,剛剛結束二十餘年。」
曾望樓仰望著孱弱老者回道。
「又是一次輪迴戰果如何?」
老者不等曾望樓回答,笑著搖頭道:「彥山道長擅長智算,以天下為道,只剩最後一劫,他必定是早有安排,葉長夢那傢伙恐怕身不由己成為棋盤上的一枚強子,方有機會飛升上界。」
他看向沉默的徐源長,僅憑著三言兩語的信息,便將事情走向說了一個八九不離十。
曾望樓恍然大悟,葉長夢是暗界戰爭之初大顯神威的黎前輩。
這下能夠對得上了,要不然徐道士為何與憑空出現的葉長夢沒見過面,關係好得像有幾百年交情。
「玄嘯前輩明鑑。」
徐源長口中客氣一句,又問道:「您是轉世為小漁村漁民石佐,築石壩積累功德,受香火而恢復神靈,覺醒了前世嗎?」
老者沒有急於回答,笑著掃視一眼下方三人,道:「葉長夢託付你們的那張紙條,是在你們誰身上,能否讓老夫瞧一眼?」
他不說老黎真名,而稱呼其為葉長夢,是察覺其中有蹊蹺。
他得到的信息有限,有些搞不清楚老黎與眾人的關係,要說結交修神者曾望樓說得過去,但是看情形,似乎青袍道士與老黎更熟悉,交情更好。
然而徐道士所學頗雜,精通彥山道長的造化神功,還擅長天地幻術,特別是保命的幻影無形遁,與黎誕如出一轍。
他被鎮壓在地宮底下,並沒有沉睡,在大陣被破除十數處關鍵節點之後,能夠窺探到外面情形。
三人為救助他脫困,所言所行,他聽了一個大概。
徐源長從袖內將那張塗鴉的紙箋拿出,舉向老者,笑道:「老葉什麼都沒說清楚,面都沒見就走了,和我們打啞謎,前面兩個圖形,目前還摸不到頭緒。」
老者仔細瀏覽一遍紙上所畫四個圖形,傳音道:「烏鴉坐神台你去海外來洲,東北方一座大湖尋找線索,他給你留了好處。」
像這般暗記密語,當世唯有他能看懂解答。
也確認了老黎與徐道士確實是過命交情,不過中間有諸多顧忌。
應該是因彥山道長的緣故。
他沒有過問老黎為何知道他轉世之身被鎮壓在石公堤的消息,或許老黎有其它隱秘?
徐源長見老者轉用傳音,不想讓另外兩位聽去,用傳音追問道:「那座古舊斑駁青銅碑,又是甚麼意思?可有線索?」
老者搖了搖頭,看一眼從內往外緩緩開裂的鎮神石,轉而回答先前的問題。
「老夫輪迴轉世頗為不順,被人做下手腳,直到三千年前,也就是那次暗界門開期間,老夫轉世為小漁村漁民,憑著一腔熱血,花費近三十年執著修建避風堤壩,從身強力壯一直干到白髮蒼蒼,堤壩修成不到五年,因積勞成疾而去世。」
「幸得鄉民感念幫老夫修建一座小小的石公廟,有香火和功德加持,使得老夫魂魄沒有去往幽冥,七日之期成就最低階神靈。」
「老夫當初宿慧未開,蒙昧懵懂,不知野廟淫祀犯規矩,一門心思想著為鄉民盡些風調雨順之力,庇護漁民出海的平安,即便吸收了香火,大部分消耗在鄉民身上。」
「幾十年如一日,老夫樂在其中,能力範圍內有求必應,在附近兩百里創下不小名頭,老夫想得簡單了,以為做的好事夠多,地方官府必定會認可,後來有漁民出海太遠,喪命海風暴之下有人將老夫這座小廟告去縣城。」
「官府派遣道士、衙役將石公廟拆除,將泥塑神像打爛埋到山裡,還做了一場法事,他們不知老夫吃了幾十年香火,早已以堤壩為神廟,有了容身之處,沒有被官府抹殺,經一事長一智,老夫有選擇地吃香火,讓惡人有惡報,不再有求必應,將時間花費在修行上面。」
「後面鄉民又偷偷重建神廟,但是時運不濟,暗界門關十年之後,有六重樓修士途經石公堤附近上空,碰巧撞上老夫因為晉級破開神魂封印,弄出不小動靜後面招來一名從幾千年前留下來的老傢伙,識破老夫前世身份,老夫力弱不敵被鎮壓,石公堤沉落海里。」
老者唏噓不已,長篇大論講完過往。
後面的大戰過程,用春秋手法略過,似乎不想舊事重提。
老者看向曾望樓,行禮道:「還請曾道友以神道修為,助老夫解脫。」
曾望樓忙回禮,道:「玄嘯前輩,如何做您儘管吩咐。」
老者指了指下方巨石,「麻煩你用神力將這塊鎮神石打碎,老夫脫去束縛之後,將要面對天地大劫,你們退遠些。」
曾望樓遲疑片刻,問道:「前輩,您可有把握渡劫?」
天地大劫非同小可,比六階天雷厲害多了。
他看不出眼前孱弱的玄嘯前輩,如何能渡過需要八階修為引發的生死大劫?
老者抬頭望天,笑道:「有些事情,必須面對,不能逃避。」
黎誕在那張紙箋給他留下了密信,促使他下定決心破釜沉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決定賭一把。
否則再入輪迴,幾千年也難以擺脫被「控制」的下場。
「曾道友,拜託了。」
老者灑脫一禮。
曾望樓不再廢話,擺手示意兩人往南邊海面空中退去,他收起黑傘寶物,積聚神力,身後顯出數十丈高的法相。
老者傳音指點一番,又交代幾句,找曾望樓要過一枚空白玉簡,留下一些關於修神方面的心得和秘法,權當是酬謝。
「開始吧。」
「得罪。」
曾望樓與法相合一,揮拳狠狠砸中鎮神石。
「砰」,巨石四分五裂粉碎,整個島嶼震盪不已,一團黑影出現在上空,氣勢一路往上飆升。
以肉眼可見速度跨進六重天,沖關破隘一往無前,很快便突破晉級七重天。
老者的身軀漸漸清晰凝實,神采飛揚,氣勢如虹。
曾望樓往後不停飛退,心底震撼無以復加,玄嘯前輩太強了,高空已經風起雲湧,烏雲匯聚,天地之威使得他有些許不適。
「玄嘯前輩這是要一路提升到八階修為嗎?」
數十里外等到曾望樓的趙均,吃驚到有些磕巴,天劫凝聚的過程令他心驚肉跳。
「再退遠點,不打擾前輩渡大劫。」
曾望樓繼續往後飛退,眼睛緊緊盯著劫雲籠罩下那片黑暗之中的身影,太偉岸了,激動人心,那一步一步修為提升,等若在給他指明修神路途,讓他今後要少走許多彎路。
徐源長曾經有幸目睹老黎被迫渡天地大劫,此刻看著玄嘯勢如破竹往上提升,心底總覺著有一點古怪,他跟著退到百里之外。
頗有些疑惑想不通,玄嘯為甚不隱忍潛修,或者輪迴轉世呢?
難道老黎託付他們將玄嘯救出來,是為了倉促渡劫?
肯定不對,因為他聽老黎說過,除非準備充分,擁有合適的八階法寶,否則僅僅憑著一身修為,很難熬過生死大劫。
「曾老,玄嘯前輩以前有八重天修為嗎?」
「有,前輩是當年神道在下界的第三人,一身神通秘法通天徹地。」
曾望樓壓低聲音解釋,陡然將眼珠子瞪得溜圓,壓低聲音激動驚叫:「玄嘯前輩突破了,八重天關隘一衝而過,天啦,太厲害了!」
他極少有失態時候。
親眼見證一個奇蹟,此時有些語無倫次。
天空劫雲繼續下壓醞釀,有道道銀色電閃如靈蛇扭動,狂風厲嘯,海濤重重若排山。
玄嘯滿頭銀髮飛舞,好整以暇感受著天地之威的不停加強,雙手結出宛如實質的神印,身周分布著一道道透明符紋,遊走如陣勢。
他是以當年八重天感悟強行提升修為,將這具神靈積累的香火付之一炬。
他不在乎香火之力,他要效仿老黎藉助天地大劫,假死一次,徹底抹除神魂深處的種下的印記,擺脫被上界幾個老傢伙控制的局面。
也唯有如此,向死而生。
「來吧,來得更猛烈些吧。」
劫雲如蓋,轟隆巨響,天地大劫雷球如雨下,將剛剛晉級八階的老者覆沒其中。
曾望樓目不轉睛盯著遠處那場驚心動魄的渡劫,約刻鐘後,他看出不妥,玄嘯前輩以修為結神印硬抗,漸漸抵擋不住無窮無盡的天雷,慢慢地無以為繼。
正是焦急當口,聽得遠處傳來老者吟唱聲。
「萬般皆浮雲,到頭一場空。」
天雷滾滾,徹底將那偉岸身影淹沒。
曾望樓呆愣在空中,直到那邊天雷停歇,滿天烏雲以極快速度往四處飛散,他心急火燎往充滿雷息的劫區飛去,四處尋找著。
下方海水翻滾蒸騰,陷落約十丈之深。
老者什麼都沒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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