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西南方向飛出兩百里外,中年男子聽得後面的叫聲,停下身形。
他擦拭一下嘴角血跡,將歪了的六角平頂帽扶正,看向仍然不死心的黑衣男子,嘆了口氣,道:「金師弟,那些人護著孩童明顯是在走苦心路,身後皆有宗門勢力,不是普通外出歷練,聽為兄一句勸,你我皆無大的損傷,就此罷手,不貪那份燙手之財。」
他已經明白自己被同門師弟師妹利用,兩人故意淡化那些人走苦心路的事實。
只說那些人從東邊來,瞧服飾裝扮,為大寧朝修士。
帶著弟子門人外出歷練。
他眼見為實,所謂的弟子門人分明才剛入引氣不久,是沒有長大的孩童,動點腦子便知道怎麼回事?
在野外沒有規矩之地,他跟著虛張聲勢訛幾樣花界寶物也就算了,被從花界出來的前輩教訓打傷,已經不想參與此等事情。
黑衣男子知道得罪請來幫忙的兩位師兄,臉上浮現一絲苦笑,道:「閔師兄你是沒見他們怎樣囂張」
中年男子不想再聽一面之詞的解釋,言盡於此,多說無益,態度堅決打斷道:「為兄與郭師弟還有些緊要事情,需要處理,就此別過。」
瞥一下眼神躲閃女子,與另外一位沉默寡言男子,往西南方向快速飛走。
他決定與某些虛情假意的傢伙,今後少來往。
蒙著黑紗女子眼中出現猶豫,低聲道:「金師兄,要不還是算了,咱們倆也對付不了那三個從大寧過來的修士。」
黑衣男子天生笑臉滿是猙獰狠色,對著消失天邊的黑點狠狠呸了一口,罵道:「無膽鼠輩,盡想占便宜拿現成好處,不敢冒丁點風險,世上哪有這等好事?」
發泄幾句之後,神情又恢復正常,道:「師妹勿要擔憂,我有一計,可以幫咱們出氣,麥師叔不是一直在打聽,哪裡有三階精魅的消息嗎?咱們也不用隱瞞大寧朝這些修士疑似走苦心路的事實,只需這般這般」
蒙紗女子點頭笑道:「此計可行,麥師叔定會出手。」
徐源長等人將營地選在離「花間道」山頭南邊,三里外的一處坡上。
插下紅柳枝,撒出豆兵分布兩里內嚴加防備。
一夜平安無事。
第二日早上,待兩個小的用完飯,繼續啟程出發,不過柳纖風藏進了徐源長背後竹箱紅柳枝條內,不再拋頭露面,她需要熟悉幾樣從秘境中學到的本事。
西行到中午,徐源長和蒙采芹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威懾長嘯,兩人同時色變。
看著西南空中兩個小黑點朝他們方向而來。
「四重樓修士?」
「別怕,咱們表明身份,他們不敢違反祖庭聖地規矩,襲擊走苦心路修士,否則他們承擔不起後果。」
徐源長冷靜道,沒料到那個黑衣男子能夠找來四重樓高手報復。
定洲十餘王朝,有些約定俗成的規矩,譬如不能派遣勢力惡意阻攔攻擊走苦心路修士,像無窮山域這等無法無天之地,四重樓修士不許襲擊走苦心路修士。
若不然,大家都有樣學樣,苦心路也就變成了斷頭路。
祖庭聖地還怎麼選拔弟子學員?
壞了規矩的後果,便是群起而攻之。
但是三重樓修士不在此限制,不過不能超出一定數量。
苦心路的危險,一半來自人禍,一半來自惡劣的環境磨礪,走得太順也不是祖庭聖地願意看到的。
兩人趕緊拿出萬里傳訊符,默念幾句,分別打了出去。
這是一種無形威懾。
雖然不知對方姓甚名誰,線索已經發出。
蒙采芹忙在附近布置陣法,徐源長已經取出紅柳枝插入碎石泥地。
來者不善,他已經做好最壞打算。
左手戒指傳來一陣微弱震動。
那隻兔子眼珠子放出寶石光芒,叫囂道:「徐道友,你放我出去,我來收拾那膽大包天四重樓小子,保管他有來無回,骨頭渣渣都不剩。」
徐源長沒有理會添亂的兔子。
他要是信了訛獸之言,這裡所有人都將渣渣不剩。
「伱對付不了四重樓小子,荒山野外的,也喊不來援助,切不可指望別人良心發現遵守什麼狗屁規矩,他將你們所有人滅得神魂不剩,有的是辦法遮掩過去,快放我出來對付他們,咱們是一起的,還能害你不成?」
聽得訛獸厚顏無恥之言,徐源長嘴角不易察覺抽動一下。
任由吹得天花亂墜、顛倒黑白,他也不可能將兔子放出來,這廝口中沒有半句真話,他信才是暈頭。
他已經試過許多法子,阻隔不了戒指空間訛獸對他的騷擾,除非將戒指丟遠點。
察覺柳纖風已經隱身遁入地面紮根生長的紅柳枝條。
「公子,怎麼辦?」
「別慌,他發聲示警,還有得談,你藏著先不要出來,等我信號見機行事。」
徐源長傳音飛快安排幾句,飛落到左近山頭站定,等著兩人前來。
很快,滿臉假笑的黑衣男子,陪著一名頭髮灰白的褐袍老者趕到,離著兩里遠停下,居高臨下俯瞰恭謹行禮的徐源長。
「大寧王朝捉妖人徐源長,奉令護送走苦心路道童前往定仙台道庭,不知前輩怎麼稱呼?可是從西虞王朝過來,請問有何事垂詢?」
徐源長不慌不忙抱拳問道。
他已經表明身份,傳訊符也發出,來吧。
褐袍老者打量著氣度沉穩的年輕道士,嘿嘿一笑,道:「老夫是從西虞王朝來,不找你們麻煩,有樁生意想與你做,你將你的靈寵叫出來,這可不壞祖庭聖地規矩。」
目光掃向陣法護著的孩童和那顆紅柳小樹。
徐源長明白了,靈寵不受規矩保護,對方要強買強賣。
祖庭聖地不會幫他出頭,大寧王朝司天殿可管不到西虞王朝修士,即便有交涉,也是長久的扯皮,再則一個靈寵而已,事情可大可小。
打是一手好算盤啊。
他瞥一眼後面那個挑起事端的黑衣男子,陪笑道:「晚輩的靈寵不出售,請前輩見諒。」
褐袍老者臉上出現怒色,冷哼一聲,道:「你們仗勢欺人,打傷老夫兩個師侄,這筆帳又該如何算?可不是老夫欺負你們,是你們理虧在先,常言道『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不賠償損失,你們走得脫?到哪裡都說不過去。」
威壓如潮,鋪天蓋地。
在野外拳頭便是道理,他將軟硬兼施運用得爐火純青。
徐源長身軀搖晃幾下,青色光華和山痕雲紋流轉,瞧這威壓加身的強度,對方應該是四重樓中期或後期修為,是赤果果吃定他了。
他假裝額頭上見汗,叫道:「前輩怎地不問青紅皂白,是你那兩個師侄夥同其他修士,欲要打劫我們,再則他們身上的傷,不是我們所為。前輩要購買晚輩的靈寵,也得等我大寧王朝對等高手前來」
威壓陡然一下加重,像嗆了一口逆風,將他後面的話語壓回喉嚨。
對方不給他多加辯解機會。
褐袍老者冷聲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不答應,咱們就先這般耗著,等你傳訊通知的高手前來也成,不過老夫提醒你一句,威壓磨礪之下,吃虧的可是你自己,壞了修行根基怪不得老夫,你考慮清楚。」
他已經有些不耐,直接用言語威脅。
試圖快刀斬亂麻將三階精魅「買」到手,速速返回西虞王朝去,避免與大寧朝趕到的四重樓高手朝面,畢竟此事名聲不好聽,免得另起紛爭。
他已經看出對方沒有大的背景勢力。
若是大世家大宗門修士,遇到不可敵狀況,見面便會亮明家勢身份。
他也是看碟下菜,權衡利弊,難道還能強搶不成?
徐源長在一波一波威壓下心底殺意滋生,似乎是怕了,口中叫道:「纖風,你出來吧。」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對方要強搶他的同伴,且沒有任何迴旋餘地,退無可退,何不奮力而戰?
即便是面對五重樓修士,此情此景他同樣不會屈服。
大不了放出吵鬧不休的兔子,休管身後洪水滔天,也要讓蠻不講理以勢欺人之輩,先死無葬身之地再說。
他被羞辱得滿腔怒火,朝柳纖風發出兩人能懂的暗號。
蒙采芹聽得清楚,心頭憤懣不已,傳音道:「別出去,咱們先拖延時間,那老怪不敢怎樣」
最多是讓徐道友吃些苦頭。
柳纖風已經從紅柳樹內飛出,手中拿出一顆留影石,叫罵道:「老傢伙,枉你身為四重樓,連名姓和宗門也不敢報,藏頭露尾之鼠輩,與你兩個師侄一丘之貉,同樣卑鄙無恥,品行低劣,給你家祖宗和宗門蒙羞」
「賤婢,放肆!」
褐袍老者勃然大怒,轉移目標,揮袖往那個牙尖嘴利的精魅掃去。
就在此時,徐源長悍然出手,十數柄飛刀厲嘯著射向褐袍老者,其中數道化作更多寒光刀影,聲勢赫赫頗為不俗。
「哼,雕蟲小技竟敢獻醜,老夫站著不動,也休想傷到老夫分毫。」
褐袍老者冷笑出聲,現在的小輩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主動對他出手攻擊,這樣他再動手懲罰可不算違規,否則四重樓前輩的威嚴何在?
他沒有挪動半步,揮到半途的衣袖順勢一甩。
狂風怒號,他要用小道士射來的飛刀,狠狠教訓回去。
然而下一瞬間,褐袍老者臉色大變,被他一袖之力反射回去的飛刀,以及那些破碎的掩人耳目的虛幻刀影,其中藏了一柄異類玉刀,逆勢而來。
「嗤」一聲破開無形勁風,玉刀速度奇快無比,在空中僅留下一道波形微光。
褐袍老者身上陡然冒出駭人的黃色光華。
他拼命想要往邊上避讓,然而攻擊爆發得太快,他與那道寒光不過十丈距離,震懾神魂的恐怖力量已經鎖定他,逃無可逃。
其中一絲五階力量,殺意犀利,牽引著空中靈氣。
他想吼叫討饒,卻發不出聲。
心底恨死了誑他前來送死的兩個師侄,混賬啊。
他知道惹到了不該惹的人,也不知是哪家晚輩,仗著五重樓老祖賞賜的一次性寶物,還是特別煉製,專門針對四重樓神魂的手段,外人拿來沒用的寶物,一言不合就釋放出來要人老命。
還有沒有地方說理?
他覺著好冤,不就想談一樁生意,態度稍微強橫那麼一點點。
這下撞到鐵板了,年輕人怎麼不表明身份?
「砰」,在老者身後三丈外的黑衣男子,還沒搞清楚狀況,他首先遭殃,被老者身上不分敵我爆發的力量給撞一個正著。
「咔嚓」骨頭裂響,黑衣男子像一個血葫蘆,狠狠砸向數百丈外的山頂。
他始料不及,麥師叔會在小小陰溝裡翻船,反而被一介小輩給收拾。
他根本就沒有防備,措手不及遭受重創。
玉刀在擊中褐袍老者剎那,爆成齏粉,然而其中蘊含的神道力量,轟然砸進老者胸口,那件光華璀璨的褐袍寶衣形同虛設,七八下悶響接連從老者身體各處爆發。
神庭、膻中、氣海等竅府飆射道道鮮血。
老者整個人像一口破麻袋,被重擊著在空中接連倒退,待硬抗著停下時候,渾身破破爛爛悽慘不可言,神魂被摧毀半數,體內氣血混亂成一團麻。
徐源長施展大豁落斗術身法,驚險至極從老者揮袖反擊的十餘柄飛刀攻擊之下逃脫。
耳畔聽得「咄咄咄」一陣密集響聲,所有飛刀扎進山石不見蹤影。
眼見那老傢伙捱過「摧魂刀」攻擊沒有倒斃,不過也是重傷垂死,徐源長縱身而起,趁他病要他命,不能給老者喘息之機。
對方絕對是四重樓後期高手,生命力強悍,他可不想因為大意鬆懈而被反殺。
左手揮指間,先給發出恐怖慘笑的老者額頭刷上一片綠色木煞,右手掐山神覺隨後釋放,道道山紋纏繞在老者身上,神道秘法能夠做到無視防護,直接攻擊到對手。
老者瞪著一雙滴血的眼珠子,勉力抬手腕,對著沖近到里許的年輕道士一彈。
徐源長右手一甩,十二柄飛刀激射而出,幾乎與老者的攻擊同一時間。
戒指空間內的兔子,急得亂蹦大叫:「放我出去,我一個屁嘣死那個殘血老頭,氣死我了」
徐源長察覺到危險,身形一晃,身周瞬間幻化出三個不辨真假的身影。
「砰砰」兩響,那一指力量在空中分作兩道攻擊,將徐源長用化身術和幻影術變出來混淆視線的身影擊潰。
險險躲過一擊的徐源長,見到老者對他又彈了一下。
他短時間再也變不出替身幻影,避之不及,他竭力催動落魂石內的豹妖魂寵,以命抵擋。
他身軀差點扭成一個誇張的麻花弧形,仍然沒能躲過老者含憤一指。
「砰」,徐源長感覺像被一座小山撞中。
背後嘶吼的豹影,化作一聲「嗷嗚」潰散,落魂石碎成數片,徹底報廢掉。
他身上山痕雲紋爆閃,剎不住翻騰身形,用背部狠狠撞進山石中。
眼前一黑,差點沒暈死過去。
所幸老者再也發不出第三擊,否則他定然無從抵擋。
有兩柄飛刀射中老者額頭和氣海,其它飛刀被老者勉強施展的法力吹偏,擦身而過去,那兩柄法寶飛刀被徐源長用特殊的「刀勢」手法施展,不論是力量和速度,首屈一指,洞穿老者原本受創飆血的竅府直至沒柄。
令老者不堪重負的傷勢,雪上加霜。
若是平常遭受這幾下神道秘法,和再精妙的飛刀攻擊,老者必定會嗤之以鼻。
此時卻令他挪動下手指頭都無比艱難,眼睜睜錯失誅殺那陰險狡詐小子良機。
最可恨的是金師侄還能爬得起來,竟然裝死袖手旁觀,也不來替他稍稍分擔,爭取一下時間,真是蠢貨。
老者背後空中突然冒出滿臉怒氣的柳纖風,她與公子配合默契。
眼見公子正面挨那一下絕對不輕,揮起黑黝黝的金樟木,狠狠砸將下去。
「嘭」,老者遭受重擊,七竅和渾身濺血。
老者想要維持這具身軀的努力,被這一棒徹底破壞,得不到喘息的生機更是岌岌可危。
有一縷勁風奮力反擊,將試圖追砸一棒子的柳纖風打飛在空中。
不過老者面上、手上皮膚染上了無形劇毒,以極快速度變得漆黑,往不設防的糟糕身體內里猛烈侵蝕。
柳纖風的下毒手法,越發精妙。
「砰」,老者身軀從空中砸落地上,生機不可逆的崩潰,一點黯淡金光慌忙飛起。
「休走!」
柳纖風穩住身形,她絕對不能放任老者金丹和殘魂遁走。
除賊務盡,不留後患。
情急之下,她奮起餘力脫手將打神棒砸將過去。
她挨了老者強弩之末一擊,差點被打得散形,幸虧有幾樣寶物護著。
飛在空中的金樟木,陡然綻放定魂光,一下子將還未沖入高空的金丹珠子遲滯,「啪」一聲,棒頭狠狠砸在出現裂紋的金丹上,老者驚恐的慘叫聲徹底湮滅。
打神棒下無殘魂。
破碎成點點粉末的金丹,同樣被金樟木一掃而空。
那個渾身是血的黑衣男子,目睹麥師叔被兩個小輩輪番攻擊憋屈打死的整個過程。
他掙扎著爬起,心頭驚懼,往南邊飛逃。
他現在只想遠離,萬般後悔招惹了惹不起的傢伙。
「還想走!」
隨著蒙采芹一聲怒斥。
金色小旗化作一團迷霧,將受傷不輕嚇破膽的黑衣男子困住。
「徐道友,咱們需不需要留活口人證,還是徹底除掉?」
蒙采芹回頭看向收回那根黑黢黢不起眼短棒的柳纖風,口中卻是徵詢兩里外,從山石陷坑中掙扎撐起身的徐源長,她不敢擅作主張了。
那一主一仆,竟然能正面幹掉一個四重樓後期高手。
配合之默契,一看便是唯手熟爾。
她猜不透看似普通的徐道友,到底是什麼神秘來頭?
手段眾多,先前重創老者的寶物,即使離得有三里遠,爆發出來的威勢仍然令她感到窒息。
太強大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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