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海潮生 312.各懷機心

    警察局

    一進警察局大門，馬天成就吩咐司機將汽車開到西面的一排房子前面停了下來。

    馬天成下了車，匆匆地走向最裡面的一座小院。

    和其他部門制服警察站崗不一樣，小院門口站崗的是兩個荷槍實彈，刺刀雪亮的日本兵。

    沈岩坐在車內，遠遠看到馬天成謙卑地給日本兵鞠了幾個躬，不知道說了一些什麼，一個日本兵到崗樓中抓起電話說了幾句，就放行讓馬天成進門。

    「這小子這個時候找小野顧問，准沒有好事！」副駕駛的錢如發說道。

    「隨便他折騰！這一次他對付的不是我們，而是憲兵隊特高課的多田岡條課長！」沈岩冷冷地說道。

    「沒有任何線索，想要破案簡直是痴人說夢！」錢如發不屑地說道。

    「除非是……」沈岩笑道。

    「楊登歡！」錢如發也興奮地說道，沈岩笑著點了點頭。

    特務科。

    一隊大辦公室。

    楊登歡快步走進大辦公室，站在屋子正中央，突然回頭說道：「能不能找個僻靜點的地方。」

    錢如發嘆了口氣說道：「你小子說什麼呢？早就給你準備好了單間，你小子自己不要好吧！」

    「大嘴，老喬，走！」楊登歡不再客氣，帶著王大嘴和喬五德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走到門口，楊登歡推門而進，王大嘴跟了進來，喬五德正要跟進，楊登歡說道：「老喬，守住了門！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

    喬五德答應了一聲，在外面隨手關上屋門。

    楊登歡走到辦公桌前，伸手在桌子上摸了一些，一塵不染，手上沒有沾上一點灰。

    「隊長吩咐了，即便是伱不坐這間辦公室，也得每天打掃，必須達到窗明地淨，四壁無塵！」王大嘴在一邊說道。

    楊登歡點了點頭，從口袋中摸出一盒紅錫包香菸，隨手扔給王大嘴一支，自己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點著了火。

    「你不是不吸菸嗎？」王大嘴一愣，一邊點菸一邊問道。

    「哪那麼多話！趕緊的，給我講講和焦勇怎麼聊天的。」楊登歡說道。

    「這小子是個門衛，不過和谷峰關係不錯，所以今天上午，谷峰臨時抽調他擔任審訊室的看守。

    當時他和谷峰還有副隊長賈富貴一起，把秦志超從院門口帶進審訊室。焦勇回憶，進了院門之後，李如海就不見了蹤影。」王大嘴說道。

    「李如海去哪了？」楊登歡問道。

    「不知道。但是焦勇說李如海再次出現的時候，手裡端著兩碗麵條，熱氣騰騰，應該是新下的面，所以就此推斷，李如海當時可能去伙房了。」王大嘴說道。

    「麵條？麵條是李如海端過來的？」楊登歡一愣問道。

    「是啊！焦勇說了，當時李如海雙手端著麵條，沒有辦法打開審訊室的屋門，還是焦勇幫他開的門，李如海進門時候還說『一大上午沒有吃飯，大家都餓了吧，這可是咱們伙房薛大廚的手藝，難得吃上，今天可是有口福了！』」王大嘴學著李如海的腔調說道。

    「這麼說，這個時間段，李如海是去伙房了？」楊登歡仿佛自言自語說道。

    「也不一定。」王大嘴搖了搖頭說道。

    「不一定？為什麼？」楊登歡問道。

    「我問過焦勇，李如海從消失到出現，差不多有半個多小時，如果只是煮一碗麵，用不了這麼長時間。」王大嘴說道。

    「後來呢？」楊登歡不置可否，而是又問道。

    「李如海端了面進屋，焦勇原本只負責門口的守衛，開了門讓李如海進門，就準備關門，可是李如海可能手裡面碗沒有端牢，一下子失手將面翻落在桌子上，差一點燙著桌子後面的副隊長賈富貴。

    賈富貴一下子跳了起來，嘴裡哎呦呦的直喊，李如海嚇壞了，另一碗麵也翻在了桌上。焦勇一看不對，連忙跑進門幫忙。當時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賈富貴身上，唯恐燙了副隊長，七手八腳的幫賈富貴清理乾淨之後，這才鬆了口氣。」王大嘴又說道。

    「賈富貴燙著了嗎？」楊登歡問道。

    「沒有！一絲油皮都沒有被燙著！」王大嘴說道。

    「這不是挺好？總算沒有人受傷。」楊登歡說道。

    「幹什麼啊！當時大家都沒有注意，那兩碗面居然整個都潑到了訊問筆錄紙上了！不過當時也不以為意，畢竟秦志超還在，無非是再問一遍罷了。賈富貴當時還開玩笑來著說什麼『瞧你，一碗麵讓我們半個多小時白忙活了，本來都快問完了，現在還得重新問！』谷峰也笑著說『關鍵是面也沒有吃到嘴裡。』」說到這裡，王大嘴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楊登歡聽到了哪裡不對，猛然擺了擺手說道：「你剛才說賈富貴說什麼？」

    「賈富貴？」王大嘴想了想說道：「他說一碗麵讓他白忙活了。」

    「不對，下一句。」楊登歡擺手說道。

    「都快問完了……」王大嘴說道。

    「不錯，就是這句！都問完了……」楊登歡低聲重複了一句。

    「這句話怎麼了？」王大嘴一愣問道。

    「沒什麼，然後呢？」楊登歡又問道。

    「然後桌子上的電話鈴就想起來了，谷峰就抓起了電話。突然之間，李如海快步走近秦志超，拔出手槍，舉槍就射，正中秦志超眉心。

    焦勇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刻拔出手槍，讓李如海把槍放下，隨後谷峰和賈富貴也反應過來。

    李如海躲到秦志超椅子後面，不停地朝著他們三個射擊，三個人也向李如海射擊。可是奇怪的是李如海槍槍都打在桌子上，打得紙屑紛飛。

    眼看外面的人增援過來的越來越多，李如海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用槍口插進口中，扣動扳機自殺了！」

    「李如海倒是一條漢子。」楊登歡嘆了口氣說道。

    王大嘴聽了一愣，看了一眼楊登歡，見楊登歡混不在意，知道他這是有感而發，也笑著說道：「是啊！這樣的好漢，我王大嘴雖然做不到，但是卻很佩服！」

    (

    「焦勇還說了什麼？」楊登歡又問道。

    「沒有什麼了。谷峰和賈富貴嚇壞了，一個勁兒的打電話，打了好幾個電話，但是都沒有人接，谷峰又吩咐焦勇到大門口守著，焦勇就到了門邊，一直到咱們過來，後來事情焦勇也不知道了。」王大嘴說道。

    楊登歡緩緩點了點頭，事情經過現場情況和焦勇的敘述，基本上有了大致的了解。

    李如海為什麼會選擇這個時候殺人，也基本清楚，但是這些推理，又怎麼能給其他人說明！

    楊登歡身子靠在椅子背上，嘆了口氣說道：「線索太少了！這可怎麼辦？」

    王大嘴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歡哥，僅憑這些就能破案，就算是狄仁傑來了也不成，何況咱們還不是狄仁傑呢！更關鍵的是咱們在給小日子幹活！糊弄糊弄得了！」

    楊登歡不語，王大嘴見狀，站起身來說道：「歡哥你休息一會兒吧，大清早到現在都沒有閒著，我也得去困一會兒嘍！」說完誇張地打了一個哈欠。

    王大嘴說完，不等楊登歡說話，起身出門，把門帶上，外面傳來喬五德問王大嘴：「怎麼樣？有點眉目沒有？」

    「有什麼眉目！這是破案，又不是算卦，已知條件這麼少，即便是有，也被帶到了憲兵隊，哪有那麼容易破局！」

    說到這裡，王大嘴拉著喬五德離開，聽到王大嘴不耐煩地說話聲：「走吧，走吧，讓歡哥休息一會兒，早上到現在連口水都沒有喝！」

    隔著屋門，楊登歡聽到這話，覺得自己還是真有些渴了，苦笑了一下，端起杯子，輕輕喝了一口水。

    看來這份秦志超的這份口供，頗具分量。

    之所以會有這個結論，是楊登歡根據已知條件分析所得。

    且不說賈富貴所說的「已經快問完了」這句話，僅僅看李如海的表現，就知道秦志超口供的含金量究竟有多高！

    說不定供詞中已經有了孫莫然的住址信息！要不然李如海也不會那麼著急的殺人滅口，毀滅證據！竟然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李如海是想殺人滅口，但是他原本計劃不是這麼直接的用槍做掉秦志超。

    李如海原來是準備下毒的。這從那兩碗麵條和地上的粉末可以推想而知。

    地上的粉末是毒藥，楊登歡當時一眼就看了出來，所以才故意踱上幾步，把痕跡清理乾淨。

    至於麵條，是李如海下毒的道具。

    審訊期間，審訊者為了鼓勵犯人，或者讓犯人對自己產生好感，亦或是感動犯人，大多都會請犯人抽菸或者吃東西。

    比如說李如海吃剩下的麵條，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加入一點佐料，秦志超吃了之後往生極樂，這又能怪得了誰來？

    麵條又不是光你秦志超一個人吃了，而是幾個人都一起吃了，別人都沒事，就你秦志超一個人中毒，那是不是你早就有了求死之心，吃了暗藏的毒藥？

    即便不是，那也是大家都有嫌疑，又不能懷疑李如海一個人！

    為什麼李如海會暴起發難？很可能是他端面過去時候，看到了秦志超的口供，甚至可能看到了某一兩個關鍵字，認定孫莫然很有可能暴露，這才臨時決定殺人滅口！所以才會「失手」打翻面碗。

    先毀滅證據，再殺人滅口！

    即便是如此，李如海依然不放心，這才又槍槍都擊打在口供紙上，目的就是為了徹底的銷毀證據。

    如果不毀去口供，即便打死了秦志超也不無濟於事，反之亦然，銷毀了口供，但是秦志超還活著，就還會有第二份口供出爐！

    所以殺人滅口和銷毀證據必須同時進行！這才有了審訊室中的這一幕！

    要快啊！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我要儘快從那份殘缺的口供中找到孫莫然的藏身地點。

    與此同時。

    小院中，一間日式房間，從推拉門上白紙投影可以看到兩個人影對坐飲茶。

    嘩啦。

    推拉門緩緩拉開，一個身穿和服的女人先是將托盤放在門邊，隨後躬身彎腰出來，隨手又拉上了推拉門。

    「這裡怎麼樣？有沒有同文書院的那種風格？」小野正雄滿面笑容地說道。

    「有！非常有！」馬天成心不在焉地說道。

    「所以說地點在哪不重要，主要是環境的復刻只要到位，也能讓人有身臨其境的感覺。」小野正雄笑著說道。

    「小野君，這一次一定要幫我的忙！」馬天成稽顙說道。

    「不不不！怎麼是幫你的忙？你這也是為了帝國服務嗎！我也帝國有你這樣朋友感到欣慰。」小野正雄一本正經地稽顙。

    「那就太感謝了！有些事情，你們日本人之間溝通起來好一些。」馬天成連忙說道。

    「多田岡條課長出身名門，是武士的後代，所以辦起事來，不怎麼考慮別人的感受。說實話我不怎麼贊同這種方法。」小野正雄侃侃而談。

    馬天成聽小野正雄評價多田岡條，一聲不語，只是低頭傾聽，小野正雄見狀笑了一下說道：「馬桑，你要我怎麼幫你？」

    馬天成終於抬起頭來，說道：「我要秦志超的供詞和當事人對當時情況的敘述！李如海開槍前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這些都沒問題，但是……」小野正雄微微一猶豫。

    「怎麼？有難處嗎？」馬天成連忙問道。

    「難處倒是沒有，但是據我所知，秦志超的口供現在已經殘缺不全，你要來有用處嗎？」小野正雄問道。

    「殘缺的我也要！」馬天成說道。

    「好！我答應你！」說到這裡，看著馬天成喜悅的表情，小野正雄微微一笑說道：「你是不是也要給我保證一些什麼？」

    「我保證……保證……」馬天成有些猶豫。

    「我要你保證利用這些線索，在多田岡條之前，找到孫莫然！」小野正雄冷冷地說道。

    「這個……」馬天成有些猶豫。

    「搶一個先手，這在圍棋中被稱之為『奪先』！不僅僅是為你自己出氣，也是為了我能夠徹底控盤！」小野正雄眼睛盯著馬天成悠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