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醒來時已經快傍晚了,休息一會又要吃晚膳,她這是要變成豬的節奏麼,睡飽了吃,吃飽了睡。她決定趁著晚飯前這段時間出去走走,透透氣。
其實意識到自己有問題以來,她雖然一直積極做著努力,不過心頭仍有些陰鬱,不太見人,覺得有些孤單,熱鬧都是他人呢,只有孤單是自己的。
畢竟改變原來固有想法是一件很崩裂的事,意識到自己從前的天真、幼稚,發現自己曾經的想法是錯誤的,真的很難熬。
她也不是一個和他人訴說的性子,何況她也沒人可以訴說。
難道要跟人說,她是重生回來的麼?
對方一定以為她瘋了。
——
換上一件墨色騎裝,蹬著小皮靴,帶上淡青,她滴溜溜出門了。
行宮到處都是人,也沒什麼安靜的地方,想了想,決定到附近的小山坡轉轉。
因為是秋獮,大片的山林草地都被圍了起來,很安全,李萱很快找到一個小山坡,也沒顧忌什麼灰塵石塊的,一撩衣擺席地而坐。
閉著眼睛感受清涼山風,唔,真好,涼爽柔和。
不過可惜,這麼美好的靜謐的時刻,很快被兩道吵鬧的聲音打破了。
先是一道熟悉的女聲:「長兄,我有一事相問,咱家的如意拳可是家傳絕學?」
接下來是一道男聲:「當然。」語氣篤定。
李萱眼睛好使,望得特別遠,循聲而去,很快看到兩道人影。
是曾玉和一名少年,應該是其兄長曾成。
他們在這做什麼?
李萱眯了眯眼,肯定不會跟她一樣,專程過來吹風的,而且聽二人話中意,曾玉似乎還是懷疑她偷學曾家如意拳。
切!李萱撇嘴,馮老祖的武學比如意拳厲害多了,用得著偷麼?
那邊還在說著話。
曾玉頻蹙眉心,解釋道:「不知兄長知不知道忠德公府的李五娘,也是太子殿下伴讀李郎君的嫡親妹子,她也會些拳腳,我曾與她比試過,她所用招式,雖是簡單,威力卻極大,其中有幾招和咱們曾家的如意拳極為相似。」
「哦?」曾成正色起來,停住腳步看向曾玉:「你是說她武功來路不正?」
曾玉內心也是極為糾結:「說不好,咱們曾家的如意拳以綿柔克剛見長,但她的招式卻樸素大氣,看著簡單利落,威力奇大。而且她說她所用招式只是基礎功法而已,如同扎馬步站樁一般,是武學基地。」
聞言,曾成冷笑:「她說你信,若非偷學咱家的如意拳,怎麼會相似,基礎功夫?呵,倒是會狡辯。」
好個賤、婢!」聽兄長這樣一說,曾玉瞬間氣紅了臉,眼中閃過厭惡,「差點被那丫頭糊弄過去。」
曾成譏諷道:「下次再遇見,不用跟她廢話,直接廢了武功便是,多大點事,也值得你糾結這麼久。」
聞言,曾玉臉色一白,神色有些不自然。
見狀,曾成眉目微閃,猜測道:「你不會是……打不過她吧。」
被說到痛處,曾玉瞬間惱羞成怒,立刻反駁:「當然不是,只是那丫頭奇怪得很,力氣極大,手上力氣跟巨石一般,成年男子都不如。」
曾成根本不信,覺得妹妹這是技不如人故意找理由,不過他也不好揭穿,深知這個妹子最好面,想了想他道:「下次再遇見時,你們比劃幾招我瞧瞧。」
話音未落見曾玉目光陡然一厲,如束般盯著某一處,曾成望過去,見一隻黑黝黝的後腦勺,梳著兩個雙丫髻,旁邊還站在一個高大的丫頭。
誰?
他示意曾玉。
曾玉咬牙切齒:「說曹操曹操到,正是那賤、婢!」
賤。婢、賤。婢的,難道沒點新鮮詞麼?李萱都聽膩了,耳朵起繭子。
既然已經被發現,別貓著了,她轉過身,歪著頭對二人打招呼:「你們好。」
旁邊立著的淡青原本已經蓄勢待發,正準備李萱一聲令下,衝出去揍這兄妹一頓,結果沒想到她居然還笑眯眯地打招呼!
淡青差點折個跟頭,心道,娘子心真大,沒聽見人家賤婢賤婢地罵麼,居然還笑的出來。
李萱像是一隻招財貓一樣,搖了兩下手,看見二人也沒有起身的意思,仿佛只是平常招呼,打完轉回身繼續吹風。
她這番動作把曾家兄妹搞得一愣一愣的,曾玉是弄不清她葫蘆里賣得什麼藥,完全不是普通套路,而曾成則是意外。
這樣一個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好看又可的小姑娘居然是李五娘,真是怎麼看也不像是會武的樣子啊。
方才心裡還覺得這丫頭狡詐,這會見到真人,反而不好意思,感覺像是欺負了小孩子。
也不知道他剛剛說的話,對方聽見沒有。
長得好看是占便宜啊!
一會的工夫,曾成已經轉變想法。
倒是曾玉,迷惑了一會,憤怒便湧上心頭,直接走到李萱面前。
李萱知道她要說什麼,揚起白嫩的小手搶先一步:「停,我知道你說什麼?」
若換做前幾日的她,肯定二話不說譏諷上去,肆無忌憚,無所顧忌,不過今日,李萱突然覺得沒意思,不過是誤會而已,解釋清楚好了,何必大動干戈,無趣。
「有些事沒弄清楚之前還是不要太早下定論,你們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無非是懷疑我偷學你們家傳武學如意拳。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作為家傳至寶一類,心中的驕傲被人竊取,難免憤怒。可是再憤怒也不能失去理智。」李萱轉轉眸,開始給曾玉戴高帽,「我聽人說皇后娘娘稱讚你為女將軍,何為將軍?勇武、有謀略,謀定而後動,曾姐姐既然被稱讚為女將軍,不該有勇無謀,別讓人看輕你。」
這話一出,曾玉瞬間冷靜下來,沒人不在乎自己的名譽,惜羽毛,何況李萱說的也在理,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下,確實不好給人定罪。
不過,曾玉雖是冷靜下來,心頭卻依然憤怒,而且她還懷疑李萱和上次一樣,巧言善辯,百般推託。
遇見被人誤會這種事,誰心情都不會好,不過可能是活得久的緣故,更是因為經歷過更大痛苦的原因,李萱其實不在乎這點小誤會。
從前第一時間反駁也只是因為想活得肆意一點,自由一點。
但是現在她對自由有了新的見解,肆無忌憚無所顧忌並不是自由,真正的自由是,做想做的事,保護想保護的人。
只要真心想做,無人能阻止。
剩下雞毛蒜皮的小爭執,李萱覺得很無趣,權當是宰相肚裡能撐船好了。
李萱站起身,撣了撣衣擺的上的灰塵,仰面看向曾玉:「我知道曾姐姐不信我,既然如此,一塊去見令尊。」
她面上一片坦然,倒是令曾玉心中打起鼓來。
這……
「走吧。」李萱沒給她猶豫的時間,邁步向前走去。
誤會還是早點解釋清楚的好,不然以後遇見八卦掌蔣家,驚風腿趙家,還得被誤會一次,麻煩呢。
李萱已經往前走了幾步,曾玉和曾成才回過神,趕緊跟了上去,只剩下淡青,目光飄向遠方,恭敬點過頭才提步跟上去。
一行人走遠,身著青色常服的蕭瑾慢慢出現,身後跟著一名侍衛。
蕭瑾定定望著遠處的李萱出身,神色迷惑,似是問詢,又好像自言自語:「她是不是哪裡不一樣了?」
按照他的判斷,李萱不是果斷不理會曾玉,或是直接出手將二人揍一頓。怎麼會這樣成熟冷靜地處理,還仿佛全然不在乎。
觀她行事冷靜自然,卻又帶著一股漫不經心,看似隨意的動作,卻將曾家兄妹二人的心思想法全然摸透,簡簡單單,大氣坦蕩,四兩撥千斤,根本不給二人反應的機會,瞬間化解。
這樣的李萱有點令他看不透,如果說從前的李萱,無論何種行為,都在他預料之內,像是一泓清水,簡單透徹,一眼能望到底。無論是悲傷、憤怒、或者是耍些計謀,都很直接坦蕩,心思直白簡單。
而現在的李萱仿佛一瞬間突然長大,行事讓人看不透,仿佛隨性自然,又仿佛每一步都有其用意,給他掌控不住的感覺。
意識到這一點,蕭瑾突然有些心慌。
到底是哪裡變了呢,昨天還不是這個樣子,僅僅是一晚上而已,他看不透她了。一直以來,無論她在青州還是京師,是偷偷觀察他,還是後退躲避,他都不擔心,因為他很確定,她逃不掉,一定會屬於他。
現在呢,他突然不確定了,仿佛指間沙,耳畔風,抓不著,留不住,飄忽遠去。
蕭瑾開始害怕,他怕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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