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雷遠從地上爬起時,臉上隱隱透出一絲會意的笑。
一方面,凌元亮嚴嚴實實地壓在疑似劉起雄的男子身上,儘管他在掙扎,但可以看出,他的掙扎蒼白無力,雷遠完全有把握在他爬起前趕至。
另一方面,逼真的打鬥已進行了數分鐘,放風區警戒的鬼子竟然無動於衷,沒有一人趕來制止他們的打鬥,這有違常理,也進一步說明了雷遠的預判是正確的,鬼子的確是在試探二人相遇後的反應!
至於戲演到如此地步,其中有沒有破綻,雷遠已沒有時間考慮,此時他最迫切的就是需要全力以赴。
這個階段,老虎橋監獄在押犯人絕大多數都是原國軍序列中的潰軍,收容的時間並不久,從軍人一下子淪為囚犯,這樣的角色轉換讓他們大不習慣,他們擔憂最多的就是未來將何去何從,因而在羈押期間,他們是悲觀的,也是消極的,每個人都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人一旦出現了這樣的心境,便與世無爭起來。這樣的心態讓他們之間的相處愈加顯得謙讓有禮,表現出空前的團結,故而,從南京城淪陷他們被羈押至今,在老虎橋監獄,尚未出現一例打鬥現象。
雷遠和凌元亮這突如其來的打鬥頓時打破了老虎橋監獄放風時間一貫的沉悶,人的獵奇心被喚醒了,他們忽然間興奮了起來。紛紛圍上前去。
雷遠三兩步沖了過去。
扒開圍觀的人群,雷遠一下子撲到凌元亮的身上。
他似乎並沒有考慮凌元亮身下的那位疑似劉起雄的中年男子,對著凌元亮便是一通拳擊。
人群中立即發出整齊的噓聲。
暴打凌元亮期間,他的眼光立即聚焦在那位男子臉上。
他赫然看到了他眉間的那顆黑痣。
猜測沒錯,對方正是被俘的國軍少將旅長劉起雄。
由於一天多未進食,劉起雄的臉色蒼白,飢餓使得他的渾身乏力,否則,比他單薄的凌元亮又如何能夠壓得住他?
三人頓時扭成一團。
人群中有人天生同情弱者,看到凌元亮被劈頭蓋臉暴打,鼻血已粘的滿臉都是,就高聲喊叫讓凌元亮加油。這番鼓勵給了凌元亮無窮的勇氣,凌元亮經過數次翻騰後,終於占了上風,把雷遠壓在身下。於是又有人開始鼓勵雷遠加油。
此時的雷遠抱著腦袋把整個身子又壓在了劉起雄身上。
最無辜的劉起雄在這莫名其妙地混戰中,終於找到機會,很快脫身,脫身後的他立即在眾人同情地目光中離去。
輪到雷遠遭受到對方的猛揍,他的臉上同樣布滿了鮮血。只是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凌元亮的。
……
站在四樓窗前的森川將樓下發生的一切看得真切,看到這裡,他心中已有答案。
他忽然間又產生了另一個想法。
森川果斷地拔出手槍,手伸出窗外,朝天鳴了一槍。
「把他們帶過來!」森川對武內命令道。
這槍聲也是號令,放風區兩頭的獄警立即向雷遠他們奔跑過去,很快將二人按住,押解著他們向甲區的鐵門走來。
森川關上窗戶,坐等他們的到來。
槍響後,雷遠馬上聽到一串急驟地腳步聲越來越近,很快五六名獄警蜂擁而至,一把按住了雷遠的腦袋,接著將雷遠從地上架了起來。
雷遠被架起時,忽然無意看到人群中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是一張青年男子的臉,他的目光專注,仔細端詳著雷遠的臉龐。
雷遠正待看個究竟,整個身子已被獄警掉轉方向,向著甲區的鐵門處而去。
凌元亮也被反扣著雙手,跟在雷遠的身後,二人被押上了四樓。
獄警推開了其中一間房門,二人被推進房間。
森川從椅子上立即站起,走到他們面前,目光分別掃視了一下二人。
「把這位雷先生的手銬和腳鐐都打開!」森川對雷遠身後的獄警大聲道。
沒有了桎梏,雷遠覺得輕鬆多了,他活動了一下手腕,四處打量了一下,房間裡除了森川和獄警外,他還看到了古屋,以及被他咬掉耳垂的吳誠,還有兩人,一位在審訊室見過,穿日軍制服,是個日軍上尉,另一位年紀稍大,是個中年男性,面孔陌生。
吳誠對他依舊充滿仇視。
雷遠朝他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算是對老相識的一種招呼,接著他把目光停留在古屋的臉上——此時房間裡的光線充足,雷遠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古屋,不要說,這個女人還是天生生有一張嬌美的臉蛋。
古屋也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看雷遠,儘管見面只有幾次,她素來對這位中國年輕軍人有著莫名的好感,尤其是第一次在建業基督教會醫院見到他,當雷遠脫掉外衣,露出一身健碩的體魄時,她一瞬間居然心旌搖盪起來。除了英俊外,對方剛毅、睿智,尤其是他的那種小壞,非常符合她的心性。所以在雷遠報復吳誠時,她骨子裡是酣暢淋漓的。
雷遠把他的目光從古屋的臉上拿開,剛停在森川的臉上,就聽到森川對著凌元亮充滿歉意說道:「凌先生,不好意思,讓您受委屈了!」
但聽凌元亮怒氣沖沖道:「森川將軍,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對待一個心誠之人,我幫了你們的忙,讓你們得到想要的,可是到頭來,卻棄我安危於不顧,不知是何居心!」
「凌先生真對不起,這是我們工作的失誤,不過我已經批評了典獄長武內君了!」森川說著眼睛瞪著武內二郎繼續道:「我看你們老虎橋監獄的管理問題真不少,再這樣下去,你這個典獄長也別當了!」
武內還沒回答,聶伯軒搶先說道:「將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這個副典獄長沒管理好,今後一定改正!」
「一座監獄的管理重在細節!下不為例!」森川顯出一副欣慰的模樣,繼續道:「你們打起來的時候,正好被我看到了,不過,不可否認你們二位剛剛的表現實在很精彩,真讓我有意猶未盡之感!」
雷遠覺得不能再沉默,連忙咬牙切齒道:「那好,我懇請獄方讓我們再來一次,剛才我的手腳都被限制,這樣的打鬥有失公允,我需要公平決鬥!」
凌元亮毫不相讓,哼聲道:「你以為我會怕你?來就來!誰不來誰是孫子!要不是你偷襲,我也不至於一開始吃那麼大的虧!」
雷遠的眼睛裡似乎要噴出火來,立即衝上前去,卻被身旁的兩位獄警一把架住。
凌元亮不甘示弱,也掙脫著身子欲向雷遠衝來,同樣被身後的獄警攔住。
森川抬手分別拍了一下二人的肩膀,哈哈道:「雷先生、凌先生,說到公平決鬥,我倒有個不錯的主意!」說著突然從腰間拔出自己的佩槍,打開手槍保險,往身前的桌上一拍,臉色立即冷峻起來,「我來給你們重新制定一個遊戲規則,公平公正,絕不偏袒!」
是一把勃朗寧190手槍,比利時生產,9口徑。
森川站到了二人的正前方,臉色一片陰沉:「既然你們二人都覺得委屈,那今天我提供機會給你們作個了斷!」
雷凌二人幾乎不約而同悶聲道:「好!」
「你們保持五米的距離,分別站在東西兩個方向,我一聲令下,你們同時啟動,誰先搶到這支手槍,誰就可以將另一方擊斃!怎麼樣,遊戲還算公平嗎?」
「我同意!」雷遠沒等森川說完,斬釘截鐵道。
森川又看了一眼凌元亮,問:「凌先生,你以為呢?」
「我沒問題!」凌元亮脫口道。
「好!」森川臉上終於露出笑意,雙掌互擊了五六下,緩緩說道:「來人,把他們分開,和這把手槍都保持五米遠的距離!」說著森川對古屋招了招手道:「古屋小姐,這個裁判就你來當,你來給他們發令!」
古屋興高采烈站到了桌子前方,轉頭分別看了二人一眼,笑吟吟道:「二位準備好了嗎?」
身旁的獄警立即後退兩步,雷遠掃了一眼凌元亮,忽然看到他的眉宇間湧出一絲憂色。
雷遠便暗下決心一定要先於凌元亮搶到手槍。
古屋稍加醞釀,脆聲喊道:「預備——開始!」
雷遠只等古屋喊出「預備」二字,便不顧一切拔腿沖向前去。
雖然只是相差後面兩字的時間,但雷遠的優勢顯而易見,他先於凌元亮一把抓住了桌上的那把勃朗寧手槍。
槍一到手,雷遠熟稔無比地立即將手槍在手中調整到了可以擊發的姿勢。
緊接著,雷遠手中的手槍快速被舉起,在凌元亮抵達桌前的一瞬間,他手中的槍口已頂在凌元亮的腦門上。
凌元亮的臉上馬上充滿了絕望。
圍觀的眾人一顆心懸了起來。
就這麼一會功夫,凌元亮的額頭出現了細密的汗珠。他的眼神慢慢黯淡下來,一咬牙,決絕道:「姓雷的,你還猶豫什麼,趕緊開槍呀!」
「你凌元亮也有今天?哈哈!」雷遠長笑幾聲:「老天有眼,老子平生最恨叛徒,你的末日到了!」
凌元亮把眼睛緩緩地閉上。
森川趕緊上前,緊張地對雷遠大喊道:「雷先生,手下留情,這只是個遊戲!千萬別開槍!」
雷遠看都沒看他一眼,舉槍的手又向前送了幾厘米,直到凌元亮的腦袋被頂痛。
凌元亮睜開眼睛,毅然道:「我等著呢,怎麼,手軟了?」
雷遠的嘴角掠過一絲獰笑,果斷扣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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