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後窺視的林雪宜和陶若歌二人看到那輛長相奇特的汽車絕塵而去,心中的一塊石頭才落了地。
陶若歌大聲招呼樓上的曲青荷:「青荷,你可以下來了,日本人已經滾蛋了!」
樓上立即出現窸窸窣窣的響動,曲青荷出現在樓梯上,下到一樓,林雪宜才發現她一身塵土。
「一個日本人,把你嚇成這樣?」陶若歌笑道。
曲青荷的神色已不再慌張,但神態卻顯出怪異,似乎是沉浸在某種回想之中。陶若歌的這句話立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立即回過神來,苦笑道:「我一看到日本鬼子,就渾身發抖!」
林雪宜深知曲青荷恐懼的根源,就岔開了話題,「瞧你一身髒的,你躲哪裡啦?」
「床底下……」曲青荷得意說道,「鬼子即使上了二樓,也未必會找到我的。」
「切!」林雪宜不屑道:「你以為鬼子都是笨蛋?他剛才進了裡間臥室,最先做的就是在床底下找!」
曲青荷不再吱聲,心不在焉把從林雪宜家裡帶來的衣服布包遞給林雪宜,說道:「你能穿的衣服,你媽都給你收拾好了,我一併帶來了。」
林雪宜接過布包,進了臥室,把布包打開,將衣服悉數取出,在床上細心整理著,將曲青荷能穿的挑出,重新裝包,把自己需要的擺放在床頭。
收拾完畢,林雪宜拎起布包正要出門,忽然目光無意聚焦在一件物品上!
是一筒膠捲。
林雪宜本以為這是新顏照相館某人遺留在此,彎腰撿起一看,外殼上竟全是日文,一個字也不識,看到這裡,林雪宜的腦海突然浮現那位日本軍官俯首探視的模樣。
一定是那位鬼子軍官趴在地上時不小心遺落的。
思念及此,林雪宜連忙悄悄將膠捲裝進口袋。
這時門外響起了熟悉的汽車喇叭聲,林雪宜知道一定是來接陶若歌回家的杜玉龍。
果不其然,杜玉龍一進門就喊了起來:「陶若歌,你爺爺喊你回家吃飯!」
「馬上就走!」陶若歌看了一眼林雪宜,輕聲道:「雪宜姐,我走了。」
就在不久前的那一番直白,經過時空的降溫,陶若歌顯得不自然起來,她不敢直視林雪宜,低著頭收拾收拾,扭頭快步出了房間。
杜玉龍和林雪宜以及曲青荷寒暄片刻,不想讓陶若歌久等,便也匆匆走了。
林雪宜忽然想到什麼,追出門外,對著即將走到車前的杜玉龍喊了聲:「杜大哥,你稍等一下,我找你有點事。」
杜玉龍停下腳步,重新找到林雪宜的面前。
林雪宜把杜玉龍拉到一旁,掏出那筒膠捲,塞到杜玉龍手裡。
「杜大哥,幫我把這筒膠捲洗出來。」
杜玉龍把膠捲放進口袋,「好的……是什麼照片?」杜玉龍無意問道。
林雪宜不想瞞他:「剛才診所里來了一個日本人,這筒膠捲應該是他遺落的。」
「到底怎麼回事?」杜玉龍好奇問道。
林雪宜便一五一十告知了他所發生的一切。
「沒問題,我親自洗,明天給你怎麼樣?」
「不是很急……我只是好奇這筒膠捲里的照片,我想知道它到底拍了什麼?也許毫無意義。」
……
夜幕降臨,森川走出憩廬。
他的身後跟著古屋杏子少佐和川本優一中佐。
他要帶他們二人去參加今晚給劉起雄舉行的歡迎宴會。
宴會的地點是太平路上的綠柳居,老虎橋監獄的副典獄長聶伯軒應該早就訂好了包間。
今晚的宴會,陣容可謂空前強大,不但有老虎橋監獄的正副典獄長,森川還特地邀請了秦淮區公所的唐易安。
森川轄下的三大區公所,要數唐易安印象最佳,倒不是這位唐易安多次饋贈森川禮物,而是森川覺著這位體型微胖的中國人是真心幫助皇軍的,他工作勤奮,幾乎是一絲不苟,森川凡是交待給他的事情,他不折不扣完成,除此之外,此人還養成了每天匯報的習慣,這無不說明此人對森川敬重有加,相比而言,其他兩位所長就要遜色很多,先說曾甫堂,此人一貫陽奉陰違,將曾經的不良習慣全部帶進了現在的工作崗位;而另一位所長莫熙翰,儘管森川對他的印象尚可,可是他現在居然是文化泄密事件的最大嫌疑人,帶他參加這樣的宴會已無可能。
轎車從憩廬呼嘯而出,轎車的後面緊跟的是數輛警衛軍用摩托。
車行至半路,森川忽然覺得還欠缺了什麼。
思索片刻,森川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忘記叫上陶嘉渠了。
身份為南京自救會會長和龍盟會會長的陶嘉渠。
再說,雷遠的被捕這件事上,他陶嘉渠還欠森川一個說法!畢竟,雷遠是在新顏照相館被抓的,這怎麼說都讓陶嘉渠脫不了干係。
今天這樣的機會到底難得,他森川要讓死硬的陶嘉渠看看,就連身為中國少將旅長的劉起雄也改弦易轍,他陶嘉渠又有什麼拿得起放不下的?他要讓陶嘉渠明白一個道理,在生與死面前,所謂的民族氣節狗屁不是!
「先去三元巷的陶嘉渠府邸。」森川吩咐司機道。
冬天的夜黑得要比任何時候早,還未到陶府,一轉眼的功夫,已夜幕低垂。
陶府燈火通明。
森川把車停在門前,從車上下來,他表現出十分的謙遜有禮,讓門房通報了陶嘉渠,然後叫出古屋,二人站在門前等著陶嘉渠的出現。
果然,陶嘉渠聞聽鷹機關的機關長森川將軍親自光臨,惶恐中透出不安,疾步走出,禮節性地相迎森川進了府邸。
「看茶!」陶嘉渠趕緊吩咐老周。
「不用了!」森川揮手制止,「我是特地來邀請陶會長赴宴的。」
「哦?何喜之有?」陶嘉渠很意外,「什麼宴會讓將軍屈尊寒舍?老朽實在惶恐之至!」
「你去了就知道了。」
「恭敬不如從命!」陶嘉渠不再推辭,「我換件衣服,請將軍稍等片刻。」
陶嘉渠說完剛想進房間,卻忽見另一間房間裡跑出一個妙齡少女,直接衝到森川面前。
這個女孩正是剛從惠民診所回家的陶若歌。
陶嘉渠正要向森川介紹自己的孫女,卻聽到陶若歌率先對森川問道:「您就是鷹機關的森川將軍?」
森川打量了她一眼,微笑道:「正是!……請問你是?」
「我叫陶若歌,陶嘉渠是我爺爺。」
一旁的陶嘉渠只能打消換衣服的念頭,走到森川身旁,介紹道:「這是老朽的孫女。」
「你好呀!」森川擺出一副逗弄小孩的神情。
「我不好!」陶若歌賭氣道:「聽說就是你們鷹機關抓了雷遠?」
陶若歌的問話讓森川非常詫異,愣了片刻,不覺道:「怎麼,你認識那位雷遠?」
陶若歌這沒有來由的問話不但驚到了陶嘉渠,也讓一旁的古屋很吃驚,不得不重新看了一眼這個年輕女孩。
「他是我男朋友!」陶若歌的話再次嚇到了陶嘉渠,他不由得張大嘴巴,驚愕地打量著眼前的孫女。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森川一下子興趣盎然起來,「你是說你的男朋友叫雷遠?」
還沒等陶若歌回答,陶嘉渠喝道:「小孩子胡鬧什麼?!那雷先生什麼時候成了你的男朋友?!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說著趕緊對森川道:「她就是個小孩,將軍不要理會!」說著陶嘉渠狠狠瞪了她一眼。
陶若歌卻視而不見,繼續對森川道:「將軍,我想問一下,你們要怎樣才能放過他?」
陶嘉渠深諳孫女的脾氣,她也知道這位從小盡享溺愛的孫女一向我行我素,自己這個時候是無論如何制止不了她的,索性坦然下來,他也知道雷遠的被抓一定會被森川大做文章,而森川今夜的光臨分明是來者不善,既然這一刻遲早會來到,還不如早一點到來,也免去那份煎熬。
想到此處,陶嘉渠不再躲躲閃閃,平靜地對森川說道:「我認識那位雷先生,就是那晚你們在安全區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操場上對他施刑,我想歌兒應該也是那晚知道他的,後來我看他人品還不錯,就給他在我這裡謀了一份差事,這些時間下來,我看他兢兢業業,還算滿意,但至於他具體的身份,我一概不知……剛才歌兒說是她的男朋友,我想這定是歌兒的一廂情願,我是看出來了,那位雷先生另有女朋友,他心智成熟,斷然不會看上我們歌兒的!」
「那麼請問一下陶老先生,您所說的那位雷先生的女朋友到底是誰?」古屋好奇問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就是一種感覺!」
「會不會是叫林雪宜?」古屋引導著陶嘉渠。
陶嘉渠沒想到古屋會說出「林雪宜」這個名字,楞了一下,還是說道:「這你們要問他本人了,他不是被你們抓起來了?」
古屋不再理會陶嘉渠,轉頭對陶若歌道:「你有多喜歡他?」
陶若歌瞟了她一眼,不屑道:「你有愛過的人嗎?」
同為女人,如果沒有一眾人在場,古屋十分想和這位小姑娘好好探討一下有關對愛情的理解,但現在顯然不行,古屋的眉間掠過一絲蒼涼的笑容,將頭扭到一邊。
「如果放了他,現在顯然時機不到!」森川的這句話算是對陶若歌前面的問題的回答。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陶若歌咬住不放。
「一個最恰當的時機!」森川已不想再和這個年紀看起來很小的姑娘糾纏不休,心中惦記今晚的宴會,深怕時間拖延太久,讓其他人久等,就連忙對陶若歌燦爛一笑,呵呵道:「這個問題我找機會和你探討。」說著對陶嘉渠聳了聳肩,「陶會長,咱們抓緊時間,別讓客人等我們啊!」
陶嘉渠放了心,對老周說道:「你帶歌兒先去用餐,我今晚決定參加將軍的宴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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