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海潮生 466.20日

    與此同時。

    小院。

    孫莫然坐在沙發上，凝視著桌子上白瓷盤中的西瓜呆呆出神。

    西瓜是龐各莊的滿嘴蜜，北平城中能夠買到最甜的西瓜。

    西瓜被切成三角形的小牙兒，排列整齊，可見廚師下了不少功夫。

    食不厭精是孫莫然的習慣。即便是現在非常時期，孫莫然對於吃，也絕對不將就。

    小武出門聯絡去了，聯絡的方式是前門火車站的留言板。

    全門賈氏老太太八十大壽的日期，就是行動的日期，開席時間，自然就是行動時間。

    孫莫然的任務是在北平城四個方向各選一個日本人的要害部門進行襲擊，造成北平城全面開花的效果，至於結果怎麼樣，只要是槍聲一響，孫莫然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孫莫然知道，曹有光年少有為，必定年輕氣盛，此次又被委以重任，自然要干出來和別人不一樣的幾件大事才肯罷休。

    曹有光自然希望聲勢越大越好，至於結果怎麼樣，好像曹有光並沒有考慮太多！

    孫莫然心中早就有了計較，既然此次行動之後，自己就要離開北平了，那還留什麼家底？還不如把所有家當，一股腦的全部拋灑出去！

    所以，孫莫然決定玩一把大的，狠狠地遂一下曹有光的心意，日後到了山城，自己也好跟他提條件。

    孫莫然的方法簡單粗暴，他把手下能夠收攏來的所有人分成四組，分別負責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襲擊。

    襲擊的方法是扔手榴彈！到時候每一個隊員發一個籃子，裡面裝滿手榴彈，要求隊員在幾分鐘內將籃子裡的手榴彈全部扔進襲擊目標之中。

    完事之後，所有行動隊員在德勝門集合，一起撤退出城。

    當然了，到時候孫莫然就恕不奉陪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等著「財神」曹有光發出最後的攻擊指令了！

    孫莫然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不過，他預感到行動的這一天，似乎馬上就要到來！

    門聲一響，儘管熟悉的聲音讓孫莫然知道來人是小武，但是他仍然站起來，從沙發縫隙中抽出手槍，閃身門後。

    不敢大意啊，無數先輩的經驗教訓告訴我們，千萬不能大意，小心駛得萬年船！孫莫然一邊告戒自己，一邊從門縫中向外張去。

    果然是小武，敏捷地關上院門，轉身朝著堂屋走過來。

    孫莫然直到小武上了台階，這才悄無聲息地從門後轉出，重新坐回沙發，一副雲淡風輕的悠閒模樣，手裡端著一張報紙，貌似仔細閱讀。

    「報告！」門外傳來小武清脆地聲音。

    「進來！」孫莫然淡淡地答應了一聲。

    小武推門而進，孫莫然這才放下報紙，摘下墨鏡，淡淡地笑道：「小武回來了？怎麼樣，今天有消息嗎？」

    「有！」小武有些急切地說道。

    孫莫然強耐住激動複雜的心情，故作平靜地說道：「別著急！先吃塊西瓜，這可是龐各莊的『滿嘴蜜』，一般人買不到。」

    「留言板上有消息了！」小武低聲說道。

    「什麼消息？」孫莫然也不再做作，也急忙問道。

    「賈府20日給老太太做壽！」小武說道。

    「幾點開席？」孫莫然又連忙問道。

    「中午十二點！」小武說道。

    行動時間是20日中午十二點！

    這個時間？

    孫莫然皺起眉頭，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說道：「選在這個時間行動，『財神』志向不小啊！」

    說到這裡，孫莫然露出一絲決然之色，冷冷地說道：「既然曹處長有如此雅興，我們就不妨陪他玩上一玩！」

    小武不語，只是盯著孫莫然，等待他發布具體命令！

    「傳令！」孫莫然低聲沉重地說道。

    小武迅速一個立正，望著孫莫然。

    「命令四個小組按照既定計劃，於20日午12點，分別襲擊目標。要告訴弟兄們，此次一擊，正是我們殺身成仁，捨生報國之時！到時候論功行賞，就看誰扔出去的手榴彈最多！」

    「是！」小武慷慨激昂地說道：「報告主任，卑職願去最危險的地方！」

    孫莫然看著小武淡淡一笑，聲音更低地說道：「你準備一輛車，汽車要大功率，一定記住要加滿油！爆炸聲一響，咱們就立刻趕往西直門。」

    小武微微一愣，但是仍然點了點頭答了一聲是。

    「放心，我是絕對不會丟下你的！」孫莫然笑著拍了拍小武肩膀，親切地說道：「吃西瓜，吃塊西瓜，北平的天真他娘的熱！這都立秋十幾天了，也不見涼快！」

    時間過的飛快，兩天時間一閃而過，轉眼就到了20號。

    這兩天，警察局各個部門都在配合憲兵隊和特務科，為做好朝鳩春彥也親王的保安工作傾盡全力。

    特務科沈岩和錢如發更是忙得腳不沾地，恨不能住到憲兵隊去。

    特務科所有事幾乎都壓到了黃天河身上。

    楊登歡倒是挺閒，但是也消停了不少，不在惹是生非，老老實實的上班回家，進來出去身邊跟著胡大軍和周小紀兩大高手，頗為顯眼。

    在警察局，楊登歡幾乎都在辦公室呆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非有人有事到他辦公室去找，沒有特殊重要的事情，楊登歡是絕對不會走出自己辦公室的。

    回到家裡，楊登歡更是深居簡出，也不讓胡大軍和周小紀進門，而是在自己家門口附近的旅社給他倆包了一間房間，兩個人四個小時一換，輪流休息，不休息那個人就在楊登歡家樓下值班。

    異常平靜，什麼也沒有發生。劉文明似乎也忘記了和楊登歡之間的齟齬，兩天之間兩個人連面都沒有見。

    兩天日子波瀾不驚地過去，終於到了20號。

    晨7點。

    雖然已然是末夏，早晚已經有了涼意。但是太陽依然出來的非常早，太陽出來之後，天氣依然炎熱。

    和往常一樣，楊登歡七點鐘準時起床，略微擦了一把臉，穿好了衣服，推門出了自己家，隨手碰上門鎖，轉身下樓。

    樓上也是一聲碰鎖的聲音，楊登歡清楚，這是趙忠海給自己發出的信號：他一直在自己身邊。

    雖然楊登歡腳步平穩，臉上神色和之前也沒有什麼不同，但是他自己非常清楚，今天必然會發生許多的事情。

    說不定，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下了樓，楊登歡抬頭看看還不是太過刺眼的太陽，心中想到，今天所有參與行動的人，有誰會和自己一樣早起呢？

    楊登歡和早就等在樓下的胡大軍、周小紀打了聲招呼，走向停在路邊自己的黑色汽車。

    「今天早上咱們吃什麼？」胡大軍給楊登歡打開駕駛室車門，一邊問道。

    幾天下來，胡大軍和周小紀兩個人與楊登歡之間的關係異常親密，說話也隨便了許多。甚至有些時候還能開上去幾句玩笑。

    跟著楊登歡，讓胡大軍和周小紀兩個人最為開心的就是吃。

    這兩天，楊登歡幾乎讓他倆把北平的名吃全部吃了一遍。

    當然現在特殊時期，楊登歡沒法去店裡吃，都是胡大軍和周小紀買回來在家裡吃的。

    儘管兩個人每天都跑腿，但是心裡一樣高興！

    這個念頭，能夠白吃白喝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只有經過的人才能明白。

    「你們倆想吃什麼？」楊登歡上了汽車，一邊發動，一邊問道。

    「西四牌樓孫記炒肝不錯，我吃著不亞於天興居。」周小紀笑著說道。

    「那就孫記炒肝，吃完好上班！」楊登歡說這話，啟動汽車，開上大街。

    「太棒了！要說跟著楊隊長就是舒坦，甭說別的，就這天天打牙祭，咱們整個警察局有幾個人能做到！」胡大軍在一邊諂媚地夸道。

    「那是！說是你們倆保護我，結果每天我還得開車拉著你倆上下班，你說上哪說理去？」楊登歡笑著說道。

    「楊隊長對我們倆什麼樣，我們倆非常清楚，只要有機會，我倆一定肝腦塗地，報答楊隊長。」周小紀大聲說道，胡大軍在一邊也連連點頭。

    「以後我們就是楊隊長的人，誰要是敢對楊隊長下手，我們一定捨死忘生保護楊隊長！」周小紀點了幾下頭，覺得不表一下態，待會兒怎麼好意思吃炒肝，所以也連忙說道。

    「這就對了，以後咱們在警察局，就是生死兄弟，我有什麼事，你們都要替我出頭！」楊登歡正色說道。

    「那沒問題！」

    「這沒說的！」

    周小紀和胡大軍連忙用自己的方式，拍著胸脯說道。

    「誒！這就對了！今後有人在警察局欺負我，你們要幫我打他，我要欺負別人，你們也要幫我打他！」楊登歡得意洋洋地說道。

    「這個？欺負人也得」周小紀有些為難地說道。

    胡大軍使勁兒一肘搗向周小紀，不滿地說道：「費什麼話，不想吃炒肝了！我們只要記住這一點，誰和楊隊長作對，誰就是楊隊長的敵人！也就是我們的敵人！對待敵人自然不能手軟！」

    胡大軍一邊說話，一邊衝著周小紀連使眼色。

    「對對對！楊隊長怎麼會欺負人？要是被楊隊長欺負了，這人得有多壞啊！」周小紀也明白了過來，連忙說道。

    「走著！孫記炒肝！每人兩碗！芝麻燒餅管夠！」楊登歡得意地說了一句，腳下用力踩了一下油門，汽車直衝了出去！

    與此同時。

    劉賀從大雜院中出來，胳肢窩道：「崇文門大街。」

    車夫答應了一聲，拉起洋車，朝著崇文門大街方向直奔了過去。

    到了崇文門大街，劉賀遠遠地讓車夫把車停了下來，付了車錢，打發走車夫，劉賀左右看了一眼，拐進一條小胡同。

    劉賀熟悉地穿過幾條小胡同，在一個小院的角門處停了下來。

    十幾天來，劉賀幾乎每一天都要來這裡一趟，有時候還會來兩趟，甚至更多。

    劉賀輕扣兩下，緊接著又敲了三下，接下來又是兩下，這才停了下來。

    吱呀一聲，小角門開了一條縫，裡面透出來一張圓臉，警惕地左顧右盼了一下，這才將角門打開，閃開身子讓劉賀進來。

    院子裡十幾個人神色戒備，把著院子四角，幾個人貼緊了牆邊，另外有幾個人靠著院子正門，神色警覺。

    劉賀知道，這道正門外面就是就是崇文門大街，隔著一條大街，就是財政署的後院牆。

    而財政署的地下金庫，則是此次「財神計劃」的行動地點！行動目標法幣鈿版，此刻正在地下金庫之中！

    「財神計劃」的所有內容，乃至於煙霧彈，都是為了這兩塊鈿版而展開！

    這個小院當初之所以會被選中，就是因為它和財政署不過一街之隔，挖掘地道方便。

    今天，就是計劃奪取鈿版的日子，無論是非成敗，都該有一個結局了！

    這裡，才是「財神計劃」的主戰場！其他的一切行動，都是為了這個行動而服務。

    所以，這裡的行動時間，曹有光定的是11點40。

    這個時間，正是將要中午下班的時間，財政署的各個部門，想必都著急下班，更是疏於防備，地下發出一點什麼聲音，想必也會疏於防備。

    這裡行動20分鐘之後，其餘行動相繼展開，警察局特務科和憲兵隊特高課一定會疲於奔命，顧此失彼。

    吸引了所有力量，這裡則可以安全從容地撤退。

    曹有光思慮不可不謂穩妥，計劃更是仔細周詳，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幾乎全部考慮進去了，鈿版看來是唾手可得！

    劉賀現在考慮的並不是計劃能不能成功，而是成功之後，如何將鈿版拿到自己手中，而後安全離開。

    老王和「白夜」都反覆交代了，防人之心不可無！老王也跟自己說了撤退的方法和步驟。

    接下來，就是自己如何在地下金庫甩開「財神」手下人的事情了！

    對於這點，劉賀非常有信心！

    畢竟，這裡面所有的建築，都和自己有關係，自己對於地下金庫，熟悉地就如同自己的家一樣！

    現在，演出開始了！