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累了的嬰兒沉沉睡去,徐源長將手指從小手掌中拿出。
拿出一塊雕飾著幾片柳葉的羊脂白玉牌,是柳纖風的手筆,灌入一絲氣息,用手指在上面寫了個符文,把玉牌塞進襁褓。
「玉牌不要離身三尺,山郎今夜若不哭鬧,便無礙了。」
徐源長交代道,示意乳娘將嬰兒抱回房間去。
一月睡黃,二月哭腸,三月攢肚。
嬰兒原本就是多睡的時候。
他的出現破了第一回報應,嬰兒已經無恙,然而麻煩還在今後,一次更甚一次的報復將禍及三代。
曾氏族長陪著徐道長往前廳方向走,低聲道:「道長能否做法,幫山郎喊魂歸體,鄙府上下,感恩不盡。」
徐源長很肯定道:「令孫魂魄無損,無需起壇做法。」
曾氏族長臉上露出笑容,說了一陣感激客氣話,將道長請到前廳落坐,讓下人皆退去,只留下大兒子在前廳伺候,喝茶閒話幾句後,請教道:「徐道長,鄙府是否還有其它隱患未消,還請徐道長不吝指點,必有厚謝。」
人老成精,他看出先前道長神色凝重,肯定不是甚麼好事。
大少爺眼神閃動一下,擔心自家父親上當,中了江湖人士慣用伎倆。
徐源長沉吟片刻,眼前閃過嬰兒滿臉淚水朝他伸出小手的情景,他嘆息一聲,道:「實不相瞞,貴府今後是有些後患,那頭黃皮子精的報應將有反覆,徐某法力低微,找不出破解之法,曾族長可前去百里外的出雲觀,請高人下山施法破除。」
曾氏族長臉上笑容凝固,道:「那頭黃皮子不是早就誅殺,怎麼會」
徐源長沒有理會另一邊大少爺的懷疑神色,道:「自古以來,春獵有規矩:幼獸、有孕之獸不得捕獵。曾族長是懂獵長者,比徐某更懂其中道理,若是尋常野物也就罷了,至多損些陰德。
「那頭黃皮子已經成精,即便是將其誅殺,前面禱歌六日,後面雖死執念怨恨不消,令孫未滿月便遭受一難,此是徵兆,不得不防。」
他這回已經講得夠多了。
曾氏族長氣得低聲罵道:「那畜生行事無狀,性格魯莽,將老規矩當耳邊風,唉,這可如何是好?」
大少爺忍了又忍,見老父親傷懷動怒,終於忍不住道:「那頭黃皮子是徐道長您手刃,它為何不找您報應」
曾氏族長氣得起身,劈頭給了言出無禮的大兒子一巴掌。
徐道長是真正有法術的道士,得罪了怎生得了?
稍稍使點法,一大家子不得安寧。
「道長切勿見怪,犬子不懂禮數,言語衝撞,老朽給您賠罪。」
「曾族長休要客氣,有甚麼話說清楚更好,徐某身為道士,除祟誅妖乃是天經地義的本分,何懼之有?再則黃皮子精欺軟怕強,報應亦不敢招惹徐某。」
徐源長扶住要行大禮的曾氏族長,言語平淡解釋幾句,不再多坐,徑直回靜室去歇息打坐。
曾氏族長將兒子好一通責罵,一個個不省心啊。
隨後又與大兒子在廳堂商議,前去出雲觀相請高人的事宜,徐道長話已經講明,化解不了黃皮子精的報應,他作為一家之主,心底很是著緊。
花費再多錢財,也要將這場禍事給了結。
大少爺心裡卻是另外一番想法,不過表面上沒有再表露出來,順應附和著。
次日清早,聽說那小嬰兒睡得安穩,徐源長告辭離去,只肯收下三十兩銀票的費用。
行走在山路上,秋風伴秋景。
柳纖風安坐肩頭,喋喋不休那家幾個兒子的不懂事,又說公子對凡人脾氣太好,好得讓凡人蹬鼻子上臉。
她都差點看不下去,想要出手讓人絆倒摔一個鼻青臉腫,或者掉茅坑裡沾一身臭糞。
徐源長哈哈一笑:「牢騷太盛防斷腸,風物長宜放眼量。」
柳纖風皺鼻子不滿:「徐道友你又拐彎抹角罵我小肚雞腸,我是看不慣他們的虛偽,那什麼四少爺,在村里、鎮上名聲極差,『養不教父之過』,理他們做甚,他們不修私德,自己惹的禍事自個受著。」
她不高興了又叫回以前的稱呼。
當然外人面前,她還是那個乖巧的「靈寵」,不能亂叫讓別人誤會。
「道家處事要用平常心,凡人和修士沒甚區別,一樣對待。」
徐源長用自己的觀念影響野生小樹魅。
兩人就這個話題,延展出去,辯論了一路。
柳纖風腦子裡稀奇古怪的想法,層出不窮,談得熱鬧,路途不嫌寂寞。
直到回到百林谷,柳纖風拿出寧神符和護身符,道:「公子,早上出發之前,我跑出村子,察覺兩張符受到觸動,嚇得趕緊鑽回村子,後來和你一起,又甚事沒有,你瞧瞧符籙,是否有蛛絲馬跡留下?」
徐源長接過符籙細細觀察,裡面蘊藏的法力有些許損耗,道:「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觸動符籙。今後你休要獨自往北方跑遠。」
「不去了,不敢去了。」
柳纖風言聽計從,她是被嚇著了。
不過兩人皆猜測是指使黃皮子精鬧事的山神,曾家老祖在雜記中記載的「罪神」。
寄情山水,清靜修行的日子易過,尋常沒人來偏僻的百林谷打擾。
村裡的狗子、家貓從不過鼓石坡。
中秋佳節過去八天,又有人上門求救。
徐道士名聲在外,出手幾次,無一失手,徐道士從不與地方上的道士搶白事超度生意,亦不給人瞧風水看相,同行間也就沒有甚詆毀言語。
但有一點,徐道士出手費用頗為高昂,動輒以百兩銀子計價。
想要勞煩徐道士的鄉鄰,心頭要掂量一番。
這回來的年輕男子身穿粗布短衣,曬得銅黑,臉有愁苦神色,見面便跪下磕頭:「徐道長,請慈悲出手,救一救家母,她幫人過陰問事,還沒開始半刻鐘便沒有了動靜,氣息也極為微弱,已經一天一夜過去,性命危在旦夕。」
徐源長將人扶起,問道:「令堂是神婆法師?」
年輕男子忙道:「家母平素操持家務,替地方上的孩童收嚇、喊魂、艾灸,前十年開始,她說夢裡得了什麼神仙傳授,從此神神叨叨,幫人過陰補貼家用,這回卻不知怎的失了手。」
帶路的村民笑著補充:「古關村的艾婆婆在十里八鄉很有名氣,過陰問事,算是數一數二的神婆。」
年輕男子陪笑,臉上苦色愈濃。
隱身飛來的柳纖風聽得稀奇,傳音慫恿道:「公子,咱們去瞧一瞧,過陰神婆莫不是將魂魄丟在陰間,回不來了?」
她是看熱鬧的。
不嫌事兒大。
自從九幻宮經歷一次生死險境,膽兒小了。
平時不會獨自跑得沒邊。
每回去那座封閉的洞府深處收取靈泉水,小心翼翼,做賊一樣輕手輕腳,快去快回。
生怕從隔壁密室跑出兩個老怪物,留她下去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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