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岐因為在巨人野受了孤怨族的伏擊,回到軒轅的時日比終阡稍晚一些。
待到伯岐回到軒轅,已經是軒轅城破的第三日,整個軒轅已經在幾族聯軍的鐵蹄下化作了廢墟,而伯岐遠遠的便瞧見那一片荒涼,頓時悲從心來。
遲鈍的酣巨人們隨著伯岐的腳步停下,頓時面面相覷。
他們的腦子不夠靈光,如今還未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卻也感覺得到,伯岐這一身的悲傷。
伯岐和終阡不同,他對權勢一向沒有什麼渴望,能夠看著四海昇平,看著軒轅繁華盛景,他便已經頗為滿足,故而他才總是主和。
而如今,軒轅的繁華卻已經徹底的不在了,這怎麼可能讓他不傷心?
淚水不自覺的奪眶而出,伯岐跪倒在地,竟然是情不自禁的嚎啕大哭起來。
這實在是悲傷的過分的哭聲讓那些酣巨人都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發濕,然而卻也不知道這種感覺來自於哪裡,只是也都跟著伯岐哭。
眼淚已經爬了滿臉,本就滿面風霜的伯岐頓時愈發的蒼老了起來。
「走吧。」
他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水,然而目光卻是堅定無比的。
軒轅雖破,然而人族卻不會亡。
人族不知道在這華夏的歷史之上沉浮了多少年,卻從未有任何一場戰爭能夠徹底的將人族打垮的。
這一次,亦然不會。
酣巨人們不明所以,只是對於這個有頭腦的人,還是頗為尊重的,而且不用打仗,對於他們來也算是個好消息,自然也都麻利的跟著伯岐回了巨人野。
然而對於伯岐這讓他們又折騰了一番的舉動,還是讓他們不滿的很,只是這種不滿的情緒,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爆發出來,卻是不得而知了。
沈玉衡如今和昧嗔算是徹底的分道揚鑣了,畢竟有些事若是不挑明了,大家還能夠心照不宣,默契的裝著不知道,然而一旦清楚了,就沒有迴旋的餘地。
女魃瞄了一眼沈玉衡的神色,沈玉衡的表情雖然仍舊是平靜的,但是女魃卻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如今竟然也沒有幾乎整個黏在沈玉衡身上,只是抿著唇,一言不發。
「你當初為何非要我去提親呢?女魃?」
就這麼沉默了許久,沈玉衡忽然之間問了這麼一句。
「當然是覺得玉衡姐姐若是嫁給師兄再好不過了啊!」
女魃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她性子直,愛憎分明,當時見了沈玉衡,腦子裡第一想法就是,好想讓這個姑娘到自己家來。
加上當時她恨不得趕緊讓自己那幾個師兄打包嫁出去,當時腦袋一抽就把大雁塞給了沈玉衡。
不過如今想一想,她還是很慶幸自己當時找到了沈玉衡,畢竟這個世界上,想要找到一個和她心意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沈玉衡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女魃頓時看向了她,似乎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其他的呢?」
「其他的?」
「我想讓師兄們一起娶了玉衡姐姐算麼?」
「咳咳咳咳咳,這個不算!」
沈玉衡頓時被口水給嗆到,咳了半天才緩和過來。
一想到女魃那幾個師兄,她頓時打了個哆嗦,也不敢再這個話題了,生怕女魃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
不過女魃如今卻是耷拉著腦袋,一頭稀疏的頭髮如今都軟趴趴的垂了下去,臉垮著,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沈玉衡頓覺失言,自己提起這個話題本來就不是那麼歡快的,畢竟女魃的師兄們已經在不羈山之上死了個乾乾淨淨。
「不過師兄們都死了,要不然倒是可以讓師兄們和玉衡姐姐培養一下感情。」
畢竟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女魃已經從師兄們死去的陰影之中走了出來,如今提起來雖然還會悲傷,卻不會如同當時那般了。
沈玉衡心疼的摸了摸女魃的軟發,姑娘本來應該是整個不羈山捧在手心的公主,一輩子逍遙快活,無憂無慮,哪怕嬌蠻任性一些也無妨。
然而如今卻成了誰都不能夠靠近的怪物,所過之處,皆為焦土。
難怪她曾經見過的女魃,會是那般的悽慘了。
沈玉衡的臉色倏而一變。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見過的那個女魃,若是那個女魃就是如今的女魃的話,沈玉衡打了個哆嗦。
若真是那樣的話……那么女魃到底經歷了什麼?
她神色複雜的看著女魃。
如今的華夏是將一切都推翻重建的仙界,那麼換句話,仙界是華夏的過去。
如果那個女魃真的是這個女魃的話,沈玉衡是不是可以設想,女魃實際上是從未來到了過去?
好像時間已經在此刻錯亂,她覺得自己的腦海之中是一片亂麻。
女魃不明所以的看著沈玉衡,不知道沈玉衡怎麼忽然之間就變了臉色。
「女魃,你告訴我,你曾經見過我嗎?」
她的聲音有些乾澀,這個曾經顯然不是在崑崙之後的任何時間點,而是在沈玉衡到崑崙之前。
女魃雖然有些迷茫,卻還是誠實的搖了搖頭。
崑崙城中,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
「女魃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尋遍天下,古往今來,只有我這麼一個怪物吧,玉衡姐姐怎麼忽然問這個啊?」
女魃眨著眼睛,好奇的看著沈玉衡。
不是任何人都能夠承受得住女魃這個名字的,她既然受了這個名字,便要承受這個名字所帶來的代價。
不僅僅是只有她能夠承受得住這個名字,與此同時,她的命格,也唯有這個名字才能夠相輔相成,鎮壓半分。
尋遍天下,古往今來。
八個字,卻叫沈玉衡清清楚楚的明白,當年她遇見的女魃,便是如今女魃的未來。
「我……我會在未來再次遇見你,再次遇見在那無盡孤寂之中不知道苦苦掙扎多少年的你,你可相信?」
她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頂,眼中蘊含著一片悲傷。
恍如一片深海,幾乎讓女魃溺斃其中。
「那,玉衡姐姐呢?女魃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忘記玉衡姐姐的,對吧?」
女魃的一雙眼睛都眯成了月牙,那雙赤紅色的眸,漸漸與她的記憶重合,仿佛多少年前,她遇見的,那個近似於怪物的傢伙一般。
沈玉衡痛苦的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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