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羲雖然被沈玉衡抓住了軟肋,然而卻不代表著宓羲會輕易的放棄。
他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沈玉衡給帶走,竟然是日日跟在沈玉衡的身後,活像是一個小尾巴一般,怎麼也不肯離開了。
面對這麼個傢伙,沈玉衡也是頗為無奈。
她有風裡希的半片魂魄,才能夠暫時的制衡住宓羲,而這種牽制終究無法長久,她也不知道哪一天,宓羲會突然之間轉了性子。
如今宓羲跟在她的身邊,就是個定時炸彈。
可她偏偏沒法子把宓羲給趕走,若是真的把宓羲逼急了,最後吃虧的,還是她。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洪水已經漸漸將山丘都淹沒,曾經的良田桑竹如今只剩下望不到底的水。
飢餓,寒冷,病痛不斷的折磨著多災多難的人們,這恍如煉獄一般的景象讓人們甚至在懷疑,他們是不是就要死了。
「又死人了?」
沈玉衡皺著眉頭看著幾個瘦骨嶙峋的男人抬著一具屍體走了出來。
男人們看著都憔悴無比,聽見沈玉衡的問話,也只是沒精神的點了點頭。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了。
最開始被餓死的是那些老人們,縱然男人們把食物都留給了老弱婦孺,到最後卻還是沒能夠阻止得了死亡的到來。
老人們漸漸的死去,而當死亡的陰影將人們籠罩的時候,恐慌開始漸漸的在人族之中蔓延開來。
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沈玉衡常常徘徊在天空之中,嘗試了不知道多少種方法想要將那天空之中破了的大洞給堵上,然而最後卻都是徒勞無功罷了。
如今整片天空都是白色的,傾瀉的洪水源源不斷,怕是過不了兩天,這華夏大陸就徹徹底底的要被水給占據了。
遠方的天色和水色已經連成了一片,恍惚之間,沈玉衡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天還是水。
跟在她身後的男人已經沉默了好幾天了,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會說些什麼,然而如今他卻仿佛啞了一般。
從未見過這個世界之中的人到底是如何煎熬的神明,終於是在此刻沉默了下來。
他未曾見過任何世事,常年待在神殿之中讓他的世界非黑即白,哪怕活了這麼久,他卻仍舊像是一張白紙一般,由著別人任意塗抹。
原來這就是人族。
宓羲看見那些生病的人偷偷的把食物塞給孩子,看見他們趁著夜色悄悄的離開,然後再也沒了蹤跡。
宓羲看見那些應當無憂無慮的孩子們堅強的抹乾了眼淚,一次又一次的跳進水中,去尋找也許能夠救他們一命的食物。
宓羲看見那些本來應該不共戴天的人在此刻都放下了芥蒂,齊心協力的為了活著而鬥爭。
他不懂,明明只是個混亂的世界罷了,為何這些人還要這麼努力?
就如同人類不知道,螻蟻為何要努力活著一般。
「轟隆——」
遠方的天空忽然之間濺起水花,一聲巨響讓水面都跟著晃動起來,滔天巨浪掀起,那些人們頓時被這浪頭打的跌倒在地,不知道多少人失足滑進了水裡,再也沒能游上來。
沈玉衡的面色陡然一變,不可置信的看著遠方的天空。
她身下蛇尾一擺,已經是飛速的朝著那個方向沖了過去。
千萬,千萬不要是自己想像的那樣啊!
沈玉衡不斷的在心底祈禱著,然而眼前的景象漸漸的從模糊變的明晰,她的心也徹底的沉了下去。
天塌了會是什麼樣的景象?
沈玉衡從未想像過。
然而如今卻叫她真真切切的見到了,傾瀉的洪水已經和積蓄的好深的洪水連成了一片,而那泛白的天空在此刻卻漸漸的露出幾絲黑色來。
絲絲縷縷的黑氣漸漸的凝結成一個漩渦,這漩渦時不時的吸著水,而被漩渦觸碰到的一切,卻都被絞成了虛無。
「杞人憂天,如今天卻真的塌了……」
緊隨其後的昧嗔都沒了話,半天之後才冒出這麼一句來,只是那滿臉的水跡也分不清是冷汗還是雨水。
宓羲眨巴著眼睛,他雖然親手將這世界推向過滅亡,卻沒有一次是如此近距離接觸的。
對他來說,毀滅這個世界的明不過只是彈指一瞬間的事罷了。
華夏大陸上的明重啟了無數次,卻沒有哪一次是他真正經歷過的,而如今真正見證著那世界毀滅的過程,卻終究是在他的心裡掀起了波動。
人非木石,豈能無情?
他雖是神,卻仍舊是那個不諳世事的稚子。
「人族都會死?」
宓羲好奇的問了一句。
跟在沈玉衡身後這幾天,倒是讓他近距離接觸了人族。
從前在他眼裡,人族不過是一些玩物,也和螻蟻沒什麼分別。
而如今這些螻蟻卻給他添了不少樂趣。
畢竟在人族身上體會到的一些感覺,是他在神界無法體會到的。
就像是一個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般,如今的宓羲對於人族這個玩物還是愛不釋手的很,當真是一點都不想放手的。
只是如今天都塌了,人族焉能夠繼續活下來?
沈玉衡沒有看他,只是一雙眉毛卻擰的更厲害了。
洪水雖然仍在傾瀉,然而這水位上漲的速度也太快了一些,更別說那漩渦還在不斷的吸收著洪水……
不正常的上漲的水位讓沈玉衡心裡有些打鼓,難不成又有什麼變故發生了?
天塌,那麼,地呢?
被層層的水色掩蓋的大地,是否還如同從前那般的安寧?
她的心裡咯噔一下,登時有了些不好的聯想。
只見沈玉衡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水裡,蛇尾擺了兩下,就朝著洪水的深處遊了過去。
宓羲自然不可能放任沈玉衡一個人跑走,少年模樣的傢伙縱身一躍,便緊隨著沈玉衡的身影而去。
只剩下昧嗔一個人留在半空,和那漩渦大眼瞪小眼。
天塌了,那麼如今他們還能夠做什麼?
人族的掙扎遠遠無法抗拒那天地之力。
無力感漸漸的涌了上來,昧嗔痛苦的捂著頭,只覺得自己仿佛已經沉淪進了地獄一般。
他雖然可以看著華夏和東夷開戰而置之不理,然而卻絕對不可能看著人族就此滅亡。
他曾經是個人。
如今也是個人。
雖然他一生被人負了不知道多少次,可他卻仍舊無法恨起整個人族來。
畢竟他在人族得到的更多的,是那些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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