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之中。
雲層遮蔽住了月色,各種各樣褪去人皮的妖怪,肆虐在整個第七區。
那些血色就像是繽紛綻開於天際的煙花一樣,散落遍布在各個地方。
暗紅色的血液,如同一朵一朵盛開的花。
屍橫遍野的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殘肢斷臂。
在這樣一場妖怪和人類覺醒者的戰鬥之中,普通人壓根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死傷最多的,也是這些普通人。
穆白甚至看到了讓他觸目驚心以至於能直接感受到心臟在震顫的畫面。
他看到一隻本體不知道是鹿還是麂子的妖怪,正在手撕看起來應該都未滿月的嬰兒……
這些……畜生!
畜生!!!
畫面繼續在穆白的腦海中連貫出現著。
從小巷樓下的殘缺屍體再到已經變成墓地的住宅區,從一片血海像是屠宰場的網咖到24小時營業酒吧中的紅白之物相互交融……
在那些妖怪手下,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普通人,連待宰的羔羊都算不上。
他們就像是薄紙一般脆弱,脆弱到僅僅是碰到火星,生命就會燃燒殆盡。
這些畫面帶給穆白的信息,只有兩個字——絕望。
他突然開始懂得為什麼秘部要隱藏世界真相,讓人類社會始終處於表面的和諧之中了。
至少,再這樣的情形之下,在秘部通過各種方式手段盡力去維持人類與妖怪的平衡的時候,大家還有活著的勇氣,大家還能活著,甚至有大部分人,終其一生直到自然死亡,都不會知曉這個世界最深層次的黑暗。
可如果把一切公之於眾……
就連身上有著神秘血脈,已經擁有許多遠超覺醒者層次能力的穆白,也會對這些此時此刻出現在他腦中的畫面心生震顫,何況那些普通人呢?
他們要是知道這些,會活不下去的。
無論意志多麼堅強,無論多麼樂觀,如果這樣直面絕望,沒有任何反抗希望的絕望……
或許在這一幕幕上演之前,絕大部分普通人就已經回生出自縊的念頭。
視自己為萬物之靈的人類,絕對不會接受自己只是妖怪食物的設定。
而一旦這個設定無可變更,必須要接受的話,他們還願意作為食物活下去嗎?
就像是養殖場的豬、羊、雞、鴨,吃著飼料長大,在某一天被殺掉變成人類餐桌上的菜餚。
人們一直都堅定地認為,只有人類才是最高級別的獵食者,特別是那些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粵省人。
告訴他們,告訴無所畏懼的他們變成了食物……
他們真的還能活下去嗎?生存若干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清楚地知曉自己可能會在一個月、半年之後作為食物被妖怪吃掉……
最可怕的,從來不是天災人禍突然導致的死亡,而是身患絕症無藥可醫只能等死的死亡。
被病痛折磨,被醫生那句「你時間不多」折磨,遠遠比遭遇車禍在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已經死去要更為痛苦。
秘部不告訴普通人一切,是因為他們沒有更好的選擇。
在活下去,在有一天能夠讓這個世界沒有這些吃人的妖怪之前,人類族群需要繼續繁衍,人類文明需要繼續傳承。
而不是……知道自己是食物之後放棄一切。
說不定……知道自己是食物之後,某位掌握著核武器發射按鈕的總統一急之下……抱著跟妖怪同歸於盡也要捍衛人類尊嚴的想法,按下那個按鈕把這個星球的一切生機滅絕……
這不是沒可能發生的事,在無邊無際的極度絕望狀態下,人是會瘋的。
年過七旬脊背佝僂的老者,嗚咽著在自己老伴殘缺屍體前痛苦,他全然忘記自己已經斷了一條腿,全然忘記了神經系統反饋給他大腦的痛楚,此刻的他心中,只是意識到了十分鐘前一頭前所未見的大熊撕碎了和他相濡以沫五十年的老伴。
初為人父的爸爸滿手是血的捧起自己剛滿一歲大的兒子,他痛哭流涕的嘶吼著,試圖努力將兒子斷掉的四肢接上,可……無論他怎麼接,都再也接不上了,孩子早已沒有溫度。
耄耋之年的老人因為上洗手間,躲過了闖進屋內妖怪的殺害,等有便秘毛病的他走出洗手間發現不對勁後,他產生一種這一棟樓只有他一個人的直覺,目之所及,不是裸露在外的臟器就是淋漓的鮮血……他突然而然地流下了無聲的淚水,儘管他還沒能從這些畫面之中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總覺得這樣的場面似曾相識,就像是許多年以前,十一歲的他跟著軍隊前往半島之時,那裡的屍橫遍野。
不……並不一樣。
他記了起來,那時候年僅十歲出頭的他成為軍人,在一次敵軍突襲的情形之下,見證了全連絕大部分人的犧牲,可就算那時,他也沒有過多傷悲,因為敵人的槍炮仍然在不停轟鳴。
可這一次……
敵人呢?敵人在哪呢?
就算已經九旬,看透人間是非,明辨世界真理,快要到歸化而去的年紀,他也仍然不能從中淡然過來。
他像是突然回到了懵懂無知的幼年,因為什麼都不懂,所以從未知之中體會到了本不應該出現在他這個年紀的絕望。
無聲的淚緩緩溢出。
就在這時,在樓梯間默默哭泣的他,突然隱約聽到有響動傳來。
高齡下的他,聽覺是在模糊,當他還未分辨出響動究竟從何處傳來的時候……
「刺啦」一聲,帶有長長指甲的爪子直接捅穿了他的胸腔,一顆微弱跳動的心臟被直接生生拔出。
他失去了生命體徵,徹底歸去。
路過的狼人,咬了兩口心臟之後,似乎是嫌棄老人的心不太好吃,將其隨意丟棄,迅速離開了現場。
穆白的眼眶已經濕潤。
畫面……
仍在繼續。
普通人,就算是滿身肌肉的壯漢,在那些妖怪之中實力最為低下者面前,也如同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一般,任由妖怪殺害玩弄。
而除了這些普通人之外,那些或是身著制式服裝或是身著便衣的覺醒者,情況也並未好到哪裡去。
就算從平均實力來看,他們是高於甚至遠高於妖怪的,但英雄好漢的雙拳,也很難敵過四手。
覺醒者比英雄好漢要強,可……
一位覺醒者能同時應對一頭兩頭甚至三頭四頭妖怪,但他如何去應對十頭妖怪一起發起的進攻?
實力低微者,在妖怪群起攻之後會被撕碎身體,實力稍強者,會在覺醒之力被妖怪車輪戰消耗殆盡後,以差不多的樣子被撕碎身體。
覺醒者的傷亡,相當慘重。
從這些畫面之中,穆白看到了許許多多覺醒者奮力抗爭的畫面。
甚至,他還發現了遠比他熟悉的面孔更多的生面孔,這些人的身份不用細想也大概能夠猜到。
他們從容城其他區域甚至容城總局抽調過來的人員。
饒是分局的力量有所補充,但對於那頭名叫赤的大妖籌劃已久蓄謀已久的示威行動來說,也顯得不太夠用。
可就算如此,所有覺醒者也仍然在奮力抗爭。
哪怕是用他們的命去填,也一定要讓這些畜生死去,也一定要抹殺這些畜生。
夜未央,遍地成殤。
分局基地處。
柳小煙的重劍已經沾滿了紫色的鮮血。
她的身上,同樣浸染著這種紫色。
畢竟是分局實力最強幾位覺醒者之一,作為執法處這樣的絕對一線部門的領導,她並不是靠著關係上位的,而是足夠的硬實力在支撐她的地位。
可就算截止目前她並未受到任何傷害,但極力催動體內覺醒之力與妖怪戰鬥的過程之中,那種疲憊和覺醒之力不斷消耗產生的怠惰感,越來越重。
但參與總攻的妖怪數量,雖然因為人類覺醒者的奮力抗爭減員許多,可仍然有著那麼多……
而比起自己已經瀕臨力竭的邊緣,柳小煙更擔憂的,是始終沒有露面的赤。
也許,還有並未露面過的白狼王。
甚至……還有其他遠強於普通妖怪的這部分精英可能會出現。
她的擔憂越來越深,她尚可動用的覺醒之力越來越少,她的反應也越來越慢。
這樣的狀態甚至使得她以手中墨黑色重劍建立起來的防線出現了一絲縫隙。
有妖怪沖了進去。
背靠這個方向的一位覺醒者遭到了偷襲。
妖怪似乎是沒打算活著退出去,偷襲之時為了確保一擊斃命,甚至直接使用了「獻祭」。
它也的確達到了目的。
那名被它偷襲的覺醒者應聲倒地。
而它,也在下一瞬被一把墨黑色重劍從中斬斷為兩截。
紫色鮮血漫天飛揚而起。
眼下的局面,並沒有過多時間給柳小煙去感傷去後悔,她甚至來不及看一眼倒地的同事,就得重新揮起重劍面對身後的敵人。
她的眼睛充滿了血絲,那是憤怒和疲憊夾雜而成的表現。
她用盡全力在擊殺,就像是只會擊殺的機器一樣。
最後一抹微不可查的月光被烏雲完全遮住。
遙遠之處,人皮從空中掉落在地上。
一頭大蛇,吐出了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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