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我對你一無所知。」孫莫然望向楊登歡的眼睛裡,看不出來任何態度,語氣也平緩溫和,聽不出來有什麼情緒波動。
「要知道我是特務處華北區的副主任,淪陷前北平的潛伏工作由我來主持,所有潛伏者的履歷都要經過我的手,但是我對你沒有絲毫印象!」
孫莫然一邊說話,一邊觀察楊登歡的反應,楊登歡若無其事坐在那裡,一不解釋,二不反駁,專心致志地聽著,宛如一個好學生。
「你是什麼人?又是怎麼知道谷峰和賈富貴中間有我的人?每每想起這些,我都寢食難安。」孫莫然語氣平淡地說到這裡,突然提高了聲音說道:「那日時間倉促,沒有來得及細問,今日正好趁此機會,大家講個清楚,以解在下心內疑惑!」
說完之後,孫莫然眼睛瞪著楊登歡,看他作何反應。
楊登歡微微笑了一下,點頭說道:「伱說的這些,按照正常程序,你應該向上行文,調查我的身份,如果上面覺得可以向你公開,自然會給你發電,這事你可問不著我!」
孫莫然剛要說話,楊登歡已然揮手打斷,接著說道:「至於剛才你說的第二個問題,我是怎麼知道賈富貴和谷峰其中一個是你的人,這個問題,我倒是可以給你解釋解釋。
當天情況,李如海即便是殺了秦志超,毀去口供,但是還有訊問者賈富貴和谷峰,他們一樣記得口供,何不一勞永逸,將二人一同做掉,豈不是更加安全?李如海為什麼不這麼做?答案很簡單,訊問者之中,必然有一個是他的自己人!」
「就這麼簡單?」孫莫然不相信似的問道。
「你以為呢!太過聰明,有時候反而會走向真相的另一面。」楊登歡笑道。
「你究竟是什麼人?華北區什麼時候出了你這個厲害人物?!」孫莫然問道。
「和你有關係嗎?」楊登歡微笑說道。
「非常之時,非常之事,非常之人,為黨國大事計,在下不得不小心應對!」孫莫然一副老氣橫秋地模樣說道。
「有用嗎?」楊登歡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著說道。
如果按照孫莫然的一問一答,楊登歡就陷入了被動,車軲轆話不知道要說多久。
只有跳出孫莫然的思維,讓他跟著自己的思維走,才是最終解決方法。
果然,孫莫然聽了楊登歡這話,不由得一愣,他沒有明白這句話什麼意思,疑惑地看向楊登歡。
「什麼意思?」孫莫然終於問道。
「我是問你剛才說了那麼多,什麼這個非常,那個非常,又是怎么小心應對,這些方法你覺得有用嗎?」
楊登歡不等孫莫然回答,已然站了起來,冷冷地說道:「我們現在換一種思維,你不就是懷疑我是日本特務嗎,現在就算我是日本特務,我這樣做,能在你們身上獲得什麼好處?即便是想獲得什麼好處,是不是可以用更直接的辦法?比如說把你們都抓到憲兵隊,這種辦法豈不是更直接,更有效!」
「如果你是想要混進我們……」
孫莫然話沒有說完,楊登歡就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拉倒吧!你好好想想,那天我傳遞了消息,是不是想要馬上離開,是你硬要我三日之後來這裡見面的,還我想要混入你們,這不是扯淡嗎!」
孫莫然一愣,沒有想到不知什麼時候,此人已然反客為主,自己原來想好的辦法,一個也沒有用上。
「我再次重申,你們的事情,我沒有一點興趣,也不想跟著瞎摻和,你們今後辦事也小心一點,咱們今後有緣江湖再見!」楊登歡說完,轉身朝著門口走過去。
小武一閃身,擋在楊登歡身前,楊登歡不理會小武,回頭看向孫莫然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小兄弟,不要著急,剛才是哥哥孟浪了。」孫莫然連忙換了一副臉色,低聲下氣地說道。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想讓我幫你辦什麼事,不如敞開了說,看在黨國的份上,能辦我就辦不能辦我就告訴你不能辦!都到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試探來試探去,有意思嗎!」楊登歡大大咧咧地說道,到了此時,楊登歡已然知道,自己掌握了談話的主動權。
「兄弟,你總得告訴我怎麼稱呼吧?」孫莫然無奈地說道。
「三兒!」楊登歡說道。
「三兒?」孫莫然一愣。
「叫四兒也行,隨你高興。」楊登歡笑道
「那還是叫三兒吧。」孫莫然苦笑了一下說道。
「有什麼話,儘管說吧!」楊登歡重新又坐回椅子,依舊翹起了二郎腿說道。
「不著急,咱們先確定一下聯絡方式。」孫莫然連忙說道。
「每周三,我都會過來買肉,如果有事可以邀請我看生豬。」楊登歡笑道。
孫莫然也尷尬地笑了兩聲,隨後正色問道:「如果我有急事找你怎麼辦?」
這倒是個問題,楊登歡略一沉吟,點頭說道:「警察局正東大概一百米,有一個郵筒,如果你有急事找我,就在郵筒上畫一個十字,到時候我自然會和你聯絡。」
孫莫然望著楊登歡一陣苦笑,楊登歡笑吟吟地望著他,等他說話。
「老弟啊,沒有想到年紀輕輕,做事居然滴水不漏,兩種聯絡方式,都是我主動你被動,你找我唾手可得,我找你難於登天,在下佩服佩服。」
「沒事我不找你。」楊登歡正色說道。
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孫莫然自然聽得出來,嘆了口氣才又說道:「眼下也只得如此了。」
「說正題吧。」楊登歡不想耽擱太久時間,皺眉說道。
「我需要人手。」孫莫然說道。
「我沒有人,這事我幫不了你。」楊登歡搖頭。
「我有人,但是需要你幫我聯絡。」孫莫然說道。
「什麼情況?」楊登歡又問道。
「淪陷前,我負責潛伏工作,潛伏人員大都以小組的形式潛伏下來,人數有多有少,各不相同。聯絡暗語和潛伏地址,這些情況整個華北區也僅僅我一個人知道。不過我也很長時間沒和他們聯絡了。」孫莫然說道。
(
「沒有聯絡?不對吧,至少發放經費的時候,你得和他們聯絡一次吧!」楊登歡說道。
孫莫然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淪陷之後,幾經輾轉,許多小組都轉移了地點,聯絡起來談何容易!可是上面這一次居然讓我準備幾十號人槍,我上哪找去!」
「大部分行動小組失聯的事情,你沒有匯報嗎?」楊登歡又問道。
「關山阻隔,音訊不通,匯報起來也難啊!」孫莫然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關山阻隔恐怕未必,囊中羞澀才是真的吧。」楊登歡開玩笑說道。
孫莫然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十分尷尬,不過最後還是結結巴巴說道:「現在金陵總部,還以為我部齊裝滿員。其實不瞞兄弟,我手裡的人槍,不足百人啊!」
楊登歡又笑道:「其實在北平,百十人槍搞一個行動,已然夠用了!」
孫莫然臉上又是一紅,楊登歡雙手十指交叉,轉著大拇指笑道:「據我看來,孫主任現在手底下,恐怕連五十人槍都沒有吧。」
孫莫然訕訕地笑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老弟慧眼如炬,一切都瞞不了老弟。」
「孫主任潛伏敵後,孤勇之舉,三兒心內佩服,想必你也有你的難處,中間情由,我也不是督察,自然無權過問,孫主任只需給我說需要我做什麼就可以了!」楊登歡笑道。
孫莫然聽了,臉上露出喜悅神情,挑了挑大拇指說道:「三兒兄弟快人快語,豪氣干雲,我孫某佩服,只要三兒兄弟幫我度過這個難關,孫某他日一定以死相報,決不食言!」
「先說正事。」楊登歡笑道。
「失聯的諸路人馬,其中有一組實力最為雄厚,我希望三兒兄弟幫我把他們找出來。」孫莫然說道。
「沒有備用聯絡方式?」楊登歡問道。
「有。」孫莫然點了點頭,隨後又失望地說道:「按照聯絡方式,我已經連續三天登報,但是依然渺無音訊。」
「會不會已經離開了北平?」楊登歡又問道。
「不好說。」孫莫然搖頭,隨後又說道:「但是目前只有這個小組最合適執行這個行動,所以一定要想盡辦法找到他們。」
「說一說這個小組的情況。」楊登歡說道。
「這個小組,代號『驚蟄』。成員都是從東北撤下來的特工人員,東四省中的哪的人都有這些人同氣連枝,不願分開,所以就把他們分成了一個小組。說是一個小組,其實比一個大隊少不了多少人。況且這裡面有不少是被招安的鬍子,善於用刀使槍,一個人能頂三四個人!這個小組淪陷前,不願離開,最後劃歸到了我的手下!起初還有聯繫,後來漸漸地就失了聯,潛伏地點自然人去樓空。」孫莫然說完,長嘆了一口氣。
「組長叫什麼?有沒有小組成員資料?」楊登歡問道。
「組長代號就叫『驚蟄』,他們小組是唯一一個沒有提供資料的小組。」孫莫然說道。
「大海撈針啊!」楊登歡搖了搖頭。
「所以才得靠你啊!」孫莫然急切地說道。
「咱倆才認識幾天?這麼看得起我?」楊登歡笑道。
「能找到我的藏身之處,兄弟你是個人才,想必也能找到『驚蟄』小組。」孫莫然臉上露出懇求神色。
「之前潛伏地點在哪?」楊登歡問道。
「箭杆胡同95號院。」孫莫然說道。
「關於這個小組,還有什麼要補充嗎?」楊登歡說道。
「備用的接頭暗語是『故國』『春意濃』。」孫莫然又說道。
「還有嗎?」楊登歡又問道。
「沒有了。」孫莫然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陪著笑臉說道:「線索實在是太少了哈。」
「我可以幫著你們找找,但是你們也不用抱太大希望。該碼人還得碼人,不能吊死在這一棵歪脖樹上。」楊登歡說完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要快!一定要快!我們沒有多長時間,上峰隨時可能派人過來行動!」孫莫然連忙說道。
楊登歡也不問具體是什麼行動,點了點頭,開門出去。
下午兩點,楊登歡手裡拎著一個油紙包,裡面是隆福寺的炸灌腸,進了辦公室。
「大嘴,上午到隆福寺辦了點事,專門給你買的炸灌腸。」楊登歡笑著將油紙包塞進王大嘴手裡。
「炸灌腸!還是隆福寺的!」王大嘴左手灌腸,右手一把摟住楊登歡,笑著說道:「你真是我親哥,比我親哥對我都好!」
「躲開!瞧你那一手油。」楊登歡誇張地說道,將王大嘴推到一邊。
「老喬,上午有什麼事沒有?」楊登歡回頭問喬五德。
「科長找你,問了你好幾次了。」喬五德說道。
「知道了。」楊登歡回了一句,衝著辦公桌對面的艾雅笑了一下,擠了擠眼睛。
「你上午去哪了?」艾雅輕聲問道。
「隆福寺,辦點事。」楊登歡笑道。
艾雅想問楊登歡辦的是什麼事,但是終究沒有好意思開口。
「待會聊,我去科長那裡悠一圈。」楊登歡笑著說了一句,轉身走向沈岩辦公室。
沈岩一見楊登歡進門,滿臉笑意,指著牆邊的沙發說道:「快坐,快坐!」
「科長,找我有什麼好事?」楊登歡嬉皮笑臉地說道。
既然沈岩沒問,楊登歡也自然沒有給他解釋自己上午去哪了,每次出門都得解釋,那得多麻煩啊!
再說了,錢如發他們幾個,有幾個天天坐班,待在辦公室里?實現時間自由,必須得讓沈岩習慣不是。
沈岩顯然心情不錯,拿了煙盒從辦公桌後面轉出來,和楊登歡一起坐在沙發里,輕輕拍了拍楊登歡的手,這才親切地說道:「登歡啊,之前我答應你擔任情報隊的隊長,誰知道憑空掉下來一個馬天成,讓我不得不失言。現在好了,這傢伙狼子野心,終於露出伏法就擒,這個三隊隊長的位置,現在歸你了!」
說完,沈岩眼神期許地望著楊登歡,等待楊登歡感恩戴德。
「別啊!科長,這事咱們可以再商量商量!」楊登歡瞪大了眼睛說道。
咦!
居然不同意!
沈岩望向楊登歡的眼神,多了幾分異樣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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